析秋拉著阮靜柳進門:「這一趟辛苦你了。」她感激的道:「奔波了這麼久!」
阮靜柳端著茶杯喝了口茶,點頭道:「你確實要謝謝我,這麼熱的天我在外頭奔走何其艱難。」說完,將茶盅遞給析秋。
析秋輕笑著接過來給她續茶,真誠的謝道:「你要我怎麼謝你?」
阮靜柳又喝完一杯,才舒爽許多,原本瓷白的面容,連日趕路也黑了瘦了一些,她擰了眉頭煞有其事的想了想,道:「我在山東時去過你的莊子裡,地裡藥材長勢極好,只是面積小了些。」她說著一頓又道:「不如你想辦法,將隔壁的八百畝買回來,就當作為給我謝禮了。」
隔壁的田莊?她也一直有此意,當初朱三成走時候她曾交代過,可是這麼久隔壁都沒有要賣的意思:「我也有這個意思,可隔壁不賣,我們也沒有辦法。」一頓問道:「你有辦法?」析秋歪頭看她。
阮靜柳就回道:「你沒有,蕭四郎有啊,你找她幫忙絕對可行。」
析秋不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阮靜柳的態度,阮靜柳卻是一臉坦然的和她說起沈氏的事情,過了許久之後析秋才知道,原來她果然藏有「私心」。
「沈太夫人死了?」阮靜柳在軟墊上靠了下來,析秋應是,回道:「發現時已經過了兩日了。」
阮靜柳目光頓了頓,嘲笑著搖著頭道:「也是她該有的下場。」說完,又道:「炙哥兒呢,好久沒瞧見他,還真是想他!」
「在外院上課呢,等著中午幾個孩子回來吃飯就能見到了。」析秋笑著說著,突然想起來蕭四郎提到的秦二公子,就問道:「聽說你們去時身邊還跟了一位秦二公子?」
「別提那個人。」阮靜柳岔開話題卻沒有像以前一樣,說起秦二公子就滿口的敗家子之論,又道:「綰兒和天誠的婚事我點頭了,她自己也沒有意見,你挑個日子讓天誠去提親吧。」說著又想了想:「婚後就住我那邊吧,綰兒還要在我身邊幫忙,一時離不開她。」
析秋笑著點頭:「天誠娘和老子早不知下落,回頭我讓岑媽媽去提親吧。」
阮靜柳沒有意見。
一個月後,第一縷陽光穿過晨暮的時候,外面已是人潮湧動聲勢鼎沸。
百姓們壓抑的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匯聚在一起嗡嗡作響,烏壓壓的人群密密麻麻興高采烈,翹首朝城門看著,等著那遺失民間足足八載的皇長子、先皇后的遺腹子歸京。
這個有著傳奇的經歷傳奇的人生的皇長子,自第一天施統領捷報歸京之處,就已引起眾人的好奇。
這一刻,更是在轟鳴的馬蹄接近之下,將這好奇點燃到了極致!
「來了來了!」
「哈哈,皇長子回來了!」
「別擠,後面的別擠,快讓我看看……」
就在這時,那城門口處,馬蹄轟鳴已然炸耳,綿延不絕的守衛隊伍昂首挺胸邁入城來,盡都目光迥然地望著最前方高居馬上的少年——那人一馬當先,背脊於馬背上挺的筆直,絳紅色的蟒袍筆挺熨帖,其上蟒蛇五爪,金絲鑲繡,一股子卓然不群的皇家威嚴bi面而來!
嘩啦一下子。
幾乎是立刻的,兩側人群一**伏跪了下去,多米諾骨牌一般在長如龍的人群中形成了連綿起伏的弧度:「參見皇長子!」
「參見皇長子!」
「參見皇……」
那隊伍行至哪裡,這聲音便響在哪裡,一**猶如山呼海嘯震徹天地!那馬上之人卻始終雙目迥然,面色含笑,一股子尊貴威嚴之氣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自始至終展現著出於皇家的卓然風姿。
忽然,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來。
就見左側的閣樓之上,一男一女倚欄朝他看來,男子鳳眼微瞇五官俊朗英挺,女子杏目含笑滿面慈愛,兩人看著他不曾出聲甚至沒有如同旁人那樣激動的手勢,卻給他帶來的無盡的溫暖和動力。
很幸運,這一生得他們守護!
他永遠都是蕭氏族譜上排行第三的公子,是侯府人人寵愛,是四夫人疼惜關愛的蕭懷敏,敏哥兒!
他沒有笑,但眼中卻滿是笑意。
隊伍緩緩駛出視線,蕭四郎輕聲道:「人都過去了,別看了。」說完,又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明晚就能再見到他!」
「真的?」析秋輕笑起來,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另外飛快的躥了過來,也學著他們探頭出去看,失望的道:「錯過了,竟然沒看到!」
蕭四郎揉著炙哥兒的發頂,輕笑著將析秋攬在懷中,一家三口的目光遠遠的落在已經走遠的馬上背影,陽光細碎的灑在窗口,畫面溫暖。
析秋看著前方微笑著,腦海中就想到她生產那日,阮靜柳在她耳邊說的話。
「你想家嗎?若你死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她當時沒有回答,事後她們也不曾議論過彼此是否都是穿越女,但是現在她想告訴她。
她,不想家。
素手握緊了身邊的大手,析秋滿目溫柔。
這裡,才是她的家。
「二哥。」炙哥兒坐在地上,手中橫七豎八的擰著竹篾:「大哥去哪裡了,怎麼還不過來?」
鑫哥兒在純白的宣紙畫上兔子,公雞,再用顏料染了顏色,慶山慶元用夾子夾住掛在房中等晾乾,四個人忙的不亦樂乎,鑫哥兒放了筆回道:「五嬸嬸身體不好,他要在家裡照顧。」
「哦。」炙哥兒對五夫人印象不深略點了頭,無奈的道:「三哥也不在,大哥也不在,我們做這麼多燈籠也沒人玩了。」說著,像模像樣的歎了口氣。
鑫哥兒穿著一件素白的長袍,這會兒還在孝期中,蹲在炙哥兒身邊幫他忙:「今天是中秋節,大哥和五叔晚上就會來了。」說著一頓又道:「等晚上的時候,我們在湖裡放燈,三弟一定會看到的。」
「真的?」炙哥兒眼睛一亮:「三哥會看到嗎?」
鑫哥兒學著蕭四郎的樣子,揉揉炙哥兒的頭,笑著回道:「是的,所以我們要多做點,這樣他看的會更清楚點。」說完,起了身道:「我去洗個手,回來幫你。」飛快的去了淨房,抹了眼淚。
一直都是他們兄弟四人的,現在少了敏哥兒,他但凡想起來,心裡總是會空落落的難受。
炙哥兒卻是加了勁兒的做燈籠,美滋滋的對著淨室裡喊道:「那我們再做一個鯉魚燈吧,三哥最喜歡的。」鑫哥兒在裡面胡亂洗了把臉,回道:「好!」
兩個人埋頭做了三四個燈籠,這個時候炙哥兒聽見院子裡有輕微的腳步,他頭一抬隨即笑了起來:「娘!」
「做了幾個?」析秋穿著一件妃色繡牡丹花暗紋的褙子,梳著斜髻頭上別了一支珍珠碧玉步搖一支羊脂白玉蘭花簪子步履輕盈的走了進來,炙哥兒笑瞇瞇的看著她,指了指面前的成果:「做了四個,我們四個人一人一個。」
析秋知道他所指的四個人是誰,遂笑著點頭道:「好!」說完,看著鑫哥兒:「你快去準備吧!」今年中秋祭月,由鑫哥兒主持。
「四嬸嬸,我……」鑫哥兒垂著頭,顯得有些緊張的樣子,析秋笑著道:「我們都知道你是第一次,侯爺和你一起,你四叔也在,不要緊張。」
鑫哥兒依舊有些緊張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說完拿了帕子擦過手,便率先出了門去。
析秋蹲在炙哥兒面前,指了指那盞鯉魚燈:「這個真好看,是送給誰的?」
「給三哥的。」炙哥兒笑瞇瞇的道:「二哥說,一會兒放進湖裡,三哥就能看見了。」
析秋點頭:「是,他一定能看見的。」說完又道:「你做完了就去祖母那邊,萱姐兒和婉姐兒還有勇哥兒都來了哦。」
「知道了。」炙哥兒興趣不大,萱姐兒還好些,婉姐兒和一隻小貓一樣不會說話,勇哥兒就只會依依呀呀的吵吵,他不願和他們玩。
析秋起身吩咐了慶山和慶元便回了太夫人房裡,稍間裡滿是孩子的笑聲和哭聲,勇哥兒長的白白胖胖,眼睛像蕭延箏大大的眼角微挑,笑起來便成了一彎月牙兒,正趴在羅漢床上玩太夫人的佛珠,一圈一圈套在脖子上,又拿不下來就拚命的拽,萱姐兒墊著腳站在下面乾著急:「你從頭上摘下來啊,哎呀,真是笨!」
勇哥兒小嘴一咧就哭了起來,紫薇慌忙跑過去哄著,幫勇哥兒脖子上的佛珠摘下來。
勇哥兒洪亮的嗓音,哭起來震天響,驚著了襁褓裡的婉姐兒。
萱姐兒就不高興的跑去和蕭延箏告狀……
太夫人抱著婉姐兒哄著,見析秋進來她招手道:「你來瞧瞧,這孩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睡的一直不踏實。」
析秋笑著過去,接過婉姐兒抱在手裡,就見她哭的嘶聲裂肺的,忽然嘴巴一動就噗出奶來,她擰了眉頭趕緊拿帕子擦了,抬頭對太夫人道:「娘,她這吐奶今兒有幾次了?」
太夫人也不知道,轉頭去問婉姐兒的奶娘,奶娘惶恐的回道:「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有些這樣的症狀,吐了約莫七八次了。」
「吐了這麼多次,怎麼也沒有聽你們說一聲。」太夫人露出不悅,趕忙將婉姐兒抱在手裡拍著,對連翹生出不滿來:「這麼多人照顧一個孩子也照顧不周。」說完對紫薇道:「去請太醫來。」
析秋讓人給婉姐兒餵了點水,連翹聽聞孩子不舒服,也趕了過來,太夫人見了她就叱道:「她還這麼小,可半點馬虎不得。」連翹垂著頭眼睛紅紅的不說話,太夫人又道:「今天就放我這裡吧,一會兒太醫來了瞧瞧,若無大礙你再接走。」說完又心疼的去看婉姐兒,前頭一個綠珠不親,府裡統共只有婉姐兒這麼一個孫女,太夫人疼愛的很。
連翹聽著臉色卻是一變,緊張的辯解道:「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搞的,可能這兩天天氣漸涼的緣故吧。」說完生怕太夫人真的將婉姐兒留在自己房裡養著,那她這個姨娘可就一點念想都沒有了,平日想見女兒一面都難:「今天晚上我和奶娘輪流著看著!」
太夫人沉著臉沒說話,連翹的臉都白了,不由求救似的朝析秋看去,析秋目光動了動……
「娘。」析秋摸著婉姐兒哭紅了的小臉:「等太醫瞧過再說吧。」
太夫人點了點頭,連翹暗暗鬆了口氣,站去了一邊候著。
蕭延箏哄著兒子,抽空接了腔:「我看啊,定是受涼了,萱姐兒這麼大的時候也鬧過一陣,有些積食的樣子,過段時間就好了。」
房間裡的氣氛總算好了些,婉姐兒也不知是吐了舒服些了,還是哭累了,又混混沌沌的睡著了。
等太醫到後,切了脈道:「姐兒有些積食,下官開些藥,下午空一空肚子瞧瞧,若是還不見好,老夫再來換個方子。」
紫薇拿著藥方出去讓人抓藥順便送太醫出去,太夫人就冷冷的看了眼連翹,連翹頭垂的越發的低,生怕太夫人生氣說出什麼來……
「你平日都吃些什麼?」析秋看向婉姐兒的奶娘,奶娘生怕主家覺得自己奶水不好的緣故,忙回道:「奴婢早上吃的黃豆燉蹄膀,中午吃了半隻雞還吃了兩碗米飯。」說著一頓怕析秋不明白:「都是下奶的。」
析秋卻是擰了擰眉頭,這麼小的孩子只是吃奶,婉姐兒食量又不大,怎麼會積食,她想了想問連翹:「一天幾次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