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目光動了動,回道:「不過小產,養一養應該就無礙了吧,應是你想的過於嚴重了。」
「若只是小產也就罷了。」錢夫人小聲的道:「聽說那一晚還血崩了,你想想幾人小產會血崩呢,這其中必定是有蹊蹺的,所以沈太夫人才會生了那樣的怒,求聖上嚴查,那御花園裡落點水結了冰也是正常的事,誰能想得到會出這樣的意外的,聖上也好說話,該殺的殺了該降職的也降了,可沈太夫人顯然沒有消氣,正憋著勁兒的還在查呢。」
析秋露出驚訝的樣子:「這都過了這麼久了還能查出什麼來?」錢夫人呢撇了嘴回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人家可不是這麼想的。」
宮中的事情她不清楚內情也不能妄加定論,不過皇后娘娘小產血崩之時確實有些蹊蹺,她餘光看了眼錢夫人,就想到當時樂袖小產的事情……
「不說這件事了,這段時間朝中大事都由內閣處理著,前幾日沈季還為了什麼事兒和吳閣老爭執起來了,聽說沈季氣的還砸了吳閣老的正在喝著的茶盅。」說著見析秋露出不解的目光,錢夫人就示範似的道:「吳閣老正喝著茶呢,他抄起手就搶了過來丟在吳閣老的腳邊,揚長而去。」
沈季雖不是大才,但這麼多年歷練又有沈太夫人培養,早已不是愣頭小子,他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只怕是真的氣怒很大。
「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析秋側身看著錢夫人,錢夫人想了想回道:「像是為了福建海事的事兒,具體也不清楚。」
析秋喝茶的動作便是一頓,垂了目光面上飛快的劃過異色。
錢夫人見她沒有說話,好奇道:「你怎麼了?」析秋一愣,抬頭笑著回道:「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兒。」說著一頓又道:「你中午別走了,就在這裡用飯吧。」
「還是算了,家裡一大家子人,我心裡也不放心。」說著就站了起來:「我改天再來找你,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你別嫌我煩著你就成。」
「怎麼會,巴不得你天天來。」析秋起身送她出門,兩個人邊走邊說著話,錢夫人笑話問道:「佟八小姐和婁二爺的婚期定的哪一日?」
析秋想了想,回道:「原是定了下半年的,前些日子婁家請了媒人來催……又定了五月初。」錢夫人抿唇笑了起來,在析秋耳邊就道:「婁夫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照顧,這會兒還要去照顧兒子房裡的事兒,她巴不得媳婦早點進門,她也能輕鬆一些。」說著一頓又指指皇城的方向:「還有那一位也不知能不能挨過今年……」倒時又要守孝。
析秋輕笑,送錢夫人上了轎子出了府。
中午炙哥兒回來放了書包就喊餓,析秋笑著牽著佟析環,對炙哥兒和坤哥兒道:「餓了就快去洗手。」
「六姐。」佟析環甜甜的道:「季先生講的真好,又很有趣,連我都聽懂了。」
「是嗎,那環姐兒有沒有把這個話說給季先生聽呢?」析秋牽著她去洗手,佟析環搖著頭羞澀的道:「我沒有說。」
析秋挑著眉頭,問道:「你覺得先生講的好,就大膽告訴他,也是鼓勵先生呢。」佟析環眼睛一亮問道:「真的嗎?」
析秋點頭應是:「那是自然。」
佟析環抿唇咯咯笑了起來,析秋幫她擦了手幾個人上了桌子,坤哥兒坐的板板整整的,目不斜視,析秋問道:「坤哥兒,今兒中午吃過飯不能再看書了,我們一起去院子裡散步,然後回來睡午覺好不好?」坤哥兒見了書就什麼也不顧,整日裡抱著書在看,自開了館析秋中午就沒有見他午睡過。
坤哥兒嘴巴動了動,抬頭看了眼析秋,又垂著頭道:「好。」
等了吃了飯,坤哥兒果然依言陪著析秋在院子裡散步,炙哥兒一邊走一邊給析秋示範著華師傅早上教的拳法,打的有模有樣,坤哥兒表情僵硬的道:「先生昨天佈置的功課,下午要背誦,你可會了?」
一記冷水潑下來,炙哥兒怔了一怔,隨即又嘻嘻笑了起來,回道:「當然會。」心裡卻打起了鼓,昨晚練拳練的太遲,上了床就睡了,早將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
析秋挑著眉頭看著他,炙哥兒有些心虛的飛快的眨了眨眼睛,嘿嘿的笑道:「娘,我累了回去睡覺了。」說完和坤哥兒以及佟析環點點頭,身子一扭已經跑沒了人影。
佟析環用小手摀住嘴嘻嘻笑了起來,拉著析秋在她耳邊輕聲道:「他肯定趕回去背書了。」
「噓!」析秋刮了佟析環的鼻子,又故作神秘的去和坤哥兒道:「我們裝作不知道!」
坤哥兒板著的小臉上,也裂出一絲笑容來。
下午孩子們去了學館,析秋帶著春柳去隔壁聽,季先生果然問起昨天佈置的課,到炙哥兒這邊析秋便提起了心,怕他背不出,卻沒有想到他開頭結巴了幾句,後面卻是順順利利的背誦完了。
春柳笑著小聲道:「哥兒聰明著呢,您就不用擔心了。」
析秋歎氣,炙哥兒花在學習武藝上的時間太多了!
晚上,等炙哥兒從華先生那邊回來,析秋便拉著他坐在書桌前:「先將先生佈置的功課做了,如果時間足夠你再去練拳腳,若不夠就明早早些起來練,你可是答應過母親,兩邊都不落下的哦。」
炙哥兒嘟著小嘴,又想到今天把先生佈置功課忘了的事,有些心虛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規規矩矩的坐下來開始看書。
析秋就拿了繡花繃子,坐在他身後陪著,炙哥兒忽然放了手裡的課本,回頭問析秋:「娘,爹和三哥什麼時候回來?」
「還有些時間,這才走了半個月呢。」析秋摸摸他的頭,柔聲問道:「想他們了?」
炙哥兒就點點頭,回道:「想,他們不在家裡真冷清。」說著一頓又問析秋:「娘,你想不想?」
「想啊。」析秋輕笑著,眼前就浮現出蕭四郎的影子來,他們成親這麼久還從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人在家中時便沒有多少的感受,等他不在身邊時,才會發覺他的重要性。
心裡空空的,總覺得一日下來渾渾噩噩什麼也記不住,心裡只剩下惦記。
又擔心敏哥兒水土不服會生病,他也沒有出過遠門,能不能照顧周到吃的好不好會不會冷,等等等等都不放心。
「是不是還有幾張字帖沒有臨摹?」析秋放了繡花繃子探頭過來看炙哥兒,他點著頭道:「現在就寫。」拿了筆沾墨去寫。
敏哥兒看了眼坐在他對面的皇長子和二皇子,皇長子穿著一件暗紅的直綴盤腿而坐低頭看著書,二皇子拿著書靠在車壁上將車簾掀起一條縫,伸長了脖子偷偷去看車外的風景。
他淡淡收回目光沒有說話,這是第三天了,聖上讓他們三人坐在一輛車裡,說是年紀相仿有人作伴也不會無趣,他明白聖上是想讓他們兄弟彼此相處多些手足之情,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他和皇長子自上次燙傷之後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不是他不說,而是皇長子對他視若無睹,宛若沒有他這個人一樣。
至於二皇子,人很單純也很善良,正因為如此便顯得膽小懦弱了些,事事聽皇長子的,自也不敢和他說話。
所以,即便是三個人坐在車內,也和他一人在車中是相同的。
忽然,車簾掀開露出父親的臉,沉聲問他:「車裡有些悶熱,你們要不要出來騎馬?」這話自是問他的,皇長子和二皇子就是想騎馬也是要請示過聖上才能決定。
皇長子沒有什麼反應,但二皇子卻是眼睛一亮,有些羨慕的去看敏哥兒。
敏哥兒笑著點頭道:「好!」說完,放了書由蕭四郎抱上了馬背坐在父親身前騎馬而去。
車簾放下,皇長子用腳踢了一下二皇子,慍怒道:「你那什麼表情,要想騎馬讓常公公去安排便是。」
「我……我不想。」二皇子垂了臉,拿了書在手不敢說話。
皇長子譏諷的看了他一眼,哼道:「真是膽小。」便側過身子拿了痰盂吐了起來。
「皇兄。」二皇子擔憂的道:「要不要請太醫來?」
皇長子擦了嘴,不屑道:「不過暈車,忍一忍便是。」
到了休息之處,沒有了前幾日的客棧,只能歇在早已經搭建好的氈包之中,皇長子下了車和聖上問安後便藉著休息出了門,見了視察歸來的錢大人,便道:「錢督都,此時可有空?」
錢忠下馬行禮,問道:「殿下有何吩咐?」皇長子見左右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他便道:「你教我騎馬吧。」
錢忠一愣,有些為難的垂著頭,教皇子騎馬那不是輕鬆的事兒,若是出了意外他便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可是此刻皇長子正等著他答覆,想了想他道:「微臣正要給聖上回話,可否等微臣請示了聖上再來教殿下?」
「無趣!」皇長子眉頭微擰不耐的揮手道:「不用你教了,去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錢忠垂著頭餘光看了眼皇長子的背影,沒有解釋。
蕭四郎在軍帳之中,拿了火折正要去點手中的信,敏哥兒進了門,他動作一頓想了想將信遞給敏哥兒,道:「福建來的信,你也看看。」更多的時候,在大事上他對敏哥兒都不再隱瞞,甚至有時候會去問他的意見,有意培養他。
敏哥兒應是,接了信拆開飛快的看完,也學著蕭四郎在火折子上點燃,看向蕭四郎道:「謝謝父親。」
蕭四郎微微頷首。
四月中旬,析秋收到蕭四郎的信,說聖上出行的隊伍已經安全到了關外紮營安頓下來,京中卻出了一件大事,福建一帶突然有股倭寇偽裝成商人上了岸,那些浪人身手不凡一上了岸便將海邊的一個漁村燒殺搶奪一空,又迅速四散逃開隱匿在民間,雷公公和福建布政司以及福建總兵派了大量兵力巡查,卻無一所獲。
隔了幾日,又有村莊遭劫,等兵士趕過去卻又是撲了一空。
如此幾番,那些浪人彷彿是覺察福建兵力防守薄弱,又有一股倭寇登船靠岸,此一番卻不似前幾次那樣偷拿搶奪,而是大規模的燒殺,不過半個多月時間漁民人人擔驚受怕,甚至有人為了逃命舉家搬遷避難。
福建總兵與之交手幾次不但沒有佔到上風還損失慘重,而那些人每每得手後便會隱匿幾日或是登船逃離,隔了幾日又會在別的區域出現,神出鬼沒難尋蹤跡人也是越積越多,眾官員卻是素手無策。
吳閣老聞言震怒,又與沈季為此爭辯了一場,沈季言福建總兵以及布政司無能,勒令撤職查辦,而吳閣老卻主張等聖上回京後裁奪,兩人就此爭論不下,最後陳老將軍一言求和道:「並非福建兵力勢弱,而是沒有一位得力的將領,老臣願請命去福建鎮壓,兩個月之內定能將這些浪人驅逐出境。」
他經驗豐富曾經有過海戰經驗,他若是去定然能一舉清除倭寇將他們趕出福建海域。
正當陳老將軍領命出發之極,卻是無緣無故大病,此事再次擱置下來,這時福建戰事已加劇,吳閣老便與沈季商議,讓國舅爺親自領兵出征。
朝中人人點頭:「沈大人當年在遼東勇擒蒙古十二部統領岱欽,實乃大將之才。」又道:「國舅爺去再合適不過,京中如今並無要事,唯有福建頻頻出事,若國舅爺能將福建戰事平息,聖上定會欣喜欣慰,在關外也能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