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春柳從來總管的家裡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聽說佟府那邊也去了許多的人,羊皮巷的宅子都嫌小了,金大瑞準備的人手不夠用,碧槐回來和析秋說,析秋又讓容媽媽帶著府裡的婆子去幫忙,這才堪堪將酒席辦周全了。
晚上回來,析秋讓容媽媽給去幫忙的婆子各人打賞了銀錢,闔府一片笑鬧。
第二日,析秋去了侯府,和大夫人商量:「娘那邊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大夫人這段時間兩府裡跑,唐老夫人身體還不見起色,她人也瘦了許多,聽到析秋的話她回道:「昨天讓唐媽媽去問過,娘說中秋節前回來,我和二弟商量過了,明天就派人去接她回來。」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沈姨娘呢?」大夫人目光一動,回道:「聽說日夜照顧娘在山裡得了風寒,回來後就請太醫給她瞧瞧。」
析秋心中已經有了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接太夫人回來的時候,沈姨娘果然是病了,在二門口她見到了人,由兩個婆子扶著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不過十來日的功夫,人已經瘦的不成形,析秋看著一愣沒有說話,點頭道:「請了太醫了,你回去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
沈姨娘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點了點頭,她身邊的錦繡回道:「多謝四夫人照拂,奴婢這就陪著姨娘回去歇著。」
太夫人停了腳步回頭看了眼沈姨娘,眼底冷冰冰的攝人,但面上卻是微笑著的:「回去吧,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沈姨娘應是,有些瑟縮的樣子,垂了眉眼應是,由丫頭婆子扶著回去了。
「娘。」太夫人正要上油車,蕭延箏的馬車已經到了儀門口,她掀了簾子挺著肚子站在馬車上:「您可總算回來了。」說著就要跳下來的樣子,身後的萱姐兒也探頭出來:「祖母!」嬌滴滴的喊了聲。
太夫人嚇了一跳:「快扶住了扶住了。」說完就轉身要去接蕭延箏。
蕭延箏卻是無所謂的樣子,扶著身邊的婆子踩著凳子動作輕盈的下了車,又轉頭去看萱姐兒,太夫人和析秋以及大夫人走了過去,擰了眉頭道:「你這麼大的人,又懷著身子若是有個閃失可怎麼是好。」
蕭延箏挽著太夫人的胳膊,呵呵笑著轉身朝析秋和大夫人問安:「大嫂,四嫂!」
析秋點了頭,低頭去看萱姐兒,萱姐兒才會走路,大大的眼睛像龐貴彬,皮膚白白的水靈靈的非常可愛,眨巴眨巴的看著析秋:「四舅母好。」又看著大夫人:「大舅母好。」這才一頭撲到太夫人的腿邊:「祖母,抱抱,抱抱!」
太夫人總算開了笑顏,歡喜的拉著萱姐兒的手,滿臉的喜愛:「還是我們萱姐兒乖巧,不能跟你娘似的,越大越沒了規矩。」
蕭延箏捧著肚子跺腳:「娘!」卻是滿臉的笑容。
一行人回了太夫人的房裡,太醫也隨後就到了,給沈姨娘開了藥,說是風寒不過有些嚴重……析秋聽著沒有說話,等到晚上沈姨娘便開始高燒,燒的糊里糊塗的說著胡話,太夫人急忙讓人又請了太醫來,太醫搭了脈又施針……
可沈姨娘第二天一早還是去了。
太夫人顯得很悲傷,讓人通知沈太夫人,沈家來了位面生的媽媽去看了沈姨娘儀容,只見前後照應的妥妥帖帖半點沒的挑剔之處,只抹著眼淚說姨娘命不好福薄不能伺候侯爺,送了禮來便沒有再說什麼。
蕭延亦就讓人買了棺材,在西山找了一處地兒葬了,又讓普濟寺做三天的法事。
至此,沈家沒有再來人過問,也沒有說半句話。
析秋卻是聽蕭四郎說,沈家當天就請了當初給沈姨娘看病的太醫回去,細細問過沈姨娘的病情。
太夫人既然將人帶去別院裡,就一定前後考慮周全了,怎麼可能會讓沈家查出什麼事情來。
沈姨娘的事總算是過去,可是二夫人的事卻還在那裡,蕭四郎道:「先不著急。」析秋也明白,二夫人只要在一日,宣寧侯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沈家再有想法也不可能讓蕭延亦休了二夫人。
等到時機再挑了日子,公佈二夫人的死訊。
「母親。」敏哥兒下學回來,從書包拿了一封信:「這是德公公讓我轉交給您的。」
析秋眉梢一挑,接了信過來,是樂袖的字跡,她拆開信看了裡頭的內容,言辭切切從入宮之初步步驚心,聖上寵愛榮冠六宮,到今日的門庭雖甚卻已見凋零之態,毫不掩飾心中的悲苦,看完有析秋無奈的歎了口氣,卻也無能為力,人已在局中便是現在想脫身也是不可能了,得了富貴榮華便要用一些東西去換,只不過她付出的比旁人多了些。
她收了信面露愁容,敏哥兒看著她問道:「娘,貴妃娘娘沒事吧?」析秋也不瞞著他,回道:「說了一些人在局中的苦楚,到也沒有旁的事,過些日子想開了就沒事了。」
敏哥兒點了點頭,回道:「她人很好,聖上對她也是寵愛有加,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析秋微笑的點了點頭:「她對你照拂有加,又在華殿添了好幾位內侍,生怕你再受委屈又怕你吃不飽讓德公公每日給你送吃食去,她這樣做已是不易,以後若有接觸,你對她好些。」敏哥兒聞言就點了點頭:「知道了。」
信是不用回了,析秋想了想吩咐了岑媽媽做了月餅來,第二日拿著便去了錦鄉侯府,見了樂夫人道:「後日就要中秋了,貴妃娘娘在宮中也不缺什麼,我便做了些月餅,各處的口味皆不相同,也希望能給她添些節日的氣氛。」
樂夫人臉色有些不好看,勉強笑著道:「我正好明日要去宮裡和貴妃娘娘辭行,正好一併帶去。」
析秋謝過,看了她的臉色有些奇怪,不由朝阮夫人看去,阮夫人就苦澀的笑了笑沒有解釋,拉著析秋坐下道:「你難得來,我們一起說說話吧。」
析秋坐下回頭問樂夫人:「不是過了中秋才走的嗎,怎麼這會兒去辭行。」
「就有些想家了,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冷了運河結冰又不好走。」樂夫人淡淡的道。
析秋挑了挑眉,點了點頭道:「您說的也在理,不過也不著急這一兩日,我還想請您過去吃飯呢,來了這麼多日子,還沒正式請過您。」說著一頓,問道:「瑤姐兒呢,怎麼沒瞧見。」
阮夫人臉色一怔,飛快的朝樂夫人看去一眼,析秋疑惑也朝樂夫人看去,就看見樂夫人已經紅了眼睛坐在那邊悶悶的喝著茶。
「這是怎麼了?」析秋納悶的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不說還好,一說樂夫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擰了眉頭看向析秋,就道:「也不怕您笑話,還不是我那死丫頭,盡做些沒臉的事兒。」
怎麼說這事兒了,析秋凝眉滿面的疑惑:「您說的我越發的疑惑,瑤姐兒那樣乖巧懂事,您這麼說她我可是不依了。」
樂夫人氣的抹著眼淚,阮夫人歎了口氣,看著析秋道:「瑤姐兒,也不知認識了什麼人,通信來往近一個多月,昨兒才被嫂嫂發現……」說著一頓,又道:「嫂嫂瞧見她寫的信,字字句句含情的,問她,她又不說,還說不回淮南了,就留在京城等及笄了就在京城成親嫁人。」
析秋滿心的驚訝,可又不好意思放在面上,只得問道:「怎麼會這樣,可查到對方是什麼人了?」
樂夫人就搖了搖頭:「沒名沒姓的,審問了半夜死丫頭就是不說,連她身邊的幾個大丫頭也咬死了不開口,我一怒就將幾個人都發賣了出去,這會兒她人也關在房裡呢,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平蓉去勸也不聽。」
「您也別顧著生氣,回頭把自己身子氣壞了,她不過是個孩子,好好的說說道理總是會想明白的,母女之間哪有說不開的話!」析秋也只能這麼勸著,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她一個外人也不能說太多。
樂夫人抹了眼淚,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拍了桌子道:「也不用查了,隨她去吧,明日就啟程回去,以後也休想再到京城來!」
是想用時間和距離解決這件事,析秋微微點了點頭,歎道:「路上顛簸,您勸著些她,可不能餓著壞了身子。」
樂夫人氣難消的應道:「隨她去吧,餓死我了也清淨。」說著抓著析秋的手道:「我作了什麼孽,老了老了得了一個ど女,我和侯爺都高興的很,滿心的疼寵著,卻沒有想到卻養出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出來,早知道有今日就該早些掐死她才是。」
析秋和阮夫人在一邊溫言細語的勸著。
本來打算送了月餅就走的,這會兒析秋卻不好意思開口言走:「您這真是氣話,她本也不是沒有輕重的孩子,這時候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您好好引導就成了,哪能任由她去!」
樂夫人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門簾子掀開阮平蓉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一瞧見析秋在裡頭先是一愣,臉色就變了變愣在哪裡一時沒了反應。
「風風火火的,出了什麼事?」阮夫人凝眉問道。
阮平蓉一怔醒了過來,就盯著析秋支支吾吾的回道:「是瑤姐兒,她……她拿著刀要……要……」
「啊!」樂夫人聽著騰的一下站起來,又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阮夫人急的團團轉:「大嫂。」又看著外面:「快來人,請大夫來!」
析秋也過去扶著,阮平蓉驚的連連後退,看著情況不妙立刻悄悄退了出去。
房裡一時亂哄哄的,析秋和阮夫人道:「這裡我看著點,你快去看看瑤姐兒,別出了什麼事才好。」阮夫人一愣想到樂瑤還在那邊鬧著,也來不及和析秋客氣點頭道:「那我去那邊看看,大嫂就交給您了。」
析秋應是,阮夫人就帶著人匆匆出了門去。
析秋按了人中又餵了溫水,急救了半天樂夫人才緩緩醒了過來,眼淚簌簌的就落了下來,拉著析秋哭著道:「您瞧瞧,剛剛還說她懂事,這轉眼功夫就和我要死要活的,哪家的小姐有她這樣的,才多大的人就吵著要嫁人,說出去也不怕丟人!」
析秋扶著她:「你歇歇氣,再喝口水。」樂夫人就著析秋的手喝了口水,又是怒著道:「這要是在家裡,我定是將她綁起來關在房裡好好治治她,這會兒……」畢竟在錦鄉侯府有些不便,又道:「她今日死了便算了了,沒有死這筆賬我定要和她細細的算。」
析秋為難的看了眼左右守著的丫頭婆子,打斷樂夫人的話:「你躺著歇會兒,阮夫人去了,定不會有事的,她年紀小鬧著玩呢,一會兒就好了。」
樂夫人氣昏了頭,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房裡還有許多人呢,動了動嘴終是沒有再罵。
過來一刻阮夫人沒有回來,回來的卻是她身邊的媽媽,看著析秋就道:「四夫人,我們夫人請您過一趟。」
請她過去?析秋一愣,這邊樂夫人眉頭擰了擰有些擔憂的看了眼析秋,析秋沒有察覺點了點頭回頭對樂夫人道:「也不知道什麼事,我去瞧瞧,您好好歇著。」
樂夫人緊緊握著她的手,點頭道:「辛苦您了。」析秋微微一笑,樂夫人又道:「我也不和您客氣,我們也算是一家人,您年紀雖不大可輩分大,您去了瑤姐兒您也不用客氣,當自己女兒罵,罵醒了她才好。」
當女兒?
析秋苦笑點頭道:「沒您說的這麼嚴重!」又說了幾句,才和媽媽去了樂瑤的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