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莊子裡清淨,二嫂在那邊也好靜養,說不定對身體還有益處呢。」
析秋扶著太夫人坐下,端了紫薇泡來的參茶遞給她:「您也寬寬心,二哥做事有分寸,定會安排妥當的。」
太夫人端著茶歎了口氣,想到承寧郡主以前承歡膝下的日子,眼中有片刻的黯然:「她做的事情我這會兒想起來心中也有氣,走到這樣的境地也和她的作為分不開,可是人總是心軟,看她這樣心裡總有些不忍。」
析秋聞言一愣,聽太夫人的口氣分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不由朝大夫人看去。
大夫人幾不可聞的朝她搖搖頭。
沒有人和太夫人說?她怎麼會知道的。
感覺到兩個兒媳的眼神來往,太夫人就解釋道:「你們也不用瞞著我,我雖是老了可人還沒有糊塗。」
析秋聽著心裡鬆懈下來,挽著太夫人的胳膊就道:「我們可沒有人說您老,您的精明便是我和大嫂加在一起也比不過的。」
太夫人總算恢復了點臉色。
正要說話,外頭紫薇掀了簾子進來:「太夫人,姑奶奶那邊差了人來問,說出了什麼事,可要她回來一趟的。」太夫人聞言就擺著手:「她挺著肚子,就不要來回的跑,你隨著婆子去一趟,也順道帶些東西過去,把家裡的事情大致和她說一說,也免得她坐不住趕回來。」
紫薇應是,點了頭道:「那奴婢去收拾一下,這就跟著婆子去姑奶奶府裡。」
太夫人微微頷首。
等紫薇出去,太夫人看向大夫人:「這一次你也不要心軟,那個女人我看是不能留了。」大夫人面色一怔,回道:「二弟還沒有驚動她,人依舊留在府裡,兒媳也正想和您商量這件事。」說完又朝析秋看去:「看看到底要怎麼處理,是不是要和沈府打個招呼。」
析秋知道,沈姨娘畢竟是沈氏出來的,這處置起來也要有個名目,要顧忌沈太夫人和皇后娘娘的面子,所以這怎麼處置用什麼手法要很講究才是,否則,傳出去還不定被人說成什麼樣,沈家又會怎麼想。
「你們都別管了。」太夫人凝眉道:「這件事我心中有數,我來處理吧。」並不打算告訴析秋和大夫人她打算要怎麼做。
到了第二天析秋才知道,太夫人說是身體不適,想要去別院住幾日可大夫人和析秋都走不開,便只能帶府上的姨娘跟著去伺候,王姨娘有了身孕自是不能去,沈姨娘便擔了此任陪著太夫人去了西山的別院裡。
析秋滿臉擔憂的和蕭四郎道:「娘身體不好,一個人在那邊我心裡總有些擔心。」
「二哥派了人悄悄跟著去了,不會出事的。」說著頓了頓又道:「你若真不放心,讓岑媽媽去看看罷,也省的在家中念著心神不定。」
析秋應是,第二天便讓岑媽媽去了一趟別院,隔日回來回析秋的話:「太夫人說她很好,山裡頭清淨空氣又好,她過的好的很。」說完又看著析秋:「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仔細轉了轉東西都帶齊全了,幾個丫頭婆子也精心伺候著,住些日子應是沒有問題。」說著停了停:「這會兒山裡氣溫不冷不熱的適宜的很。」
太夫人能不能處置了沈姨娘她到是不擔心,只是怕太夫人的身體吃不消,聽了岑媽媽的話總算是放心了些,點頭道:「也快到中秋節了,各府的節禮你備一備,按照往年的禮單各自都送了去。」說著一頓又道:「錦鄉侯那邊送了兩份去,樂夫人還在侯府。」
岑媽媽應是,點頭道:「奴婢這就去準備,明兒將禮單拿來給夫人過目。」析秋點了點頭,又道:「讓容媽媽去羊皮巷瞧瞧,金大瑞那邊還缺什麼,婚事眼見也快到了。」
「奴婢知道了,春柳姑娘的嫁妝也備好了,單子在我身上您瞧瞧?」析秋就點了點頭,岑媽媽遞過來,她展開看了一眼,點頭道:「就這樣吧,也不能越了春雁去,回頭她心裡頭該對我生出不滿了。」
岑媽媽笑了起來:「夫人對幾個丫頭一向體恤,她若是生了不滿,活該討打!」析秋也輕笑起來,又想到季先生:「雖說這會兒到年底都空了,他每日出門拜訪好友,可畢竟還住在府裡,中秋節的禮也不能薄了,我們的束脩照應給。」
「秋天的衣裳前兒已經送去了,季先生還說要謝謝夫人照拂。」岑媽媽笑著道。
析秋點了點頭,就沒再說什麼,岑媽媽便退了出去。
下午敏哥兒回來,析秋聽他說華殿的事情:「先生今天提到了國策,還說到漁業稅……」敏哥兒說著顯得很興奮的樣子,析秋看著他目光明亮的樣子,笑著道:「今天是哪位先生講的課?」
「戴先生。」敏哥兒答道,說著又拿了書包:「我做了筆記,季先生讓我做了摘抄和筆記,回來時也拿去給他看看。」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季先生這會兒出去了,等他回來你再去吧。」
敏哥兒應是。
「這些日子聖上沒有去華殿?」析秋將敏哥兒包裡沒吃完的點心拿出來放在一邊,又替他整理了書包,敏哥兒這邊答道:「聖上沒有再去,不過聽說聖上交代禮部,說今年中秋節要在宮中宴請群臣,內務府這兩日已在籌辦。」
「是嗎。」析秋微微點頭:「聖上登基數載,這還是第一次辦這樣的事情。」敏哥兒就點點頭:「如今局勢穩定,我也覺得聖上這個主意不錯。」
析秋眉頭一挑,問道:「哦?說說看,為什麼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敏哥兒意識到析秋彷彿在考他,就紅了臉垂頭道:「我……我也說不清楚,就覺得大周自聖上登基國勢日漸昌盛,自是因為聖上英明的緣故,可和群臣齊心協力也分不開,歷朝歷代各位君王賞罰分明,承宗時薅了十三家的爵位,先帝卻因功又恢復了良多,可聖上手中卻無撼動人心之舉,所以,此大宴群臣與眾臣同歡,也不乏是一件招攬人心之舉。」
他分析的不算深刻,但析秋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歷朝歷代的君王不論賞罰都有震懾人心之事一兩件,但自聖上登基之後,一直如溫水一般不見沸騰,他是認為帝王不但在政績上要得民心,在賞罰之事上也要果斷決絕,若無此一能力便要做出親和親民之像,換一個角度攬獲群臣之心也是益舉。
敏哥兒說完低著頭道:「母親,我胡亂說的。」
「你說的很好。」析秋摸著他的頭,笑著道:「你這樣的年紀能想到這一層已經很不容易,母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連字都認不全呢。」
敏哥兒聽著抬起頭來,眼睛滿是明亮的光彩,看著析秋笑了起來。
「不過,你既已懂藏拙,往後這樣的話也只能和父親還有我說一說,旁的人前不要多言,有的時候人需要彰顯自己的能力和見識,有的時候卻要適當的收斂。」說著一頓又道:「母親認為,人的才能不是靠嘴上所言外表所現,要從天長日久點點滴滴種滲透,修為,城府,深謀,遠慮,皆不是一時一刻一句話所能體現和表達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敏哥兒若有所思,垂眉想了許久,方才抬頭看著析秋,點了點頭道:「母親,孩兒明白!」
析秋欣慰的看著他,點頭笑著道:「我們敏哥兒真聰明。」說著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母親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他做這種親暱的舉動,敏哥兒立時紅了臉,點頭道:「孩……孩兒去找弟弟。」說著丟了書包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看著他的背影,咯咯笑了起來。
日子過的極快,轉眼便臨近八月初十,春柳要提前出府準備出嫁,析秋原本是想讓她從蕭四郎原來的宅子裡出嫁,司榴卻上門來,挺著肚子笑著道:「從我那邊走吧,我和她是姐妹,我的家也是她的家,從我那裡走再合適不過。」
「這樣有些不妥。」析秋擰了眉頭道:「你和春柳是姐妹情深,可你婆母和公爹那邊卻不見得願意,你不能為了春柳的事,壞了你們婆媳的情分。」
春柳也點著頭:「我從哪裡出嫁都是一樣的,你不用為我的事讓來總管和來媽媽生出不快來。」
「你們想的太多了。」司榴哈哈笑著:「這事兒還真不是我想出來的,我這腦子也沒這麼靈光。」說著看春柳和析秋都露出疑惑的樣子,她就道:「是我婆婆說的,說春柳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如今春雁嫁了也就獨剩一個春柳,他們沒有女兒還想認了春柳做女兒呢。」
春柳一愣,朝析秋看去,析秋便笑著點頭道:「既是這樣,那就不要辜負了來總管和來媽媽的一片心意了。」說完看著春柳:「至於你認不認這個乾娘,我就不替你做主了。」
春柳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她這麼多娘沒見過娘和老子,突然讓她認了乾爹和乾娘還真有些不適應。
司榴卻笑著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說著一頓:「我不怕有你一個這麼跋扈的小姑子,你還怕多我這個賢惠的嫂子不成。」
春柳聽著眉頭一擰,就瞪著司榴:「死丫頭,我怎麼瞧著你有些不懷好意呢,合著我往後要叫你嫂子,你就覺著佔了我便宜是不是。」
司榴一副坦蕩蕩的樣子:「那是自然!」
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一通胡鬧春柳又紅了眼睛,想到以前在佟府裡難熬的日子,如今她們幾個托了夫人的福一個個過的這麼好,不由滿心的感慨,拉著司榴就和析秋道:「再把春雁接回來,我們也算齊全了。」
司榴低著頭就想到了司杏,如今孤零零的躺在那裡,不知道她泉下有知能不能見到她們有今天的日子呢。
第二日司榴和福貴親自上門接春柳出府,春柳跪在那裡哭成了淚人,析秋拉著她笑著道:「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回來了,你哭成這樣做什麼。」
春柳抹著眼淚:「奴婢這麼多年,還沒和夫人離過這麼長時間,這麼出府心裡有些捨不得嘛。」說著一頓又道:「夫人,您可和奴婢說好了,房裡的管事媽媽可是要留給奴婢做的。」
析秋輕笑,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也沒人能做了。」春柳破涕為笑。
碧梧和碧槐也在一邊抹著眼淚,扶著春柳起來,春柳看著兩人叮囑道:「你們要仔細照顧好夫人,天氣日漸轉涼,夫人的腿寒你們可要仔細著點。」
「知道了。」碧槐哭著笑著:「你又不是離開十年八年的,若是實在呆不住就早點回來就是。」
司榴在後頭打趣:「那可不成,回頭我們姑爺可是要和你們算賬的。」
一陣哭著笑著之後,春柳提著包袱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府,析秋站在門口也紅了眼睛,蕭四郎從房裡出來,攬了她的腰輕聲道:「她們年紀大了總是要出府的,你也不能留在身邊一輩子,再說,嫁人也是喜慶的事,你反倒把自己弄的傷感了。」
析秋靠在他的胸口,抹了眼淚道:「……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日子,現在能看著她們一個個幸福,也是我沒有想到的。」說完,又抬頭看著蕭四郎,抿唇笑著道:「其實,她們不該謝我,應該謝謝四爺才是,若不是你,我們主僕又怎麼會過的這樣安逸。」
蕭四郎卻是刮了她的鼻子,笑著道:「傻丫頭,應該反過來說,若不是因為你,我又怎麼會有這樣安寧的日子。」
析秋輕笑,只覺得心裡暖意流動,環抱著他溫暖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