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析秋就想到沈太夫人有次和她說過的話。
皇長子日漸長大,啟蒙在即……啟蒙老師可是一生良師,其地位榮寵不可忽視,大周歷朝歷代曾做過太子侍講的大臣,其後無不是入閣拜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無疑是至上的榮耀。
「是何人上的折子?朝中有能力勝任的人不甚枚舉,何以獨獨推薦了大哥?」析秋擰了眉頭問道。
蕭四郎端了茶給她,示意她不要緊張,輕聲道:「前些日子便已有人推舉岳父兼侍講……這些日子卻又說起聞賢。」蕭四郎摸了摸析秋的頭髮:「其實,這件事對與聞賢而言也並非壞事。」
析秋明白,佟慎之如今要做的就是積累資歷,等在朝中將老一輩的人都熬下去,他就是未來朝中肱骨重臣,所以大多數在這個時候選擇是穩妥的,若是可以盡量不要參與到皇室中去,這兩年宮中大皇子二皇子漸漸長大,後宮之中又陸續添了三位皇子雖還是嗷嗷待哺,但誰又能預料明天會變成什麼樣兒……
做皇子侍講,就無疑是和皇子綁到一起去了……
析秋不願意佟慎之冒這個險。
「四爺怎麼看?」析秋朝蕭四郎看去,問道。
蕭四郎沉默了一刻,回道:「此事我看也不是沒有法子應對!」說著一頓朝析秋看去,便回道:「浙江知府年事已高,已擬好了辭呈不日就會呈於宮中……聞賢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去浙江。」
浙江知府辭呈還沒送出來,他都已經知道了,看來若是佟慎之有意,浙江知府必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析秋歪著頭思索了片刻,覺得這個辦法確實不錯!
「那我回頭問問大哥吧,看看他是什麼意思。」析秋回道。
蕭四郎點了點頭。
第二日析秋就將這事兒和佟慎之說了,佟慎之只說考慮考慮,並沒有直接答覆……
朝中,周博涵遞了奏折,立場鮮明支持吳閣老的漁業稅,張閣老立刻在朝堂之上反擊,只道:「這兩年大周在航運貿易和漁利動作太多,難免引起沿海地區的動盪,經濟動盪造成貧富落差,漁民生活艱苦卻要交出大量的稅,而港口貿易卻是日趨漸盛,帶動當地經濟繁榮只怕及時無人再下河打漁,人人憑借港口貿易做利益往來的生意,這樣反而得不償失。」也就是說,「打漁者」本來就利薄,你再加收漁業稅他們還有沒有必要「打漁」呢,全部走航運貿易不就可以了,到時候你不但收不到漁業稅,反而很可能拉低現階段已經達成的稅收額度。
吳閣老卻道:「這只是小部分現象,不能以偏概全!」
張閣老還擊,吳閣老也不相讓,朝中一時間反對者有,贊同者也有,甚至以兩位閣老門生界限畫出了黨派,戰況日趨激烈,聖上高坐寶座之上卻轉身偷偷去和蕭四郎以及幾位近臣商議福建市舶司提舉司一事,泉州港,廣州港,寧波港等等的問題……
雷公公拿著工部給出的方案,於六月初頂著烈日遠赴福建,大老爺隨後派遣了工部的吏目趕赴福建,協助雷公公督建提舉司,福建海禁也將在年底正式開放。
朝中爭執持續不下,析秋卻擔憂佟慎之的事,蕭四郎和佟慎之本人卻是風淡雲輕的樣子,並不算掛心。
「四嬸嬸。」鑫哥兒和晟哥兒沖析秋抱拳,析秋點著頭含笑看著兩個人,指著面前的椅子:「坐下說話。」又對碧槐吩咐道:「將廚房冰鎮的酸梅湯端來。」
碧槐應是,析秋又看向鑫哥兒:「今天沒有課嗎?」
「是,宋先生同僚到了京城,和二伯父告了三日的假,今天是第一天!」晟哥兒說著眼眸晶亮,顯得很高興,鑫哥兒則在一邊抿唇輕笑,四處看了遍問道:「炙哥兒呢?」
「在釣魚呢。」析秋輕笑著道:「他每天上午都會去清河裡釣魚。」又看看時間:「恐怕還有會兒,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晟哥兒聽著就側目去看鑫哥兒:「我們也去釣魚吧,索性三弟還沒下學呢。」鑫哥兒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也好!」
碧槐正好端著酸梅湯進來,析秋就叮囑她:「去庫房給晟哥兒和鑫哥兒各找一副釣具出來。」說完又看著兩人:「戴了斗笠,別曬著了。」
兩個孩子應是,隨起身和析秋告辭直接去了後院的清河邊上,遠遠的就看到炙哥兒果然坐在棧道上,兩隻手提著魚竿兩隻腳卻是垂在棧道下沒在水裡擺來擺去。
「炙哥兒。」晟哥兒飛快的跑過去,得瑟的從身後提出個小巧的鳥籠子來:「看,這是什麼!」
炙哥兒回頭一看,就瞧見一隻幼鳥在裡面撲騰,身上羽毛的顏色很艷麗,炙哥兒眼睛一亮問道:「大哥,這只鸚鵡真好看!」
「什麼鸚鵡!」晟哥兒撇著嘴:「瞧你就是不識貨的。」說完得瑟著籠子,抖了抖去的道:「我告訴你,這叫黃鸝。黃鸝你見過沒有,叫聲可好聽了,此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哪……」
炙哥兒聽著神情一怔,將手裡的魚竿丟給慶山,光著小腳站了起來,湊著眼睛一本正經的去觀察黃鸝,又露出果然如此的樣子:「好像是有些不一樣。」說著一頓又道:「那你讓它叫一聲聽聽,我聽聽有多好看。」
「呵呵……」鑫哥兒笑著過來,對炙哥兒道:「別聽大哥胡亂的吹捧,不過是只叫聲清脆的鳥兒,哪裡有那麼神奇。」說著,拉著炙哥兒去看他棧道下垂著的魚簍:「釣到魚了沒有?」
炙哥兒依舊是盯著鳥籠子,頭也不回的答道:「釣到了兩條,不過還不夠我想多釣一點,如果每個人都能有一條,那就更好了。」
鑫哥兒失笑,從身邊常隨手裡接過已經掛了魚餌的漁竿,回道:「那我幫你吧,我們人多一定能多釣一些的。」說著提著魚竿朝另外一邊而去。
晟哥兒瞧見炙哥兒喜歡他手裡的黃鸝,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把鳥籠子朝炙哥兒面前一遞,就道:「拿去,以後可不准再說我說話不作數了。」
「給我的?」炙哥兒抱著鳥籠子愛不釋手,隨即笑瞇了眼睛:「謝謝大哥!」
晟哥兒挑著眉梢,顯得很高興,擺著手一副大哥的樣子:「不用謝,以後有什麼想要的,儘管和我說!」
炙哥兒看著黃鸝,點頭不迭!
鑫哥兒回頭看兩個人無聲笑著,想到後天要和父親一起出門拜見長輩,面色又沉了下來,暗暗歎了口氣。
三個人在河邊坐了一個上午,釣了七八條魚,讓慶山和慶元抱著魚簍,幾個人直接去了廚房,一條一條拿出來,比著大小:「這條紅燒,這條燉湯,這條清蒸……」鑫哥兒搖著頭:「這條很大,不如做水煮魚片吧,四嬸嬸最愛吃的。」
炙哥兒點著頭:「好!這條做水煮魚片!」說完又笑嘻嘻的道:「剩下四條晚上我們烤著吃!」
鑫哥兒和晟哥兒點著頭:「好,等三弟回來,我們就在院子裡架火烤魚吃。」在四嬸嬸這邊,四嬸嬸總是可以讓他們「為所欲為」,鑫哥兒和晟哥兒也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三個人回去正房裡,析秋讓人伺候各自洗了澡,又找了敏哥兒的衣裳來給鑫哥兒和晟哥兒換上:「……若是再出去也要等到下午,日頭柔和些才可以!」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要烤魚暗暗竊喜偷笑。
「母親!」敏哥兒從外面進來,瞧見晟哥兒和鑫哥兒也在,笑著行禮道:「大哥,二哥!」
晟哥兒拍著敏哥兒的肩膀:「就等你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可要餓死了。」敏哥兒靦腆的笑著,鑫哥兒則是回道:「你哪裡會餓,剛剛還吃了一塊馬蹄糕。」說著又對敏哥兒道:「別聽他的,他就是想吃自己釣的魚而已。」
「今天去釣魚了?」敏哥兒問著,幾個人皆是點頭,敏哥兒就低頭含笑問炙哥兒:「釣了幾條?」
炙哥兒想也不想就回道:「我釣了兩條,大哥釣了三條,二哥釣了兩條,還有一條是慶山抓的。」慶山下水抓上來的。
「這麼厲害。」敏哥兒滿臉的笑容,析秋笑著走過來:「都別說話了,快去洗手一會兒吃飯了。」
幾個人又打鬧著各自去洗手,炙哥兒就提著鳥籠子給析秋看:「娘,大哥說這個叫黃鸝,歌聲很好聽,我把她掛在你門口好不好?」
「掛在我的屋簷下?」析秋眉梢一挑,蹲在炙哥兒身邊:「炙哥兒這麼喜歡它,為什麼不掛在自己的屋簷下?」
「這樣娘就能聽到了啊,我每天都在娘這邊,也會聽得到。」炙哥兒搖頭晃腦的說著,就掀了簾子跑出去,析秋站在門口看著炙哥兒指著慶山和慶元將鳥籠子掛上去,炙哥兒又回頭看著析秋直笑,撅著嘴逗黃鸝:「你唱支歌吧,快唱歌!」
析秋失笑,將他拉進門裡來,對慶山和慶元以及二銓道:「你們都去吃飯歇著吧!」又低頭對炙哥兒笑著:「她還小,再養養就會唱歌了。」
「四嬸嬸說的對。」晟哥兒走過來:「就數你最心急了!」
炙哥兒嘿嘿笑著。
吃了飯,析秋帶著幾個人在次間裡歇著,幾個人不想歇午覺,析秋又怕他們出去亂跑,就笑著道:「我們來玩遊戲吧。」
一聽玩遊戲,各人頓時來了精神,晟哥兒問道:「玩什麼遊戲?」一頓又道:「不會是踢毽子或是是翻繩吧?」那都是女孩子玩的遊戲,他們可都是男子漢,決計不能玩那些東西。
析秋想了想:「投壺!」看著幾個人:「誰輸了,就罰誰表演一個節目。」
「好啊,好啊!」炙哥兒率先拍手:「投壺好玩。」敏哥兒卻是抿唇笑問他:「你知道投壺怎麼玩的?」
炙哥兒一愣,搖了搖頭,又回頭問析秋:「娘,投壺怎麼玩的。」
大家皆是笑了起來,敏哥兒過來拉著炙哥兒的手道:「一會兒我來教你。」炙哥兒點頭不迭。
碧槐找了壺,又從蕭四郎的書房裡拿了幾支箭來,幾個人關了門就在房裡玩了起來。
晟哥兒舉手,顯得很興奮:「我先來,我年紀最長。」鑫哥兒拍著他的頭:「應該讓四嬸嬸先來,四嬸嬸年紀最長。」
「也對。」晟哥兒將箭給析秋:「四嬸嬸,您先來!」
析秋也不謙讓,拿了箭便投了出去,箭在壺外轉了個圈兒落在了地上,炙哥兒就不忍的看著析秋:「娘,您不要傷心,一會兒我幫你投進去。」
「好,娘就靠你了!」析秋笑著點頭,在炙哥兒臉上親了一口。
這也是她第一次玩這種遊戲。
輪到晟哥兒,只見他手臂一抬箭就穩穩的cha了進去,興高采烈的挑著眉梢道:「瞧見了沒,我很厲害吧。」
「大哥真厲害。」炙哥兒是不管是誰說話,他總是第一個捧場的人,聽的晟哥兒心花怒放。
鑫哥兒輕笑,也撿了箭投了過去,輪到敏哥兒也是如此,到炙哥兒這邊他卻拿著箭比劃來比劃去,晟哥兒拍著他的腦門,問道:「在磨蹭什麼呢。」
炙哥兒很認真的瞄著,回道:「我要想想怎麼樣才能投進去啊。」又回頭看著眾人:「我能不能試一次?」
「試吧,試吧!」晟哥兒揮著手,炙哥兒就擰著短短的眉頭,一本正經的去比試,終於手臂一揮箭丟了出去,啪嗒落在外面……晟哥兒就道:「你那小胳膊,肯定投不進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