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應是,目送蕭四郎離開,她朝領路的內侍抿唇笑了笑,從袖子裡拿了個荷包給內侍:「勞煩公公。」
內侍接了荷包很熟練的在手裡掂了掂,便面無表情的朝析秋點了點頭,伸出手來道:「四夫人這邊請。」一邊走便一邊道:「昨兒才下的雪,這會兒積雪雖清淨了,可地上依舊有些濕滑,夫人腳下留心。」
析秋點頭應是,內侍就飛快的說了句:「冬日裡涼,偏殿裡風大茶水很快就涼了,四夫人雙身子,冷的茶水少飲為宜。」這是在提醒她,入口茶水當留心。
析秋心裡頭便是一怔,朝內侍看去,內侍低垂著頭彷彿剛剛那句話不是她說出來的,析秋回轉過來低聲道:「多謝公公提醒。」那內侍依舊低垂著頭引著路,回道:「四爺對小人有恩,夫人不必介懷。」
析秋點了頭,兩人拐了個彎上了一道抄手遊覽,就見到慈安宮的牌匾,內侍在門口停了腳步:「四夫人,奴才就送到這裡了。」
「有勞公公,公公慢走!」析秋側了臉謝過,就隨著慈安宮裡迎出來的女官進了宮門,與上次來並未多大的區別,析秋先進了偏殿等候太后召見,裡頭很安靜,有女官給她泡了茶,笑瞇瞇的道:「太后娘娘這會兒正在佛堂裡,勞四夫人侯一刻。」
召了她辰時到,她卻去禮佛了,析秋挑了挑眉,朝女官笑著點頭:「無事,多謝!」端了茶在手,卻是細細刮著浮葉沒有入口,又低垂著頭目光在殿中燃的熏香爐子上轉了一圈,香味很清淡,香氣清幽是析秋沒有聞過的,女官笑著和她打了招呼,就轉身出了門又隨手將殿門合上,空空的殿裡便只剩析秋一個人。
析秋擰了擰眉頭,待門關上她便放了茶盅,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四處遊覽參觀,又走到殿側的窗戶邊上,試著開了開窗戶,索性的窗戶並未合上她開了窗戶便有人探了頭看她:「四夫人可有吩咐?」
「沒有。」析秋笑著道:「我有些轉向了,就以為這個方向是我適才走過的方向,想確認一下。」一臉無辜迷茫的樣子。
「夫人是從那邊的來的。」女官指了指析秋的後面邊:「這邊是西面,夫人是從東面進來的。」
析秋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點了點頭道:「得虧您說一說,否則待會兒出去我可要迷路了。」女官就掩面笑了起來,回道:「怎麼會,四夫人出去時會有宮裡的姐姐領您出去的。」
析秋滿臉的好奇的樣子點了頭,析秋又指著窗頭上開著的一盆花,問道:「這可是蘭花?」一頓:「這會兒竟是開花了。」
「宮裡頭有花房,這會兒開不算稀奇,便是入了三九也能開的艷麗。」女官年紀不大,看著析秋也很小的樣子,就少了些戒心。析秋說的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話題,她也無所謂,就多說了幾句。
況且,她是客人,陪客人說幾句話也不算失了規矩。
析秋一臉驚歎的道:「侯府裡也有花房,蘭花雖也開可卻沒有開的這麼好,也不知如何弄的,回去讓府裡的工匠們也學學。」女官聽著抿唇輕笑著。
忽然,周圍有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窗戶邊的女官也神色一緊隨即著蹲身行禮喊道:「方嬤嬤。」
析秋這個位置有死角,並未看見人來,聽到女官的聲音才知道來人是方嬤嬤,她不由轉目去看,就看見遊廊下方嬤嬤冷著一張臉看著這邊,見析秋朝她看去,方嬤嬤立刻換了笑臉朝析秋欠了欠身,隨即一轉身就出了視線。
析秋聳了聳肩,也不關窗,依舊站在窗前欣賞蘭花,卻沒有再和女官聊天。
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依舊沒有人傳她進去,析秋擰了眉頭腿也有站的酸了,卻不敢回到裡面去坐著,正當她想要找人來問一問時,忽然就聽到外面一陣此起彼伏的喧嘩聲響起,緊接著就瞧著幾個女官神色慌張的跑了出去,這裡是側面她不由走到偏殿的另一邊去聽,就聽到有人小聲的低呼:「太醫來了,太醫來了。」
太醫?是誰生病了?
析秋不敢開前面的窗戶,這個時候探了頭不免有窺探之嫌,她側耳去聽依舊是腳步紛亂的聲音,就連殿側面原本守著的七八個女官也離了兩三個。
看來是出了事了。
她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偏殿的門才被人打開,析秋聽到腳步聲時已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隨手又將茶盅裡的茶倒在後頭的花盆裡,留了一半放在茶几上。
有三四個女官推門而入,見到析秋就行了禮,笑著道:「四夫人,太后娘娘身子不適,今兒一切接見皆免了,改日若是太后娘娘有詔會再有口諭下達,四夫人請回!」
原來真的是太后娘娘病了,怎麼會這麼巧!
她不由想到蕭四郎昨晚的樣子,難道真的是他安排好了,她後背生出了一絲冷汗,暗暗後怕,蕭四郎也太大膽了。
「四夫人請!」女官候在門口,析秋朝眾人點了點頭,隨著來人出了門,有女官在析秋出門之後走到析秋剛剛坐著的位置轉了一圈,看了眼茶盅裡的茶水……
析秋出了慈安宮,低頭沿著來路出宮,忽然迎面又有七八個女官走了過來,兩方的人互相見了禮,低聲說了幾句,原本引著析秋的幾位女官就退了下去,對面的有穿著粉紫褙子的女官笑著道:「四夫人!」
析秋笑著面熟,見她開口才猛然想起來,此人正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姑姑。
「奴婢姓毛,四夫人喚奴婢毛錦便可。」
「毛姑姑!」析秋笑著應了,毛姑姑便又道:「皇后娘娘得知您來了宮裡,說是好久不見您,就請您去鳳梧宮裡等她。」
太后娘娘生病,作為兒媳自是要慰問看望的,析秋應是隨著毛姑姑就七拐八拐走了半盞茶的功夫,進了鳳梧宮中,這一次卻沒有在偏殿候著而是直接進了正殿,毛姑姑笑著讓人奉了茶:「皇后娘娘在慈安宮還未回來,四夫人稍後。」
果然是這樣,析秋笑著點頭,在人端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依舊沒有喝茶!
毛姑姑看著析秋端坐在那邊,唇角就勾了勾,出門守在了一邊。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門外就響起高高低低的問安聲,析秋也站了起來,就瞧著一身正紅宮裝的皇后碎步走了進來,和生育前沒有多大的區別,卻比之從前更多了一份風韻和氣質,讓人移不開眼。
析秋要跪下行禮,皇后親自扶了她:「累了一上午,這會兒宮裡沒人就不要多禮了。」說著又道:「快坐下歇歇。」
析秋沒有坐,眼見皇后娘娘在主位坐下,她才半側著身子坐在椅子上:「太后娘娘鳳體……」皇后看著她笑著道:「沒事,不過偏頭疼犯了,這會兒吃了藥已經安寢了。」一頓又道:「常聽沈夫人說起你,我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吧,還是大皇子洗三禮的時候見了,那時候人多也沒顧得上你。」說完看著析秋的肚子:「有四個月了吧,你這肚子可比我那會兒大,我記得我四個月的時候可還瞧不出來呢。」
「娘娘纖細。」析秋笑著回道:「不像我矮胖難看的緊。」
皇后掩面而笑,搖頭道:「等你生了就沒事了,有孩子操心便是日日珍饈也不會長肉的。」
析秋應是,卻又掩面羞澀的笑著道:「妾身就盼著這一日。」
皇后目光在她手邊的茶盅上轉了一圈,暗暗點頭笑了起來。
門外有女官露了個臉,皇后目光一閃就笑著道:「我沒有別的事兒就想見見你,快回去吧。我也不留你,這會兒蕭大督都還在外面候著呢!」皇后站了起來笑著攜了析秋的手,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四夫人真是好福氣啊!」
析秋心中一怔,立刻垂首應道:「不敢,娘娘才是真富貴!」
皇后看著低眉順眼,連正眼都不敢看過來的析秋,輕輕的笑了起來,讓毛姑姑送析秋出門。
待她出了門,皇后便搖頭歎道:「難怪老四這樣疼她……」說完,轉身進了內室。
析秋一路出了宮門,許是累了又或是一上午忍住沒喝水,這會兒只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像是有口氣憋著在那裡又上躥下跳的直反胃的難受。
她腳步不敢太快,就忍著一路出了鳳梧宮,又七拐八彎的走了幾步上了步輦到了來時的東華門,蕭四郎正負手在站在宮門下等她,析秋臉色不大好看一見到他彷彿是放心了,跟在蕭四郎身後低聲道:「出去再說!」
蕭四郎也看出來她面色不好,也顧不得許多,在宮門口就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引得不知情的守門侍衛一陣唏噓,一路上都是異樣的目光。
析秋心裡憋悶的難受,卻又忍不住羞臊側開頭掩耳盜鈴的不去看旁邊的人。
「哪裡不舒服?」蕭四郎擰了眉頭問道。
「妾身就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喘不過起來!」析秋趴在蕭四郎的肩頭,聲音已經有些虛弱。
蕭四郎驟然就覺得,涼意自腳底升了上來,抱著析秋腳下健步如飛。
等出了宮門,候在門口的春柳和碧槐看見,慌了神的迎了過來:「夫人,您怎麼了!」析秋擺著手:「快扶我上車。」兩人一怔不再說什麼,扶著析秋就上了馬車,析秋就讓春柳找出車裡的痰盂,伏在痰盂上便大吐了起來,將早上吃的一干東西悉數都吐了出來。
春柳和碧槐兩人皆是變了臉色:「夫人,夫人!」宮裡頭的事誰能說的清楚,她們嚇的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蕭四郎站在馬車聽到車裡的聲音,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若冰霜一般。
蕭四郎上車,將析秋抱在懷裡。
析秋勉力睜開眼睛,就握著蕭四郎的手,虛弱的搖著頭道:「四爺,妾身沒事,到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蕭四郎挑了眉頭看她,析秋慢慢的道:「不敢確定,只是覺著不像!」蕭四郎將她摟的越發的緊,析秋如嬰兒般窩在他的懷裡,蕭四郎貼著她的面,輕輕的道:「嗯,我讓天敬去請郎中,你不要說話再休息會兒。」
析秋不放心他,就握著他的手,叮囑道:「四爺冷靜些,妾身沒事,真的沒事!」說完,就盯著蕭四郎看,蕭四郎忍不住輕輕吻著她的眉眼,低低的應道:「嗯。」
析秋便閉上眼睛,不過一刻就睡著了,長長的睫毛扇尾一樣遮在面頰上,臉色因為刻意擦了粉本就顯得的很白,這會兒更是一點血色也沒有了,蕭四郎握著她的手,手指也是冰涼的毫無溫度,他抓了自己脫在一邊的大氅給她蓋上,又怕她難受幫她把頭上戴著的珠冠取下來扔在一邊,垂著眼睛認真的看著她,不錯她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馬車直接駛進了內院裡,蕭四郎抱著析秋一路進了臥室,府裡頭下人瞧見四夫人進宮一趟,卻被四爺抱著回來,一個個嚇的魂飛魄散的,岑媽媽立刻急紅了眼在院子裡拽住了春柳和碧槐:「到底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
「我們沒進去,夫人一出來就吐了起來……」兩人面若死灰,就覺得腿直髮軟,站也站不穩。
岑媽媽急忙丟了兩人隨著蕭四郎進去:「四爺,可請了大夫了?」蕭四郎將析秋放好,不待她說話容媽媽已經從外面進來,緊張的道:「四爺,大夫來了。」
沒有請太醫,只去析秋的醫館裡請了位坐堂的大夫來,這樣一來就驚動了醫館裡的人,羅六爺更是直接跟著大夫就來了,候在了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