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卻沒有得到回應,太夫人不由奇怪轉過頭來,就聽蕭四郎很直接的開了口:「我打算帶著析秋搬出去住!」
太夫人愣住。
三四堆的布就這樣擱在床上,太夫人沒了擺弄的興致。
吳媽媽著急的紅了眼睛,看著太夫人就道:「太夫人,您怎麼就答應四爺了呢?」說著一頓又道:「雖說四爺也有四爺的考慮,可他們若是搬出去,這府裡可就真的冷清了,四夫人又懷著身孕,身邊又沒個得力的媽媽,便是去了都督府,您這心裡也不能安生啊。」
見太夫人沒有說話,吳媽媽又急著道:「四爺雖有意搬走,可他來和您說,還是想要徵求您的意見,況且,便是不說四爺,就是四夫人的性子若是您不同意,她定然不會執意而為的。」
太夫人端著茶,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臉上的表情有些沉,看不出情緒來,過了許久,她長歎了口氣,回道:「老四說的沒有錯……」她頓了頓:「我也承受不起,他們搬出去若是能讓析秋順利誕下子嗣,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兒啊!」
嘴裡雖是這麼說著,可太夫人的臉色依舊不大好看。
是啊,她還活著一家人親骨肉卻是這樣分散住著,延箏出嫁了,延炙……老三又是不知下落,如今就只剩下老二一人守著偌大的宣寧侯府,她的心裡怎麼能好受。
吳媽媽沒了話,太夫人說的也沒有錯,誰也無法保證四夫人留在侯府裡,能萬無一失的到臨盆那日,畢竟這段時間風波太多,便是她們心裡也沒了底。
兩個人在房間裡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太夫人站了起來,她低聲道:「……陪我去梅林裡走走。」
吳媽媽應是,扶著太夫人的手便出了房門,府裡頭樹木都是老侯爺在世時種的,但那片梅林卻是太夫人身體好後,懷二小姐時老侯爺和太夫人一起種的,這些年太夫人每每想念老侯爺時,便會去梅林走走。
她扶著太夫人,帶著紫薇幾人便去後院的梅林。
析秋聽完蕭四郎說話,也是一愣放了手裡的賬簿看向他:「我們搬去都督府?」
「嗯。」蕭四郎輕聲應了,又道:「過了下個月的重陽我們便搬。」說著頓了頓又道:「你回頭找幾個婆子和天敬過去收拾一下,看看缺什麼派人添置了進去。」
析秋的心情有些複雜,她不是不盼望搬出去,沒有長輩在她在行為和行動上自由了許多,每日不用向誰請安,做事也不用總是要顧忌到別人,她一個人呆在內宅裡,不管她如何做都不會有人來指責她,也不會有那麼多雙眼睛時時盯著她做的對不對,來衡量她做的好不好。
這樣的日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她看著蕭四郎道:「娘那邊怎麼辦,我們若是搬走了府裡也冷清了許多,娘的心裡定是不好受的。」
蕭四郎不以為然:「府裡頭還有二哥在,還有鑫哥兒和晟哥兒,她若是覺得冷清便讓老五搬回來便是。」說完,目含殷盼的落在她的肚子上。
「可是……」析秋說了半句,後面的便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蕭四郎是為她考慮,是怕她留在這邊後面會再出如前幾次那樣的事情,才會去和太夫人提出搬出去住,看他這樣已是下了決定的樣子:「那就依四爺的。」現在即便說了反對的話也不會改變他的主意。
索性兩府住的也不遠,以後常走動吧!
不過既然要搬走,後面要準備和做的事情非常的多,收拾這裡的東西不說,新府她還沒有去瞧過,要準備什麼,傢俱要不要重新置,如果要是重新置辦傢俱,那麼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還不定會夠……伺候的婆子,丫頭還要找人牙子買了進來仔細**。
她越想越覺得許多事,不由在蕭四郎身側坐下來,道:「若是重陽後就搬,那我們的時間夠不夠?新府裡四爺可去瞧過,裡頭缺的東西多不多?」
蕭四郎看著她,微笑著回道:「各房的傢俱就早就定制了讓人送了過去,丫頭婆子你過去瞧著若是不夠再買些添了,至於旁的東西,具體缺什麼到時候再添也罷。」
析秋詫異的看著他,愣了愣道:「裡面的東西,四爺一早置辦好了?」她怎麼一點都沒聽說過。
蕭四郎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回道:「嗯。」
他守的可真嚴,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將新府收拾停當了她都不知道,難怪他能提到搬家,就立刻定了下個月的時間。
「那妾身明天讓春柳和岑媽媽隨著天敬去那邊瞧瞧,看看還缺什麼這些日子添進去。」析秋想了想回道。
蕭四郎點了點頭,兩人不再說搬家的事,他又拉著析秋坐在玫瑰床,手便很自然的落在她的肚子,析秋失笑看向他道:「還早的很,這裡頭現在可什麼還沒有呢。」
「如何沒有!」蕭四郎沉吟了片刻,彷彿突然想道什麼,對析秋道:「新府的後院中,有一塊空地,原是想等你看了再決定怎麼用,現在想不如在那邊建架鞦韆,再做些別的玩什,將來他大些也能用的上。」
想了想又道:「還有房間,他的房間和院子都還沒有佈置。」蕭四郎和析秋一樣,滿腦子裡就覺得許多事情沒有做,時間彷彿不夠用。
析秋聽著就笑了起來,偎在他的肩頭,道:「四爺不用心急,這後頭還有九個月呢!」
蕭四郎卻不是這樣想,她摟著析秋凝眉道:「只有九個月而已,我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兩人就偎在房裡,析秋讓他說了說空地是什麼樣子的,兩人就想了許多種的方案又俱都否定了,再想,再否定……
總覺得不妥不夠!
四爺和四夫人要搬出去的事,在府裡傳開來,府裡頭頓時炸開了鍋,那些管事婆子們才和析秋瞭解,雖說四夫人做事要求很高,可卻是賞罰分明,也從不私下裡用一些手段,讓他們彼此去爭奪,她們這些日子上頭吩咐什麼做什麼,彼此間相處反倒比以前輕鬆了許多。
現在乍一聽四夫人要走的事,大家一時難以接受,紛紛掂了腳尖的去打聽。
春柳和岑媽媽去看新府,碧槐則拿了賬簿和紫陽問玉兩人帶著幾個婆子在庫房裡清點東西,碧梧滿府裡亂躥,偷偷去和平日交好的人告別。
「定了哪日搬?」蕭延亦坐起身子來,後背上傷口扯的火辣辣的疼也毫無所覺:「太夫人同意了?」
常隨低著頭應道:「太夫人同意了,聽說是定了重陽節之後就搬走。」
蕭延亦就沉默了,若有所思的靠在了床上。
四弟考慮的對,析秋現在有孕在身,雖留在府中有娘照顧打理,可最近府裡太不安生……還有太后那邊,這兩日那樣安靜,他無所謂太后做什麼,可析秋不同,她現在也經不得半點的風險,如此兩廂權衡,到是搬出去自在些。
可是……
蕭延亦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他遣了常隨就沉默的閉上了眼睛,手安靜的垂著身側,卻又慢慢的攥成了拳頭,他撐著身子坐起來,緩緩的移到書架邊,伸手拿出書架上的一本書,就見牆上有一塊咯吱咯吱的凹陷進去,隨即便露出那副畫像。
他安靜的站在的畫像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這幅畫是不是該還給四弟?
他們有了子嗣,四弟又對她那樣愛護,他還有什麼理由去想她!
這次的事情,一定給她造成了許多的困擾,便是她不說,可他也能感覺得到,她看他的眼神在躲閃,眼底彷彿留有歉疚卻又刻意的去迴避。
他無意給她造成困擾,只要她能過的好,他就無所求。
這一生,他便已如此,所以就更加希望她能幸福。
畫上的女子朝她嫣然一笑,大大的眼睛如露珠般晶瑩,那樣的美好……
他伸手去觸摸,觸手卻是生硬沒有任何溫度的,他驟然醒了過來,眼中便滿是隱忍的痛。
他站在那裡許久都不曾動一下,有什麼自眼底流出來,落在衣襟上,落進了心裡。
春柳和岑媽媽回來了,她很是興奮的和析秋道:「……宅子很大,依我看比起侯府也不承讓,府裡頭奇石林立,溪水潺潺真的美不勝收。」說著頓了頓又道:「尤其是後院裡,新移了許多山茶,大片大片的紅粉相間,看的奴婢眼睛都暈了……見了新府,就覺得別的府再難入眼了。」
「真有你說的這樣好?」析秋也被她說的興致盎然很想過去瞧瞧,春柳聽著直點頭:「夫人見了也一定會喜歡的,巴不得日日住在那邊才好。」
岑媽媽聽著就哭笑不得的樣子:「這丫頭,說的什麼話,以後夫人可不就要一直住在那邊。」她看向析秋,補充春柳未匯報的事情:「丫頭婆子都由一個叫容媽媽的婆子管著,手藝婆子十三個,粗使婆子二十個,小丫頭都未分一共二十四個,奴婢仔細瞧過**的都不錯,府裡雖大可人畢竟不多,到時候我們搬過去,奴婢看夫人暫時也不用添新人了。」
這點析秋沒有想到,蕭四郎竟然養了這麼多人在裡面,還專門有婆子在打理**,她看向岑媽媽問道:「從這裡去新府裡,用了多長的時間?」
「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很近!」岑媽媽笑著回道:「離親家那邊的宅子也近些,來回也用不上一個半個時辰。」
她點了點頭,腦中已經有了一副新府的架構圖,手又放上腹部。
晚上,敏哥兒從學館裡回來,他一進門就跑進析秋房裡,昂著小臉就急切的問道:「母親,奶娘說您和父親要搬走?」眼底露出恐懼的顏色來。
析秋一愣,敏哥兒用的是「你們」,而非是「我們」,她蹲下身子看著敏哥兒問道:「沒有錯,怎麼了?」
敏哥兒聽著就垂了頭,兩隻小手交錯在一起,緊緊纏著,他低著頭過了許久才搖了搖頭回道:「沒事!」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門。
析秋朝敏哥兒身後的奶娘看去,奶娘立刻一驚就跪在地上,回道:「夫人呢,奴婢和敏爺說您和四爺要搬出去,可奴婢的話還沒有說完敏爺就課也不上跑回來了。」
析秋歎了口氣,指著春柳和冬靈道:「你去看看,別讓他亂跑!」
春柳和冬靈應是而去。
析秋就坐在房裡去等敏哥兒回來,他聽到他們要搬家的第一個反應,卻是以為是她和蕭四郎搬走,很直接自然的把他自己剔除出去。
是以為他們不會帶他走,所以傷心了吧!
過了一會兒,敏哥兒垂著腦袋進來,站在析秋面前,析秋就看見他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躲在哪裡偷偷哭過了,她摸了摸敏哥兒的頭道:「敏哥兒怎麼了,不喜歡搬出去,還是捨不得祖母和鑫哥兒?」
「不是!」敏哥兒下意識的搖頭,忽然反應過來析秋的意思,抬頭驚訝的看著她:「母親要我一起搬走?」
「當然!」析秋回道:「我們是一家人,你父親和母親搬走,敏哥兒自是搬走的。」說完想了想又道:「不過,若是敏哥兒捨不得祖母不想搬,那我們就去和父親說,我們繼續留在這裡也行。」
「不是,不是!」敏哥兒聽著直搖頭,臉上漸漸露出欣喜的樣子來:「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激動的道:「我……我只是以為……以為……」你們會將我丟在這邊。
「怎麼會呢!」說完,她牽著敏哥兒的手,兩人並肩坐下,又道:「以後可不能再這樣想,若是你父親知道了,定會傷心的,就是母親現在聽到了也覺得很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