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管從外面進來,太夫人問道:「常公公走了?」
胡總管應是,又走近了一步和太夫人道:「太夫人,小人打聽到了!」
太夫人聽著一怔,就看著胡總管問道:「快說,可有此人。」
「有!」胡總管很肯定的回道:「此人姓潘,是郡王府的幕僚,擅長臨摹筆記名畫,他手中所出之物尋常人很難辨別真偽。」說著又將那張字條和一副沒有裱過的字畫拿出來:「小人找了個商人,說是慕名而去,尋了潘先生花重金買了他一副字,又敲開了榮齋堂的大門,請了裡頭的大師傅看了看。」
「說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彷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太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又像是鬆了口氣,對胡總管道:「辛苦你了!」
胡總管退了出去。
太夫人拿著那張字條,點了火折子便點燃了……
恰好析秋進門,見太夫人正燒著東西,便是一楞喊道:「娘!」
太夫人抬頭看著她:「你來了!」朝她伸出手來,牽著她的手一起並肩在炕上坐了下來,目光慈柔的看著她,析秋心裡越加的疑惑,就聽太夫人道:「你二哥早上醒來了一次,我瞧著他雖有些虛,不過沒有大礙了,我以前和侯爺在戰場待過,對刀傷最為瞭解。」
析秋笑了起來,點頭道:「那就好!」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沒有說話,又說起蕭延亦和蕭四郎的小時候,說起蕭府幾個孩子以前的有趣的事情,婆媳兩人在房間低聲說著話。
約莫前後半個時辰,胡總管又匆匆進來,知道析秋在裡面,他隔著簾子回道:「太夫人,常公公來了!」
析秋一愣,看向太夫人。
常公公才走,這會兒怎麼又來了!
太夫人便扶著析秋的手站起來,喊來吳媽媽道:「服侍我換了大裝。」又看向析秋:「你也回去換了衣裳來吧!」
也就是說剛剛是私事,這會兒是公事?
既是公事,那就是來宣讀聖旨的?
這個時候會是什麼事?
析秋和大夫人扶著太夫人在花廳中跪下。
常公公展開聖旨,目光落在上面左右一掃,隨後便高聲念道問:「奉天承運,先榮王次女承寧,先帝冊封佳成承寧郡主,但其不念先帝恩德,囂張跋扈,失德失義不尊女訓女戒,有損皇家顏面,難當承寧之名,今,將其封號收回貶為庶民,逐出皇室以正皇家威名,欽此!」
析秋便怔了一怔,將二夫人的封號和身份全部薅奪?她側目去看太夫人,就見太夫人面上一片平靜,她想到早上常公公來的那一趟……
太夫人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或者說聖上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和太夫人商議過,得了太夫人點頭他才下了聖旨?
聖上能這麼做倒也不讓她意外,畢竟二夫人不但是承寧郡主,她還是宣寧侯夫人,若是不經侯府同意便奪了她的身份,難免有傷宣寧侯的心,那麼,太夫人是同意聖上薅了二夫人的身份,或者說,這個決定根本就是太夫人建議的?
她有想到,承寧郡主作為宣寧侯繼室,當初是太后賜婚,如今將她逐出皇室,那麼當初的賜婚也就不作數,以後二夫人是休是留便隨宣寧侯處置了。
她暗暗驚歎,眼瞼垂了下去。
常公公念完,收了聖旨交給太夫人,扶了太夫人的胳膊,待太夫人起來他笑著道:「聖上得知侯爺受傷,特讓洒家告知太夫人,若是有何需要儘管去宮中找皇后娘娘,侯爺一向溫和,與人為善,出了這樣的事也是我們所不願見的,就連聖上也惋惜的很。」
「給身上徒添了煩憂,是妾身的不是,妾身代延亦謝主隆恩。」太夫人朝皇城方向福了福,又看向常公公:「勞煩公公了,老四不在府中,公公和胡總管去喝杯清茶也歇歇腳。」
「不了。」常公公笑著道:「洒家還要回宮覆命,茶就不喝了,還請太夫人代為問候侯爺和大都督。」說著又拱了拱手,由胡總管陪同去了外院。
太夫人拿了聖旨,看向自己的兩個兒媳,道:「你們隨我來!」說著,扶著吳媽媽的手過了抄手遊廊去了正房裡。
三個人坐下,太夫人將聖旨交給吳媽媽:「放在供案上!」吳媽媽應是,太夫人端了茶喝了一口,道:「聖旨的內容你們也聽到了,自今日起,府中就沒有承寧郡主此人了!」說著,目光在兩個兒媳一轉又道:「她如今也瘋了,中饋之事自是不能再交給她。」又著重看向析秋:「還要析秋多勞累些。」
也就是說,太夫人沒有休二夫人的打算,至少,現在沒有!
她笑著點了點頭:「家裡的事我也有義務和責任,只要娘和大嫂不嫌我笨手笨腳就行。」
「你就放手去做吧,萬事不還有我麼!」太夫人微微笑著說完,又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便也淺笑著應和道:「四弟妹謙虛了,這段時間家裡打理的如何,我便是再不理事也看在眼中,若是你做不好,那便沒人能做得好了。」
「是娘和大嫂包涵我了。」析秋看向大夫人,微笑著道:「我俗人遇事也就用俗辦法,若是娘和大嫂覺得我有不周之處儘管說我!」
大夫人朝她笑著,點了點頭,道:「定不客氣。」
太夫人看著妯娌二人和氣說話,相處融洽,心裡不由稍稍安慰了一些。
正說著,紫薇掀了簾子進來,看向太夫人回道:「太夫人……找到紫鵑了。」太夫人聽著,剛剛臉上的笑意就漸漸消褪,她擰了眉頭問道:「人在何處。」
析秋也不由好奇,紫鵑從昨晚到現在,就彷彿在府裡消失了一樣,柳媽媽帶著婆子找了一夜,這會兒才讓人找到,她會躲在何處?
紫薇臉色不大好看,有些忐忑的回道:「她……她已經死了,在後花園裡的井裡找到的。」
太夫人聽著眼睛便是一瞇,問道:「可仔細查過?」紫薇點頭應道:「府醫查了,確實是溺斃!」
太夫人就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讓她家裡領回去吧。」
析秋卻是微微疑惑,脫口問道:「後花園的井裡,那一口井?」
「就是……就是靠近西倒座邊的那口廢井。」
析秋擰了眉頭,看向太夫人,問道:「娘,我記得那口井早就封了的,紫鵑怎麼投了那口井!」太夫人聽著一怔,彷彿想到了什麼,看向紫薇就問道:「可搜過她的身?」
「柳媽媽搜了,身上並沒有任何東西,就連平日最喜歡的那些首飾,還依舊放在床頭沒有動過。」紫薇回道。
那麼就是說,她並非要攜了錢財潛逃,而是直接去自殺的,紫鵑失蹤是在太夫人處置二房下人之前,那個時候對二夫人的處置還未下來,通常人都會存有一絲僥倖,即便是料到沒有活路也該是在沒有人發現,府裡人還沒有戒備時潛逃才是,為什麼直接就去投井了?
雖是一個負罪丫鬟的死,可是卻有幾處的疑點,析秋擰了眉頭道:「府醫可有說,紫鵑是何時死的?」
「今天早晨!」紫薇看向析秋回道:「府醫很肯定的說是今天早晨,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因為紫鵑的皮膚還是和生前一樣並未有發脹的跡象,身上還依舊留有體溫!」
太夫人,大夫人和析秋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疑惑,太夫人瞇了眼睛吩咐道:「去告訴柳媽媽,一定要查出來昨夜紫鵑到底藏身何處,還有,府裡可有形跡可疑之人出入。」
按理說自是沒有可能有外人潛入侯府之中,可紫鵑的死太過奇怪了,不得不讓她們懷疑。
紫薇應是又回道:「二夫人房裡的所有人丫頭婆子悉數發賣出去了,柳媽媽按您的吩咐,又從外院調了八個婆子,將二房的幾個側門都封住了,只留了一個正門,二夫人房裡也收拾妥當,釘了門窗,留了一個小丫頭在房裡伺候,八個婆子輪流守著進出的正門。」
太夫人點了頭,揮手道:「去吧!」紫薇應了,朝太夫人,大夫人以及析秋行了禮退了出去。
「太夫人。」說話的是碧蓮,和紫薇連翹紅蓮是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不過碧蓮和紅蓮年紀要小些進府時間也比紫薇兩人短一些,所以一直做著院外的事,太夫人貼身的事由吳媽媽和紫薇打理。
沒了連翹,太夫人就提了碧蓮上來頂了連翹的位置。
「侯爺醒了!」碧蓮長的很小巧,看上去很討喜:「想請您過去一趟。」
太夫人就站了起來,滿臉的喜色,點頭道:「這就去。」又對析秋和大夫人吩咐道:「他既是醒了也就無事了,你們都各自回去歇著,也忙了一早上了。」
析秋和大夫人應是。
太夫人就去了蕭延亦房中,到了下午析秋就聽說了蕭延亦的事,他執意搬去了凌波館裡住,沒有讓兩位姨娘服侍,對二夫人被薅了封號和逐出皇室的事沒有任何的反應,卻是讓人去二夫人房裡搜查了一遍,析秋不知道他找什麼,但應該是沒有找到。
蕭延亦對紫鵑的死也很關注,下令讓人徹查此事。
析秋暗暗疑惑,難道他猜到了什麼,或者說紫鵑的死另有原因?
晚上蕭四郎回來,她將紫鵑的死以及太夫人和蕭延亦的反應告訴了蕭四郎:「……四爺,妾身覺得這其中是不是有我們不知道的事?」這件事牽扯到太后和榮郡王,連沈氏也有關係,她不得不更加的重視。
蕭四郎也擰了眉頭,正要說話,天誠在外面道:「四爺,侯爺請您去一趟。」
析秋愣住,忽然就生出一絲不安來。
蕭四郎站了起來,對析秋道:「我去看看!」說著負手出了門,析秋送他到門口,就獨自去看望敏哥兒,待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哄了敏哥兒睡著後她回來,蕭四郎還是沒有回來,她梳洗完就拿了大夫人送的那本《草本》小心翻著。
拿著書打了盹,迷迷糊糊間就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和春柳說話聲,她一驚醒過來,就見蕭四郎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臉色沉沉的並不好看,她要下床迎過去,蕭四郎已經關了門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夜裡涼,你不要下來了!」
「四爺!」析秋看著蕭四郎,等著他說話。
蕭四郎握了他的手,回道:「二哥很好,傷勢也穩定了,他……讓我謝謝你救了他。」雖然析秋知道她和蕭延亦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可還是不由自主的盯著蕭四郎去看,心裡有些忐忑。
蕭四郎見她的樣子,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道:「沒事!」
析秋便擰了眉頭看他,問道:「那四爺為何事不高興?」蕭四郎的樣子分明是不高興的。
蕭四郎坐正了身體,攬住析秋,語氣有些沉的道:「鮑先生先已經由二哥舉薦去了工部,聖上也有意任他為僉都御史巡撫黃河以南八府,二哥原是有所顧慮,今天他說等傷勢好轉之後,便去遞奏請。」
黃河以南八府,沒有一年半載恐怕難回京城吧!是因為她和蕭四郎,所以蕭延亦避出府嗎?
析秋有些為難的看向蕭四郎,問道:「二哥是和您商量,還是已經做了決定?」蕭延亦沉吟了片刻,回道:「像是已有決定。」
析秋便垂眼簾沒有說話。
蕭四郎也是安靜的坐了一會兒,沉默了片刻後,他又說起另一件事:「大哥昨晚在二嫂房裡簽了鹽礦開採的雙方合作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