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婆子聽著就一臉不懂的樣子,又常和碧梧一起說笑,便沒什麼顧忌的問道:「怎麼做三樣,還不放鹽,這不放鹽水煮了怎麼吃。」
碧梧就假意瞪了那婆子一眼,回道:「放了鹽才不能吃,會留了疤的!」
那幾個婆子似懂非懂,又問道:「啊?留疤,難道是敏爺的腿?」
碧梧就瞪了婆子一眼,啐道:「呸!說出來嚇死你們,是天花!」
婆子們自然不信,得了天花怎麼還會留在府裡,她們沒有聽說府裡誰得了天花,自然當碧梧說的是玩笑話。
可是,李媽媽卻是腳步一頓,猛然間背脊生涼。
天花,得了天花了不就是紫檀,她又想到紫檀莫名失蹤,難道是?
她隱在了一邊,卻又不敢立刻去告訴二夫人,畢竟她不敢確定碧梧說的是真是假,想了想她提著裙子貓著腰就去了四房。
躲在門口,仔細去看正房,突然,碧槐從裡面出來,拿了兩隻手指捻了幾件衣服扔在了門口,指著問玉道:「拿去燒了!」
李媽媽看著那衣服就愣住,那件淺綠色的比甲,是……紫檀的。
她又仔細看了幾眼確定無疑,難道紫檀真的被四夫人偷偷接回了府裡?四夫人要幹什麼,難道想從紫檀嘴裡問出二夫人害鑫哥兒的事兒?
她猛然轉身朝二夫人的院子裡跑去。
二夫人見她回來滿臉不悅的道:「你今兒這是怎麼了,做事越發沒了章法。」李媽媽忙揮退一房的丫鬟,也沒心思管禮儀上前幾步湊近了二夫人,將她看到聽到的事細細說了遍。
二夫人聽著就將手裡的茶盅摔在了桌面上,怒道:「你可確定?」
李媽媽就點了點頭:「不會那麼巧,紫檀走的時候就穿的那件比甲!」說著一頓又道:「碧梧說煮了菜給天花病人吃,府裡頭若是有天花早送出去了,怎麼還會留在府裡,況且,四房裡就那麼幾個丫頭,一個個都生龍活虎的在府裡走動,怎麼會有人得了天花,四夫人定然是悄悄將紫檀接回來,又不能被旁人發現,就偷偷養在了房裡。」恰好有張醫女在治病又方便。
李媽媽額頭上冷汗不停流。
二夫人也是怒火中燒,佟析秋這麼陰險卑鄙,竟然將紫檀偷偷接回來了。
她想幹什麼,想要在她背後捅她一刀,想要告訴別人鑫哥兒的事是她做的?
她握緊了拳頭,忽然想到佟析秋的笑容,那樣詭異的笑容當時她不明白,只覺得寒涼和莫名其妙,現在想想,難道那個時候她已經算到她要將紫檀處置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怎麼會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她怎麼可能那麼聰明,她一向懦弱的躲在蕭四郎身後,就連當初胡素青鬧上門,她也只是站在一邊看,半句話不敢說,她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二夫人不相信,可是還忍不住氣的抖了起來,恨不得去將佟析秋撕爛了。
「夫人,我們怎麼辦?」要是讓太夫人和侯爺知道,夫人以後在府裡可怎麼做人,還有鑫爺,他以後長大了知道了自己的嫡母害過他,他會怎麼樣,結果她不敢想像。
二夫人是郡主,上有太后娘娘和榮郡王護著,她還懷了侯爺的子嗣,太夫人和侯爺不可能拿她怎麼樣,可是她們這些奴才可就不一樣,定是活不成的。
李媽媽焦急的看著二夫人。
二夫人驟然間冷靜下來,她看著李媽媽道:「你剛剛說什麼,碧梧去廚房讓婆子煮菜不要放鹽,說是給天花病人吃的?」
「是,碧梧是這麼說的。」李媽媽回了話,忽然明白二夫人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
二夫人看著她就點了點頭,回道:「既然太夫人和侯爺還什麼異常都沒有,就表示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佟析秋現在定是還在給紫檀養病,她做的肯定很隱蔽,若是現在讓紫檀死在她的房裡……」
再讓太夫人和侯爺以及蕭四郎知道……
這簡直是送到她面前的一次絕佳的機會。
她就將機就計,送她一程!
李媽媽眼睛一亮,忙點頭道:「奴婢現在就去辦!」
「嗯。小心一些!」二夫人叮囑道:「她現在或許還不知道我們發現了紫檀,但你也不能大意了。」
李媽媽應是,就回了房裡在櫃子的低下翻出一個箱子,從箱子裡找出個小小的紙包,用長長的小指指甲,挑了一指甲的粉末,然後又曲著手指出了門……
正是晚膳的時間,廚房裡的婆子正忙的熱火朝天,煙熏火燎的看不清晰,李媽媽站在門口,仔細去看裡面。
見李媽媽進來眾人和她行了禮打了招呼,圍著她說了話便又各自去忙,李媽媽就轉了轉,指著食盒裡清湯掛水的青菜,問道:「這是給誰做的菜,竟是連油也不放?」
有婆子頭也不回的回道:「是四夫人身邊的碧梧姑娘來要的,給誰的奴婢不知道。」
李媽媽就應了,彎了腰彷彿不經意的道:「這菜可是擺歪了,湯都灑出來了,小心管事媽媽罰你們!」說著就伸手去扶碟子。
正在這時,一隻手毫無徵兆的伸過來,如鉗子一般抓住了她的手!
「夫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碧槐小聲的問道。
析秋認認真真的抄著經書,姿勢端正目不斜視,過了許久她一頁寫完才擱了筆,看向碧槐道:「再等等!」
碧槐不理解,李媽媽和紫檀都在她們手裡了,只要請了太夫人和侯爺過來審問,結果就可以想得到了。碧槐想不明白便擰了眉頭道:「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這一次的事情,碧槐的反應和細膩的心思,讓析秋很滿意,她比穩重的春雁多了一份機靈,比爽快利落的春柳又多了一份細心,比碧梧多了一份穩重,析秋看著碧槐就覺得當初沒有看錯她。
「你仔細想想。」析秋起身去了淨室裡,留了碧槐一人在書桌前愣愣的站著。
她擰了眉頭,知道夫人這是在考她,不由更加的用心去想,她們手裡有李媽媽和紫檀,不管她們多忠心,四夫人都定然有法子讓她們開口,所以不怕她們不說,她們又是二夫人貼身的丫頭婆子,所說的話也不怕太夫人和侯爺不相信,那麼夫人在等什麼呢?
她想到,二夫人出身高貴,太夫人和侯爺便是知道了她所用的手段,也最多只是禁足或是圈禁了,況且,她還有身孕做的不可能太過激烈……因為……她猛然間想起來,二夫人可是太后娘娘的嫡親孫女,是榮郡王的妹妹,若是她在侯府裡有個三長兩短,太后娘娘也好榮郡王也罷,定然不會善罷干休!
可是,她還是想不明白,夫人在等什麼……
「夫人。」析秋從裡面出來,碧槐迎了過去幫析秋將捲起的袖口放下來,垂著頭回道:「奴婢愚笨,想不明白!」
析秋淡淡的笑了起來,牽了碧槐的手:「不著急,過兩天就會有答案了。」說著又道:「靜柳姐說鑫哥兒過了今日,若是無事就能吃些稀稀的粥了,你回頭讓岑媽媽親自去燉了端過去。」
碧槐應是,析秋又吩咐道:「你去叮囑家裡的婆子和丫頭們,這兩天在府裡走動,一定要多加小心,飯食上大廚房送來的都不要用,若是家裡食材不夠就讓紫陽去買了回來,即便不如大廚房精緻,也都不要計較過了這些日子便可以了。」
碧槐知道二夫人的手段,立刻點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去辦。」
析秋點了點頭,碧槐就要退出去,正走到門口蕭四郎大步進來,析秋迎過去笑著道:「四爺這會兒回來了。」說著將他讓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拿了乾淨的單鞋給他,看到他眼底有青黑,不由問道:「四爺不會是昨夜一夜未眠吧?」
「嗯。」蕭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聖上今年雖不去承德避暑,可太后娘娘卻是要去的,我們只得連夜將人安排好。」
這些事怎麼讓他一個中軍督都去辦,析秋笑著道:「太后娘娘何時啟程?」
蕭四郎看向她,便挑了挑眉彷彿知道她的意思,問道:「你倒關心起太后娘娘了。」說著一頓便回道:「原是定的六月中旬,可是皇后分娩在即,聖上便提出讓天後娘娘早些去承德,一來天氣不熱路上也不受累,二來一旦皇后分娩聖上也無暇照顧太后。」
「那太后娘娘呢?答應了?」析秋問道。
蕭四郎看著析秋似笑非笑道:「嗯。同意,過了端午便走,這些日子太后娘娘恐怕很忙,榮郡王也要提前趕去承德打點。」
析秋挑了挑眉問道:「那二嫂呢,可要去送行?」
蕭四郎頗有意味深長的回道:「她有孕在身豈能隨意走動,自是要在家中安胎。」
析秋笑了起來,和蕭四郎對視一眼,笑著道:「那四爺一會兒可還有事?要不要去睡會兒?等會再起來吃飯。」
「嗯。」蕭四郎卻不著急,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笑著道:「鑫哥兒好些了嗎?」
析秋點了點頭:「好多了,中午的時候靜柳姐說是可以換粥了,我瞧著他精神也好多了。」說著一頓又道:「等他好了,可要請了家裡的好友來慶祝一下?」
她指的是鑫哥兒如今可是宣寧侯府的世子,自是會有人上門來恭賀。
「讓二哥定吧。」蕭四郎擰了眉頭:「既然中饋的事你交出去了,便不要再管了。」又想到蕭延箏大婚在即,這會兒府裡頭可是亂糟糟一團,沒了人打理,太夫人這兩日也因為鑫哥兒的事沒了心思管,又道:「若是延箏那邊有什麼需要你幫忙,你若方便便搭把手。」
「瞧四爺說的,二妹的事便是不來請我,我也要去幫忙的。」笑著站起來推著蕭四郎:「四爺快去洗洗,身上可都是汗味兒。」
蕭四郎看著她,哈哈笑了起來:「夫人陪為夫一起吧。」
析秋聽著頓時紅了臉,嗔怪的看了眼蕭四郎:「四爺可是在軍中待的久了……」
蕭四郎看著她滿臉緋紅嬌羞的樣子,越發的歡喜,這兩日的陰霾不悅也消散了不少,在她嘴角啄了一口笑著進了淨室。
析秋幫他把衣裳送了進去,兩人又在裡面說了會兒,析秋最後礙不過還是給他舀水擦背折騰了半天,裙子也濕了半邊,歎氣看著蕭四郎。
蕭四郎滿臉的笑容,顯的格外的明亮。
析秋服侍他躺下,岑媽媽來了,隔著簾子喊道:「夫人!」析秋走了出來,看著岑媽媽問道:「怎麼了?」
岑媽媽就小聲道:「張醫女讓我告訴您,紫檀的病已經控制住了。」
析秋點了點頭,各有專長阮靜柳對這樣的疑難雜症就格外的精通:「你也好好洗洗歇會兒吧!」岑媽媽點了點頭,又道:「紫檀說要見您。」
「知道了。」析秋點著頭:「告訴她,若想活下去就耐心把病養好了,其它的我心中有數。」
岑媽媽應是。
二夫人一夜未睡,靜靜的坐在那裡,紫鵑和另外幾個丫頭各人心裡皆是惴惴不安的樣子,邢媽媽拿毛巾給二夫人擦了手,安慰道:「夫人寬寬心,她若是真的下了決心要把事情挑破,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動作?依奴婢看她定然是想留了李媽媽和紫檀在手裡,好來和您談條件……」
二夫人沒有說話。
邢媽媽又道:「夫人您想一想,四夫人若是說了這件事對她有什麼好處?鑫爺就是當了世子您也是他的嫡母,她說出了這件事難不成能改變這個事實不成,弄不好太夫人為了顧全大局,反而對她生了隱怒也未可知。」她說著一頓又道:「所以想,既然四夫人不來找您,不如讓奴婢去一趟,提醒提醒她,遞了話,讓四夫人心裡有個數,不是什麼人她想動就能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