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郡主會不會將她開了臉呢?!
「還是你命好,可以留在府裡。」連翹說著語有毫不掩飾的羨慕。
紫檀看向連翹,啐道:「說什麼呢,我們是奴婢又有誰的命格外的好呢,若不然也不會淪為下人了。」
「是啊。」連翹歎了口氣,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餘光中卻是看到紫檀目含春光盈盈注視著枕頭上繡著的並蒂蓮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連翹拿了手裡的石頭,平著伸手放在紫檀的床邊:「好妹妹,這個是我娘留給我的,說是能保人平安福貴,你我姐妹一場也是緣分,我也沒什麼奔頭了,這東西便留給你做個念想罷,你若是不嫌棄便日日掛在身上,也當我在你身邊吧……」
紫檀根本無所謂連翹的去留,不過目光落在那枚石頭上,一下子被上面七彩的五環絡子吸引:「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你快收回去。」
連翹卻執意放在她手裡:「你若當我是姐姐,我們患難一場就一定要收下,記住要日日掛在身上……」
紫檀看著也喜歡,翻來覆去看了會兒,手指摩沙著上面的那個「秋」字,為難的點了點頭:「我定不負姐姐的意,日日佩戴在身上!」
連翹滿臉安慰,情真意切的握了握她的手!
她忽然明白四夫人讓她來送的意思,不管這個石頭有什麼作用,她送必定比碧槐送要好!
連翹斂了心思,和紫檀相視一笑。
紫檀送走連翹,滿腦子是連翹說的話,如今恰巧夫人懷孕沈姨娘小產,正是她最好的時機。
侯爺又正逢喪子之痛,心裡一定很脆弱……
她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她強撐著換了衣裳起來!
又看到連翹給的那枚石頭,想了想還是將石頭掛在了腰間,她攬鏡自照,七彩絡子配著她淺綠的比甲,因為受傷臉上便多了幾分慘白和柔弱……
她摸著自己的臉,覺得自己雖比不上二夫人和沈姨娘,可要比籐姨娘卻是不差!
紫檀笑了笑,由小丫頭扶著,就一步一拐忍痛去了二夫人那邊,二夫人正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紫檀的聲音,就愣了一愣,問道:「你怎麼起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紫檀背後有傷不能坐,便由丫頭扶著看向二夫人道:「奴婢幾天沒給夫人請安,今兒身上好一些,就想來看看夫人。」說著,目光在房間裡一轉,沒有見到蕭延亦就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
夫人漫不經心的看向她,卻是眼睛一瞇,聲音微冷:「嗯,我好好的沒什麼事,你現在沒事也不要亂跑,身子也沒好利索,又加上前面剛犯了錯,若是叫侯爺瞧見,免得生出別的波折來!」
紫檀聽著一怔,二夫人什麼意思?
「侯爺他……還沒回來麼。」紫檀想著便是脫口而出!
二夫人聽著就是面色一冷,眼神似箭一樣射了過來……
難道是覺得自己立了大功,來討獎賞?
紫檀心裡便是縮了一縮,急忙解釋道:「奴……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嗯。」二夫人目光在她仔細打扮過的衣著上便是一轉,語氣冷淡的道:「你仔細養著傷,這些事不用你過問。」說著便擺擺手道:「我還要去四房看看,你回去吧。」
視線卻沒有離開紫檀。
紫檀愣了愣,垂在身側的手就緊緊攥成了拳頭,想了想還是艱難的屈膝行了禮,身上掛著的絡子便是一顫:「那奴婢告退了。」
二夫人神情一凜,視線就落在那枚石頭上,她忽然笑著招了招手:「過來!」紫檀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二夫人便素手一抬扯下她身上掛著的絡子:「這絡子好看,放在這裡我瞧瞧。」
「夫人!」紫檀露出緊張的樣子:「這個只是小玩意……壞了夫人的興。」
二夫人就冷冷的看著她,紫檀不敢再說什麼,收了目光點了點頭:「那奴婢告退了!」
二夫人點了點頭。
紫檀出了門,二夫人便捻了手裡的石頭仔細看了看,又突然起身走到暖閣裡,在多寶格的架子上一陣比對,隨後便緊緊扯住了手裡的絡子……
七彩的絡子在她的手裡,頓時散了開來,再沒了方纔的精美秀麗。
次間裡,鑫哥兒依舊沒有醒過來,太夫人幾乎是支撐不住,房間裡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析秋也坐在哪裡,就見春柳的臉在外面閃了一下,析秋不動聲色的出了門,春柳便覆了上來,遞了封信給析秋,析秋轉過身拆開,只見上面只簡單寫了兩個字:已閱!
析秋嘴角勾了勾,轉身進了房裡。
到了未時,廚房裡端了點心進來,一屋子的人即便是沒有吃午飯,此一刻也沒有一人有胃口吃東西,太夫人就看著阮靜柳問道:「張醫女,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抱歉!」阮靜柳淡淡的回道。
太夫人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夫人。」吳媽媽抱住太夫人,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哀求的看向析秋……
析秋彷彿沒有看見一般,也過去扶著太夫人,對吳媽媽道:「快將太夫人扶著去隔壁休息。」
吳媽媽歎了口氣,和大夫人扶著太夫人去了隔壁,阮靜柳也隨著過去給太夫人診脈!
二夫人來了,一進門便看到蕭延亦坐在椅子上,房間裡只剩析秋和他,還有幾個木頭樁子一樣的丫頭。
鑫哥兒要死不死的躺在玫瑰床上,此一刻看在她眼裡,便如刺一樣扎進了心裡,格外的膈應。
「醒了沒有。」二夫人進去滿臉擔憂的問道。
析秋回頭看向二夫人,讓丫頭端了椅子來,語氣沉沉的回道:「沒有!」
二夫人歎了口氣,在鑫哥兒身邊坐了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紅著眼睛道:「這可怎麼是好,可要去宮中請了太醫來再瞧瞧?」
析秋就看著二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二嫂,這個時候就是神仙來,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二夫人臉色適時的一白,析秋抹著眼淚站了起來:「二嫂坐會兒,我去看看娘親。」
留了蕭延亦和二夫人在房裡。
房間裡靜悄悄的,幾個丫頭識趣的退了出去。
蕭延亦坐在那邊,週身散開著濃濃的哀傷。
「侯爺。」二夫人抹著眼淚走到蕭延亦身邊:「您也注意點身體!」
蕭延亦沉默的點了點頭。
二夫人便拉了蕭延亦的手,蹲在他的面前,小聲的道:「您是一家之主,妾身知道您的心裡難受,可是您是大家的主心骨,大家都在看著您,若是您也灰心了,也頹廢了,府裡可就要亂了套了,侯爺……」她將蕭延亦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淚水便落在他的手背上:「您就是為了妾身,為了我們的孩子,也該振作一些啊。」
蕭延亦的手臂便是一僵,目光緩緩的落在二夫人的臉上。
二夫人微昂著頭,含著濃濃愛意的看著他:「妾身也很傷心難過,鑫哥兒是您的孩子,也是妾身的孩子,如同割肉一樣妾身心裡也很痛……鑫哥兒很懂事,他若是知道您和太夫人和我們大家,為了他這樣傷心,他也會不同意的,所以,侯爺一定保重身體,大局為重啊!」
蕭延亦還是沒有說話,目光又緩緩轉過去放在鑫哥兒的身上。
他推開二夫人的手,站了起來,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手輕輕的放在鑫哥兒的額頭上,慢慢的摸著……以往鑫哥兒在他眼前的每一幅畫面,都是那樣的清晰,他忽然驚覺自己對鑫哥兒關愛,實在是少的可憐。
自從他生下來至今,他不曾抱過他,不知道他愛吃什麼,不知道他愛玩什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學會第一句話,不知道他晚上睡覺會不會起夜,不知道他生病時有多難受,不知道他看著別的孩子玩耍他卻只能在一邊看時,會不會覺得孤獨……
他都不知道!
這些他都不知道。
蕭延亦靜靜看著鑫哥兒,看著他平和的少了喜怒哀樂的臉,心裡很痛……
二夫人站在他身後,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正在這時,有婆子隔著門簾子回稟道:「侯爺,宮裡的常公公來了!」
蕭延亦擰了擰眉頭,二夫人已經問道:「可說了什麼事?」
那婆子回話有一頓猶豫,隨後便道:「說是鑫爺的世子定下來了,來宣聖旨!」
二夫人一怔,隨即變了臉色,蕭延亦的折子明明太后娘娘讓人扣了下來,雖不敢說不批但拖個七八日絕不會成問題,怎麼這會兒就下來了?
蕭延亦也是一愣,他昨兒才去禮部問的,說是要等兩日,何以今天就批了?
常公公是繼雷公公之後的大內侍,一直在聖上跟前當差,想必不會有誤。
他站了起來,負手道:「我去看看!」隨後大步出了門。
大夫人和析秋從對面走了出來,見到蕭延亦大夫人問道:「可是常公公來了?」
蕭延亦點了點頭,回道:「說是世子的折子批了。」
大夫人眉梢一挑,這個時候批了世子的折子?
析秋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蕭延亦出了門,太夫人在裡面問道:「可是鑫哥兒世子的折子?來宣聖旨了?」
大夫人回到房裡,回道:「是!」一頓看了眼析秋:「這個時候批了折子……」
言下之意似乎有些巧,鑫哥兒這會兒……若是批了,二夫人腹中的孩子可就是……
她沒有說,太夫人心中也清楚。
「承寧呢?」太夫人虛弱的問道。
大夫人看了眼對面:「在鑫哥兒房裡。」太夫人聽著就點了點頭對析秋道:「你去把她請來。」
想必是怕二夫人多想吧。
析秋點了點頭出了門,卻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二夫人愣愣的站在房裡,目光落在鑫哥兒臉上,就覺得格外的諷刺,都快要死的人,卻在連死前做了侯府的世子,難道就是為了爭取一個世子的葬禮?
她忽然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走到鑫哥兒身邊坐下,用長長的指甲去刮鑫哥兒的臉,一下一下的刮著笑著道:「你可真是命好啊,這會兒已經是世子了,想必葬禮一定很風光吧,也不枉費你那娘親連死前的哀求,也算是圓了她的一場美夢。」說著一頓:「你們母子可以去底下團聚了,你很高興吧……我也很高興,雖然我不在乎那一小小的世子之位,卻也見不得你坐,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討厭你娘,討厭姓佟的人,所以……你也只能去死!」
她說完,又譏誚的搖了搖頭:「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聽不懂也聽不到,白費了口舌!」她說完,又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啊,說你命不好可你又投胎到侯府來了,做了世子,可若說你命好呢,你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如今也要夭折了……不過,你可要謝謝你的四嬸嬸,若不是她你也不會這麼快見到你的母親,你說是不是!」
二夫人說完,又輕輕笑了笑。
「二嫂!」就在這時,析秋掀了簾子進來,笑著道:「娘請您過去。」
二夫人臉色就是一僵,她什麼時候來的?
她剛剛說的話……被她聽到了?
她又去看析秋的神色,卻沒有看到半點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