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麼辦,怎麼樣做才反敗為勝?
胡素青靜靜坐著,半個時辰後客棧外再次傳來嘈雜的聲音,店家的小廝拍著門,怒道:「出來,快點出來!」
胡素青擰了眉頭,忽然坐了起來,喊道:「娘,幫我穿衣裳。」胡夫人拉著她,反而安慰她道:「審就審了,若是衙門問起來,就是我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死不就行了,你也別多想了。」
胡素青此刻沒有心情去和她解釋,撐著身子爬起來,找出自己最得意的衣裳首飾。
胡夫人扶著胡素青下樓,店家小廝一改方纔的笑臉相迎,嗤笑道:「我當真是情比金堅,原來不過是看中侯府的榮華富貴,誣陷蕭四夫人罷了,真是無恥之極!」
胡素青聽著,眼前便是一黑,還未等她恢復過來,兩人便是被人一推,跌坐在客棧門口!
原來,不過半個時辰,京衙的審理的結果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原來當初馬車事故,不過是胡小姐使的苦肉計,意在嫁禍給蕭四夫人內弟罷了。
滿街的百姓指指點點,潮湧而來!
上午一面倒的譴責蕭四夫人的輿論,這一刻卻是直指向她。
原來真正手段狠毒的人,還是她,好好的千金小姐,竟是想要嫁入別人家為妾,真是日風世下,為人所不齒。
胡夫人沒料到外面已經變成這樣的情景,她驚慌失措的扶著胡素青,護著她往人群外擠。
胡素青緊緊攥著胡夫人的手,滿口的貝齒幾乎咬碎,她冷冷的道:「娘,我們去侯府!」
太夫人正在和胡總管說話:「多帶些人,若是她不同意,便直接捆了帶走!」
胡總管垂著頭面露遲疑:「那二爺和四爺……」若不然早就去了,就是因為四爺和二爺雙雙不同意,他人去了客棧卻不得不又趕了回來。
太夫人擰了眉頭道:「女人的事情,他們男人家懂什麼,你儘管照我的話去做!」
胡總管點頭應是,退了出去。
析秋送走佟慎之和江氏,敏哥兒卻是提前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了,先生讓你回來的嗎?」析秋牽著他手進門,將他身上套著的書包解下來,又揉了揉他凍的紅紅的小手,敏哥兒就昂著小小的腦袋去看析秋,析秋一愣問道:「怎麼了?」
敏哥兒就目光閃了閃,搖頭道:「沒……沒有!」
析秋挑了挑眉,低頭笑看著他:「敏哥兒有話想和我說嗎?」
敏哥兒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在析秋以為他不會說時,敏哥兒卻是突然抬起頭來,對析秋道:「母親,我不喜歡素青姑姑。」
析秋聽著一愣,彷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蹲在敏哥兒面前,問道:「敏哥兒為什麼不喜歡素青姑姑?」
成人之間無論什麼事,都不該影響到孩子,他們還小是非觀並不完善,析秋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去影響敏哥兒的喜惡。
敏哥兒就垂著頭回道:「她們說素青姑姑要進府來做我的姨娘,我不想讓她做我的姨娘,所以我不喜歡她!」
析秋聽著眉頭一擰,臉沉了下來冷冷的,斥責道:「誰和你說的這樣的話?」
還是第一次,析秋在敏哥兒面前露出生氣的樣子來,敏哥兒怔了一怔,本能的便朝後瑟縮著身體。
析秋並沒有如同以往去哄他,再次問道:「這話誰與你說的。」
敏哥兒看著嫡母,心裡有一絲不安,他垂著頭喃喃的回道:「府裡……的下人都在說。」
在說什麼,是在偷偷議論胡素青想要進門之心昭昭,還是她為了護住蕭四郎,讓自己的內弟去加害胡素青?
「她們說什麼無所謂,但是你是府裡的主子,你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能聽她們的議論就受了干擾,繼而影響自己的判斷。」她認真的道:「你應該自己去看,而不是聽別人說什麼。」
敏哥兒似懂非懂,卻還是喃喃的點了點頭,他偷偷去看析秋,見她臉色依舊不好,以為她生了自己的氣,不由握住析秋的手,道歉道:「母親,孩兒知道了錯了。」
他嘴裡雖這麼說著,但析秋在他眼睛卻依舊看到了倔強。
析秋看著他,敏哥兒的敏感程度讓她驚訝,更讓她心疼。
她歎氣,收了臉上的表情,抱著敏哥兒道:「別人說什麼,那是別人的理解,敏哥兒以後看事情,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用自己的心去判斷,不能聽由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知道嗎?」
敏哥兒點了點頭,又搖頭道:「可是,這是敏哥兒自己判斷的。」
析秋愕然,忽然覺得敏哥兒還小,她的教育是不是也操之過急了點。
「舅舅,舅母剛剛給敏哥兒帶了好吃的糕點來,是外祖母親手做的,我們去嘗嘗好不好?」析秋換了話題,笑著牽敏哥兒進了暖閣,讓春柳將夏姨娘做的蓮蓉百合酥和一疊析秋最愛吃的山藥棗泥糕端上來。
敏哥兒看著析秋,忽然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捻了一塊山藥棗泥糕遞了過來:「外祖母說,這是母親最愛吃的。」
說完,隔著桌子努力伸著手,要去餵析秋。
析秋一愣,看著敏哥兒認真努力的小臉,她心裡頓時若一股暖流淌過,她微微笑了起來,看著敏哥兒張開嘴含著山藥糕,點頭笑道:「真好吃!」
敏哥兒也彎了眼睛,笑了起來!
蕭四郎從側門下馬進府,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析秋和敏哥兒正盤腿坐在炕上,析秋正抱著敏哥兒兩人在炕上描紅,見蕭四郎進來析秋便放了筆笑道:「四爺回來了!」
敏哥兒也露出甜甜的笑容,喊道:「父親!」
蕭四郎原本繃著的心,瞬間鬆了下來。
一早上他去了京衙,周大人便告訴他,胡家大爺說昨天夜裡曾在院子外面看到了佟家三爺,所以周大人例行公事便派人上門詢問。
他匆匆交代後,便被宣進了宮裡。
一上午滿朝中彈劾他的折子悉數堆在了聖上的龍案上。
他在宮裡待在中午時分,便打算直接去客棧,既然謠言說他與胡素青有情,那麼他只要出現否定此一說法,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至於胡家的人,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永遠在這世上消失!
他被御史糾纏彈劾,不過是小事,最令他擔憂的,還是析秋。
人言可畏她心裡必然不好受,他想盡快處理好事情,早點回來陪她!
可是,他才剛出衙門,天益便急匆匆的去找他回來。
他見到天益時,心裡便如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悶悶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快馬趕了回來。
還好,她並沒有如他想像中那樣。
蕭四郎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一個人,他長長的鬆了口氣,笑著進門。
春柳奉茶上來,蕭四郎在母子兩人的對面坐下來。
一家三口端了茶,面對面坐著。
春柳看著眼睛濕潤,無聲的出了門將房門關了起來!
同樣的,蕭四郎能回府裡來,析秋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他直接去客棧闢謠,抑或直接讓人將胡家一家人綁出京城隨意找一處地方「解決」了!
還好沒有!
兩人對面而坐,相視一笑。
忽然,春柳在門外急急的敲了門:「四爺,夫人,太夫人請你們過去,胡小姐來了!」
蕭四郎面色一沉,析秋卻是眉梢微挑,敏哥兒臉色一怔緊緊握住了筆!
太夫人的院子裡,太夫人由二夫人和大夫人扶著站在院子裡,鑫哥兒和晟哥兒被奶娘抱著避去別處,蕭延箏滿臉氣憤的站在胡素青的面前,怒道:「你還有臉過來,是誰給你的臉竟然還敢到府裡來,我若是你,我就該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仔細躲起來才是!」
胡總管一出門,恰好碰到京衙衙役,便與他細說了胡家趕車婆子根本沒有死的事情,來問問侯府的意思,胡家一案要如何處置!
他立刻去稟了侯爺,侯爺當即便道:「將胡家的人悉數捉拿,讓他們以污蔑之罪,將人先入大獄!」
他還沒見過侯爺那樣的面色,冷冷的帶著無盡的寒意,那一刻,他彷彿在侯爺身上,看到另外一個四爺。
胡總管心裡一凜,帶著人便趕去了客棧。
可到客棧門口,就見到客棧被百姓圍的水洩不通,上午滿街的傳聞此刻已經換了說法,眾人紛紛在怒罵胡氏母女。
他在人群中看到胡夫人和胡小姐被人推倒在客棧門外。
他派了人跟著胡小姐,他自己則親自和衙役趕到胡家大爺和二爺的落腳的醉香樓,將兩人捆了送去了衙門。
等他辦了手續回府時,胡小姐正在府門外徘徊。
胡素青垂著眼淚滿臉淒楚,耳中聽著蕭延箏難聽的話,逆來順受的樣子任由她去罵。
忽然,有人喊道:「四爺和四夫人來了。」
析秋和蕭四郎在院門口站定。
胡素青面色一變,就忍不住轉過頭來看向析秋,就見她穿著一件月白的素面褙子,頭上清清爽**了兩隻點翠的簪子,髮髻上戴了朵淺粉的珠花,週身並無貴重首飾,但卻是通身的華貴雍容,從容朝她走來,滿臉的淡然無波!
她緊緊握了拳頭,這個女人可真夠狠的,暗地裡做了那麼多事,派人將劉媽媽提前帶出府,又讓人包了客棧引得眾人憤懣注視,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將不明真相的劉媽媽放出來,讓京司衙門的人當眾將她帶走……
原本這一切已經在她的股掌中,侯府早晚會接她入府,她一定能登堂入室成為蕭四郎的妻子。
只要給她時間,這一切必然會到她的手中。
可是,就是這個看似柔弱溫順的女人,破壞了她所有的計劃。
讓她一日之間,從天上落進泥沼!
胡素青暗恨,嘴唇被她咬住絲絲鮮血從嘴角流下來,混著她的眼淚,她低聲哭了起來,無比的委屈:「太夫人,求您原諒我母親,她也是一心是為我好,自從大姐去世後,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娘希望我能幸福,帶著大姐的福分過下去,可是我身子不爭氣,娘日日為我尋醫問藥不免心裡著急,那日馬車出時,娘也是心裡著急,才到府上來質問四夫人,她回去後也萬分的後悔。」她說著一頓:「太夫人,我娘她真的是無心的,都是一場誤會,錯怪了佟府的兩位舅爺。」
胡夫人在一邊抹著眼淚,點頭附和。
太夫人看著胡素青,失望的搖了搖頭。
胡素青垂著頭,並沒有看到太夫人此刻的表情:「素青知道,這一次種種誤會,定是傷了您的心,可是我們也不想的,府裡走水我們母女投靠無門只能住去客棧,誰知道街面上就起了那樣的流言,我聽到時也氣憤的難擔,無奈昨晚在火中受了驚嚇,直到此刻才醒過來,一醒來我便和母親來給您請罪,還望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們,至於佟家兩位舅爺,以及京衙的誤會,我們也一定解釋清楚!」
析秋幾乎要笑出來,這個胡素青,口才了得且又能屈能伸真是不容小覷。
「好了,好了!」太夫人擺著手道:「不管內情如何,自此以後我們兩府不相往來,我也不想為難你們。」說著一頓揮袖道:「你們走吧!」
胡素青身子一怔哭訴道:「太夫人,求求您原諒我們,我們真的不是有心如此,我們也是被人利用,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