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蕭四郎的身影,想到他看著析秋的樣子,那暖暖的帶著無限寵溺的目光,那樣的眼神本該屬於她的,可是現在卻是屬於那個女人,而蕭四郎呢,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一點機會也不給她,就連她不顧體面去衙門口等他,他也是避而不見。
難道要讓她和那些煙花女子一樣,脫了衣裳送上門?
她沒有別的辦法,所以在發現佟家兩位舅爺跟著她的時候,她靈機一動想出了馬車出事這招。
她原本想的好好的,只要自己不死,她就有辦法讓太夫人答應她進門。
可是娘自作主張卻中了佟析秋的圈套,反被她將了一軍。
她現在騎虎難下。
可是,蕭家也好,蕭四郎也好她都不能失去。
胡素青緊緊攥了拳頭,想到了太夫人,看來她只有這一次的機會了!
緊緊咬住唇,她忽然開口道:「娘,我記得您給我存了嫁妝是不是?」
胡夫人便是一愣,反問道:「怎麼問起這件事?你還沒有嫁,這筆嫁妝娘好好收著的呢。」胡素青就冷冷的擰了眉頭沉吟了片刻,有著破釜沉舟的樣子,對胡夫人道:「嫁妝也不用留了,您悉數拿出來交給大哥,我有事讓他去辦!」
閨閣小姐的嫁妝,可就是往後她最大的依靠和資本,胡夫人驚詫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你想做什麼?這筆錢可是萬萬動不得,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娘也沒有本事,再給你重新湊嫁妝了。」
「娘!」胡素青說著話,語氣不容置疑:「眼下的這樣的情況,我們若是不做點什麼,只怕到時候您用了這筆錢,也不能給女兒找個可靠的人家,若是這樣,還不如現在就用了,賭一把!」
胡夫人看著自己女兒,臉色頓時灰敗一片!
她拉著自己的女兒,就道:「兒啊,你真的決定要進侯府給蕭四郎做妾?」若做妾室,便不需要任何的陪嫁!
「不然呢!」胡素青反問道:「我這樣的身子,若是去了一般的人家,便是平日裡的醫藥也難以維持,可是高門大戶功勳之家,除了宣寧侯府,我們難道還有別的路可選?」
胡夫人噗通一下在床邊坐了下來,她當然想將女兒嫁進侯府,也想過女兒進門去做妾,但一切都是想想,若真的讓她把女兒送進去,她的心裡卻是不好受的。
她的女兒,原本是蕭四郎的正室,現在卻要屈居人下。
她怎麼能高興!
胡素青心裡早已做了決定,她又道:「您別想了,女兒只要進了侯府,就定有把握讓四爺將心放在女兒身上,至於佟析秋……」她瞇了眼睛笑道:「不足一提!」
胡夫人沒有再說話,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胡家現在的情況,若失去宣寧侯的扶持,未來簡直不敢預期,她心裡一橫便道:「好,只要你過的好,娘都聽你的。」說著轉出了門,又回頭抱了個添紅漆單排扣的匣子進來:「這裡是我們家全部的家當,娘現在全部交給你。」
胡素青拿在手裡,瞇著的眼底裡,儘是凜厲。
第二日丑時,析秋起床送蕭四郎去上朝,天益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臉色僵硬很不好看:「四爺!」他聲音有著一絲不明的情緒:「胡家走水了!」
析秋正在給蕭四郎戴帽冠,聽到時便是手一頓,就聽蕭四郎問道:「京衙可去了人?怎麼會走水?」
天益回道:「就是京衙的人來府裡報的,說是四合院悉數燒燬了,死了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
也就是說病重的胡小姐和胡夫人並無大礙。
「知道了。」蕭四郎淡淡的道。
天益在外面便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蕭四郎掀開簾子大步走了出來,看著天益問道:「有什麼話,一起說了!」
天益就忐忑的看了眼隨後跟著出來的析秋一眼,小心的道:「府衙的人去了佟府,詢問了兩位舅爺昨晚身在何處。」就是說還是在懷疑是佟全之和佟敏之。
析秋一怔。
氣息驀地變冷,蕭四郎眼裡驟然變成寒冽如冰:「周大人何在?」
天益感受到蕭四郎的怒意,小心翼翼的答道:「在衙門等四爺,說是有些話要和四爺說。」
蕭四郎臉色沉冷的點了頭,回頭看向析秋,就見她站在哪裡,雖是面色鎮定,但眼底卻依舊露出不安的情緒來,他心裡一軟便回頭攬了她道「沒事,一切有我在。」
天益無聲的退了出去。
「四爺。」析秋朝蕭四郎淺笑道:「妾身不擔心,妾身相信三弟和七弟,更相信四爺!」
蕭四郎臉色柔和的攬住她,像是怕她害怕,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道:「我先過去,有什麼消息我會讓人回來告訴你。」
析秋偎在蕭四郎的懷裡點了點頭:「嗯。」
蕭四郎鬆開析秋,大步出了門,天益在院子裡等他,他停了腳步吩咐道:「你留在家裡,不管是誰來,只要夫人不想見的,一律不准放人進來!」
「是!」天益垂頭應是。
蕭四郎揮袍出了門,析秋將春柳喊進來吩咐道:「你回府看看,家裡現在怎麼樣了。」
春柳應是而去。
市井上,胡家半夜著火的事,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脛而走,頓時成了京城中這些日子以來最大最有趣的新鮮事。
因為這件事牽扯到當朝新貴蕭大督都。
蕭四郎的風流韻事,再一次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說是蕭四郎英雄救美,為胡家小姐尋醫問藥,傾心相付……蕭四夫人得知後嫉妒暗生,便攛掇內弟,在胡小姐的馬車上做了手腳,用狠毒手段想要害胡小姐紅顏薄命,幸胡小姐吉人天相,才得以逃過一劫……
可蕭四夫人顯然沒有打算放過胡小姐,在京衙宣佈要徹查馬車事故的證據時,胡家卻是被一把大火悉數燒了乾淨,當時跟在胡小姐身邊的趕車婆子以及丫鬟,全部在大火中身亡,便是拉車的馬,也被人毒死,胡小姐也險些在大火中喪命。
但證人和證據全部被毀屍滅跡。
此謠言一出。
蕭四郎和胡素青頓時成了一對情比金堅的苦命鴛鴦,而蕭四夫人就是那棒打鴛鴦,心胸狹隘不擇手段的惡毒原配!
若是有人問,馬車出事,胡家走水,不過都是意外,何以和四夫人扯上關係。
便會有人斬釘截鐵的告訴那人,蕭四夫人娘家的兩位舅爺被衙役詢查,就是最好的說明。
春柳匡啷一聲,將手裡喝茶的杯子摔在地上,指著門口就罵道:「她成了戲裡清高孤潔的貴小姐,我們夫人卻成了那惡人,真是不要臉,太不要臉了!」碧槐聽著,嚇了一跳,趕緊把門關好,拉著春柳道:「春柳姐姐,夫人還在房裡呢,你這個樣子可不能讓夫人瞧見了,免得她心裡難受。」
春柳氣不過,皺著眉頭道:「你是沒有出門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的,這些可惡謠言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竟然這樣歪曲事實,真是氣死我了!」
春柳忿忿不平的說著,碧槐卻是擰了眉頭道:「平常的人又怎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這些謠言除了胡家,還能有誰傳出來。」
「什麼!」春柳一愣,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你說的沒錯,這謠言說的這樣仔細,除了胡家就不會有旁的人了,真是可惡。」她說著就要開門出去,碧槐一看就拉住她問道:「春柳姐姐,您去哪裡。」
春柳怒道:「我去和夫人說,怎麼也不能任由她們這樣詆毀夫人!」
碧槐依舊拉著她,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夫人心裡定是已經有了計較,你不要自作主張壞了夫人的事。」
春柳已經開門走了出去。
她進門時,析秋正歪在炕上打盹,春雁守在一邊一聽到動靜,就將手指放在嘴上,小聲道:「夫人剛睡著,你有什麼事?」
春柳滿肚子的話,卻在看到析秋睡顏的那一刻,驀地嚥了下去。
她身材單薄清清瘦瘦的,穿著水清暗紋的半舊褙子,頭上的髮髻鬆散在一邊,單手支著面頰,柳眉輕蹙,眉宇間有著濃濃的疲色。
春柳第一次,委屈的紅了眼圈,她轉過身抹了眼淚咬住唇朝春雁搖了搖頭。
春雁拉著她壓著聲音道:「好好的哭什麼,若是讓夫人看見多不好。」春雁還不知道外間的傳言。
春柳三兩下擦了眼淚,搖頭道:「沒事,就突然瞇了眼睛而已。」
春雁自然不信,擰了眉頭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可是在哪裡受了委屈?」春柳性子烈也率直,大多時候都是她給別人委屈受,春雁還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欲言又止滿臉委屈的樣子。
「沒事!」春柳擺著手。
兩人嘰嘰咕咕的聲音,析秋已經睜開眼醒了過來,她著看著兩人出聲問道:「怎麼了?可是四爺派人回來了?」
春雁和春柳一怔,轉頭見析秋已經醒了,春雁立刻端了新茶過去給她,道:「不是,是春柳,她一副支支吾吾有話不說的樣子,我問也不問出話來!」
析秋就挑著眉頭去看春柳:「三少爺,七少爺可還好?他們怎麼沒有和你一起過來?」
「三少爺和七少爺出了門,奴婢見到了**奶,說是一早上衙役上門只是詢問了幾句,得出兩位少爺昨夜一直在府裡,便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頓了一頓又道:「三少爺去了教習師傅家裡,七少爺去了學院。」
析秋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剛剛在說什麼?可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春柳垂著頭想了想,還是將外面的流言告訴了析秋,又道:「夫人,外面那些謠言那麼難聽,我們怎麼辦?總不能任由那些人胡言亂語吧?」說著一頓又道:「衙門裡不過派人問了問三少爺和七少爺,那些人就像是已經定了罪一樣,紛紛一口咬定就是三少爺和七少爺做的。」
果然是這樣。
析秋失笑搖了搖頭,胡小姐的手段真是高明。
胡家著火,不但燒死了當時跟車的婆子和丫鬟,讓她再次成為了受害者。
還順利成章的把她變成了做賊心虛迫不及待想要毀滅證據,著急除掉胡小姐的那個人,若是再讓人製出謠言,讓輿論一邊倒的譴責她,不但將她推到風口浪尖惹人怒罵,還能給京衙以及侯府壓力。
蕭四郎在朝中,也會因為門風不正御下不嚴被御史攻擊唾罵。
就算蕭四郎和她無所謂,可太夫人,以及蕭延亦和二夫人呢?就會以為顧忌顏面,不管內裡細節,而急著解決這件事吧。
從大局著想,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撇清謠言,那麼撇清謠言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就是她大度的將胡小姐接進府裡來,讓她成為蕭四郎的妾室。
她們姐妹相稱,互敬互愛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樣,她善妒的名聲就不攻自破,至於胡家失火,馬車出事不過是京司衙門一句話,到時候讓衙門出面隨便出一個結果。
那麼這件事就有了大團圓的美好結局。
胡小姐進了府裡,她的名聲挽回了,而蕭四郎和侯府也沒有損失。
真是很好的反擊手段,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她冷笑起來,想到胡小姐喘著氣都要扶牆站著柔弱的樣子……
很難將她的外表和她的手段聯繫起來。
「夫人,我們怎麼辦?」春雁也慌了神,著急的紅了眼睛急急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