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延亦臉上還留著趕路的疲憊,回太夫人的話道:「還算順利,不過一路回來見了許多災民,所幸這些日子未曾下雪,天氣也不似年前那也冷!」
太夫人歎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每一年都要凍死許多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說著,面露哀色。
二夫人看著太夫人臉色不對,就笑著道:「這是怎麼了,今兒可是上元節,我們一家人該說些高興的話才是。」
太夫人就點頭笑道:「承寧說的對,這些事不提也罷!」說完,便問二夫人道:「宋先生那邊可送了席面過去?」
宋先生正月十二便進了府,家眷並為帶進府,依舊留在了常州。
二夫人點頭應是:「下午便差了人送去,宋先生才到府裡,家眷又不在,兒媳便讓宋總管提了酒去陪陪宋先生,晚上再去城隍廟去看燈,以免他出門在外思鄉落寞。」
「還是承寧想的細緻。」太夫人笑著點頭,又轉頭看著三個孩子:「等喝了茶便各自早些去歇著,養養精神,明兒可就要開館了。」
三個人臉上既有期待又有擔憂,聽太夫人說著就各自點頭應是:「祖母,孫兒知道了。」
太夫人滿臉笑容,寵愛的看著三個孩子,笑瞇瞇的指著吳媽媽道:「把我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吳媽媽笑著進去裡間,托了托盤出來,盤子上呈著三樣東西,太夫人笑著道:「轉眼你們都要啟蒙開館了,祖母便送你們每人一件禮物,希望你們能和先生好好學,我們家雖不需科舉考可也要好好做了學,將來待人接物,處事立身也有助益,可明白!」
三個孩子雖然聽的似懂非懂,但還是乖巧點頭應是。
太夫人就從托盤拿了一隻紫玉鐫刻的四方筆筒,上面雕刻翠鳥踏枝,晨露沾沾的圖畫,翠鳥的展開的翅膀上落著紅黃的顏色,色彩艷麗,鳥兒的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一看便不是凡品。
二夫人掩袖而笑道:「娘這裡的東西,個個包含著一個厚厚的故事,都是價值不菲呢。」
太夫人就笑呵呵的道:「放心,這些好東西到最後可不還是落在你們口袋裡!」
二夫人就咯咯笑了起來:「那是我們的福氣呢。」
太夫人就笑著轉頭對鑫哥兒道:「你母親送了一方端硯。」一頓又道:「祖母便送鑫哥兒一隻筆筒,希望我們鑫哥兒能一生平安,四方通達。」
鑫哥兒一見筆筒便頓時眼睛一亮,滿臉笑的接過來,拿在手裡上下翻著看,笑瞇瞇的回太夫人道:「謝謝祖母!」
蕭延亦看著鑫哥兒沉不住氣的樣子,就蹙了蹙眉頭。
太夫人又拿了一方筆洗出來給敏哥兒:「希望敏哥兒的字,能越寫越好!」
「謝謝祖母!」敏哥兒看著白瓷落著青竹的筆洗,清清爽爽很和他的心意,他笑著道:「敏哥兒謹遵祖母教誨!」
太夫人又拿了一塊和田白玉雕著仙猴托桃圖樣的筆架給晟哥兒……三個孩子抱著各自得的東西,嬉笑著湊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
析秋靜靜瞧著,也是滿臉的笑意。
大夫人也淡淡的開了口,讓唐媽媽將自己準備的惠州墨和宣紙拿過來各送了三個孩子,二夫人則補了敏哥兒和晟哥兒各人一塊鎮紙。
便只剩下析秋和蕭延亦還有蕭四郎沒有,蕭延亦和蕭四郎自是沒有準備,二夫人便拿眼去看析秋。
她想到蕭延亦在四處找張醫女的事,看著析秋的目光就含著一絲複雜。
析秋露出一絲羞澀,笑著道:「看娘和大嫂,二嫂送的,我的倒有些拿不出手了。」太夫人笑著道:「一份心意,哪裡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
春柳便拿了包袱進來,析秋便打開包袱,拿出她前幾日做成的三個單肩的小書包,鑫哥兒的是絳紅色,包面上繡著一隻小小的卷毛小狗,歡快的跑在田園山間,天圓地方風景秀麗……
吳媽媽看著嘖嘖歎了,拿在手裡道:「還是四夫人的心思巧,這畫面繡的和真的一般無二。」
太夫人暗暗點頭,眼裡露出滿意之色。
敏哥兒的則是青色,上面繡的是一隻哈士奇,追著團團的白雲,風吹著長長的毛很有童趣動感,晟哥兒是靛藍色,上面是一隻胖胖圓圓的小雞在青草叢裡跳著找蟲子,很有童趣。
鑫哥兒和敏哥兒皆是屬狗,晟哥兒則是屬雞。
鑫哥兒和晟哥兒趕忙扔了手裡的東西跑過來抱著書包,迫不及待的背在身上,笑彎了眼睛喜歡不得了,鑫哥兒更是跑到析秋面前,小臉紅撲撲的撒著嬌,蹭著析秋:「謝謝四嬸嬸。」
一副很親暱的樣子,和上面的小狗頗有幾分神似。
滿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就連蕭四郎眼底也含了一絲笑意。
二夫人看著目光就閃了閃。
敏哥兒落在後面,抱著書包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怪異,二夫人就笑著去問敏哥兒:「敏哥兒還不謝謝母親,難道不喜歡?」
大家都看向唯一沒有表情的敏哥兒。
敏哥兒看了眼析秋,又看向二夫人,垂著眉眼沉吟了片刻回道:「沒有,敏哥兒很喜歡。」又看向析秋:「謝謝母親!」
析秋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看著敏哥兒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這孩子很早熟,看到這種童趣很濃的物事,便不如鑫哥兒和晟哥兒那樣反應直接,反而有些牴觸別人將他當做孩子來看!
大家又圍著說了會兒話。
第二日一早上,太夫人左叮嚀右囑咐,讓吳媽媽親自送著幾個孩子去了外院。
析秋坐在房裡陪太夫人說話,太夫人便滿臉焦急的不停讓紫薇去外院看看:「去瞧瞧,三個人沒鬧起來吧?也不知能不能坐的住!」
紫薇就求救的去看析秋,太夫人這一個時辰都讓她去看了四次了。
析秋就笑著道:「娘,紫薇不是說了宋先生正帶著三個人在做風箏嘛,有的玩他們又怎麼會鬧呢。」她說著一頓又道:「況且,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回來吃飯了,等他們回來,您再仔細問問。」
「也是!」太夫人聽著笑道:「等他們回來再仔細問了。」
析秋看太夫人的樣子,就掩袖輕笑起來:「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太夫人聽著眉頭一挑,點頭道:「嗯。什麼事?」
析秋就將二銓的事和太夫人說了一遍:「讓劉管事教了十來天,我也仔細瞧了,那孩子話不多,但做事卻還很穩妥學東西也快,我想將他放在敏哥兒身邊,年紀差的不多,他既能陪著玩兒,也能照顧他,您覺得行不行?」
敏哥兒雖在她身邊,可析秋畢竟是嫡母,況且,析秋能為敏哥兒想的這麼細,太夫人又怎麼會不高興,遂笑著點頭道:「這件事你拿主意就行。」
析秋就笑著點頭:「那下午便讓人領進來給娘瞧瞧。」
太夫人聽著就點了點頭。
又到了中午,三個孩子背著書包,由丫頭奶娘護送著跟著跑了回來,鑫哥兒一進門太夫人就立刻抱著起來,拍著後背順著氣:「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這樣跑,怎麼不讓奶娘抱著。」
鑫哥兒跑的小臉紅的發紫,呼呼喘著氣偎在太夫人懷裡,就笑著道:「祖母,宋先生說我們都長大了,自己的事情應該自己做。」
太夫人聽著臉色一變,鑫哥兒不過才四歲不到,身體的情況一早便告訴他了,這位宋先生才進門竟就說這樣的話!
析秋卻是眼睛一亮,覺得這位宋先生不似別的先生一板一眼的教學,反倒很開放,她看了太夫人一眼,就問鑫哥兒道:「鑫哥兒這麼聽宋先生的話,那宋先生上午還說了什麼,你可記得?」析秋說完,就低頭將敏哥兒身上的小書包摘下來,又讓奶娘幫著晟哥兒去洗髒兮兮的小手。
鑫哥兒就點著頭道:「宋先生還說舜順適不失子道,兄弟孝慈。」又道:「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
太夫人聽著眼睛一亮,看向析秋,析秋也是高興的點頭問道:「那鑫哥兒可知道這兩句的意思?」
鑫哥兒就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第一句是說要孝順父母長輩。第二句則是說君子以學習來積累知識,以多問來……來……」鑫哥兒說著停住,抓耳撓腮的想著後面的話,這時候敏哥兒就繃著小臉接著道:「來明辨是非,以寬容待人,以仁心行事!」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鑫哥兒點頭搶白道。
析秋就笑著蹲下摸著敏哥兒的頭,笑著道:「敏哥兒真聰明。」又看著鑫哥兒:「鑫哥兒也很聰明,我們要用知識判斷是非曲直,用寬容的心對待別人,以善良仁義的心做事情,是不是?」
鑫哥兒點頭不迭!
敏哥兒就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析秋,隨即又垂下臉去。
太夫人臉上的冷意漸漸變暖,鑫哥兒平日裡背誦這些句子,一整日裡也背誦不出半句,如今宋先生隨便說了幾句,他便記住了,看來這位宋先生到真有些法子。
剛剛對宋先生的不滿也消散了一些。
她正想著,晟哥兒洗了手從裡面匆匆跑了出來,生怕旁人忘了他,獻寶似的道:「先生還說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
太夫人再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中午在太夫人這邊吃了飯,待敏哥兒幾人歇了午覺,析秋便回了房裡吩咐春柳道:「下午將二銓領來,我帶去給太夫人看看。」
春柳應是,隨即壓著聲音回道:「夫人,一銓讓人帶了話進來,說是初八的時候胡總管去側房裡看了一遍,問了裡面各人的情況,當時他沒有多在意,這幾天發現胡總管每日都去,還常常和他說話,今天更是提出讓劉管事帶著他學著打算盤,他心裡覺得奇怪,就帶話來問問您,是不是和胡總管打過招呼特意關照……」春柳說著擰了眉頭也滿臉的詫異:「奴婢聽著也覺得奇怪,您看這事是不是四爺的意思?」
析秋聽著一愣,問道:「胡總管特意關照劉管事教一銓打算盤?」
春柳點點頭:「是的,很是關注。」
析秋便擰了眉頭,若是蕭四郎有意要用一銓,一定會和她提起此事,既然他沒有提想必是沒有想到這點,那麼會是誰和胡總管說過此事?
她暗暗奇怪。
「讓一銓放機靈些,既然胡總管露出這意思,便讓他仔細去學!」析秋緩緩說著,等晚上蕭四郎回來,她便試探的問道:「二銓我今兒下午領去給娘看過了,娘見著也說孩子機靈,放在敏哥兒身邊不錯。」
蕭四郎滿臉淡然的點點頭,毫不奇怪。
析秋就歪著頭越發的奇怪胡總管突然而來的舉動!
又過了幾日,一早上敏哥兒來給析秋請安,兩人剛剛吃了早飯,析秋就發現敏哥兒滿臉的焦急的要去學堂,析秋很少看敏哥兒露出急切的樣子,便問道:「這兩日先生教了什麼?」
敏哥兒就一字一句的回道:「先生上午講解千字,下午便教我們做風箏,說是今天下午就帶著我們就放風箏。」
原來下午要去放風箏,難怪這麼著急。
析秋笑著道:「是在外院放嗎?」應該不會將孩子帶出去,只能在外院裡放。
敏哥兒就點著回道:「是!在外院裡放。」析秋點點頭,轉頭囑咐現在跟著敏哥兒的二銓道:「你仔細跟著,不要磕著碰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