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氣氛顯得輕鬆而歡快。
大夫人淡淡的在析秋對面坐下,看著端著茶淺笑著的析秋,道:「我焙了些臘梅,四弟妹可要嘗嘗?」
大夫人所說的,是她烘焙了臘梅的花瓣,可以放置一些在茶葉罐子裡,泡茶時茶葉裡就會沾上梅花的清香。
「多謝大嫂。」析秋笑著道:「常聽人說花茶,也嘗過旁的種類,倒是沒有嘗過梅花,今兒是托了大嫂才有這樣的口福。」
大夫人就淡淡的點點頭:「等回去讓人給你送些去。」話落,便低頭去喝茶,沒有了旁的話。
析秋報以微笑,也沒再說什麼。
二夫人偎著太夫人,目光就在析秋和大夫人身上轉過一圈,笑著和析秋道:「聽說銀樹昨兒晚上試過了?」
不待析秋回話,蕭延箏就點頭道:「真好看,放在院子裡紅黃藍綠,比煙火可美多了。」二夫人聽著就掩袖笑著道:「可不是,去年在郡王府見了,我都念了一年了,這會兒總算在府裡也能見著了。」
蕭延箏點頭不迭:「我院子裡也要擺幾棵。」
析秋從太夫人房裡出來,春柳上前扶著她往院子裡走,小聲道:「寶珠留在後院裡了,聽說是打理花圃。」這可不是輕鬆的活兒,通常園子裡的花草都是些專門伺候的婆子打理,太夫人讓寶珠去伺候花草,也是變相的懲罰!
析秋點頭道:「這件事既是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紫陽留在廚房裡,你讓岑媽媽多留意一些。」春柳聽著一愣,問道:「難道紫陽她?」
析秋就搖著頭道:「也不是,多留個心總不是壞事。」那天紫陽為什麼要躲出去,難道是因為寶珠在四爺房裡的關係?
春柳擰了眉頭,點頭道:「奴婢曉得了。」
析秋就問道:「後院裡的架子都拆了?四爺回來了嗎?」
「架子都拆了,一早上岑媽媽帶著兩個婆子將土鬆了一遍,您要不要去瞧瞧?」說著一頓又道:「四爺讓人來傳過話了,說他出去一趟,中午回來。」
析秋暗暗挑眉,一早上蕭延亦便喊了他出去,這會兒又出了府,不知為了什麼事。
她沉吟了片刻,道:「走,我們去瞧瞧!」
寶珠扔了手裡的花鋤,昂著頭對身邊的婆子道:「花肥沒有了,你們去領些回來。」
兩個婆子垂著眼睛,各自翻了個白眼,還以為自己是誰,太夫人送她和紫陽兩個人去四爺房裡,紫陽如今成了管事,而她卻被送了回來,這府裡可沒有傻子,裡面是個什麼事兒大家心裡都清楚,丫頭想當主子這也不是不敢想,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命!
婆子心裡咕叨著,但臉上卻依舊掛著笑,點頭哈腰道:「那寶珠姑娘歇一會兒,婆子這就去領花肥。」
寶珠冷哼一聲,轉身在花圃邊的太湖石上坐了下來,挫了挫凍的發紅的手,想起幾日前還養尊處優生活心裡越發的恨,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我出去走走。」說著,頭也不回的從後門出了院子。
秀雲正在院子前曬太陽,手裡拿著繡花繃子繡花,見寶珠進來就擱了繡花繃子笑著道:「寶珠妹妹來了,快過來坐。」
寶珠就沉著臉,滿臉不高興的在秀雲旁邊坐了下來,秀雲讓小丫頭給她沏茶,她自己則是擰了眉頭道:「你的事我聽說了,一早上心裡都念著,可你現在在太夫人房裡,也不如以前自由,我也不敢過去,趕巧你來了,我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寶珠氣呼呼的抓了一把瓜子磕著,又吐在地上,道:「能有什麼事,主子不想留你,你便是什麼錯也沒有,她也總能找到錯處攆你走!」
秀雲聽著一愣,問道:「是四夫人留不得你?」
「難道不是!」寶珠冷哼一聲道:「那杯茶離她那麼遠,可她還一副被燙著了的模樣……她和四爺新婚夫妻,四爺眼下自是疼著她的……」滿臉不服氣的樣子。
秀雲擰了眉頭露出原來如此的樣子,沉了聲音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她歎氣道:「我還以為四夫人性格綿和,原來也是這樣的。」又攜了寶珠的手道:「真是苦了你了,主子有事可不是我們受罪麼,也怪不得誰,怪只怪我們命苦,不能投生到好人家去,落得給人端茶倒水命在人手的日子。」說著,紅了眼睛。
寶珠轉了頭來勸她:「瞧你,我沒哭反倒你哭了起來!」又拿了帕子給秀紅擦眼淚。
秀紅哭了一通,便哽著聲音問寶珠:「讓你去伺候花圃,你這細皮嫩肉的哪能做這樣的粗活,你說說,你有什麼打算?!」
寶珠擰了眉頭歎氣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太夫人安排的事,我難道還能駁了太夫人的面子,想去別的主子那裡,我又是從四夫人房裡出來的,別的人也不敢要不是!」
秀雲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說的沒錯。」說著,她又回頭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道:「不如你去求求二夫人吧,太夫人那邊只有二夫人說話最有份量了。」
寶珠忙搖著頭,回道:「二夫人怎麼可能為了我去得罪四夫人。算了,就算我倒霉,這件事不要再說了。」寶珠垂頭喪氣的,又抬頭看看時辰,站了起來對秀雲道:「我回去了,手上的事情還沒做完。」
說著,轉身便出了房。
寶珠出了院子,路上就看見碧梧和提著漿洗衣裳的三四個婆子,幾個人有說有笑的去漿洗房:「等我們送了衣裳,也回去瞧瞧,夫人說是種三七,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三七是什麼樣子呢。」
那婆子就道:「也不知能不能種的活。」說著一頓又道:「四爺這會兒在房裡嗎?」
碧梧道:「說是在外院呢,和侯爺在說事。」兩人說著漸行漸遠。
寶珠聽著,眼睛一瞇在一株芭蕉樹下停了下來,她緊緊蹙這眉頭,想到秀雲說的話,難道她真的要一直在太夫人的後院裡伺候花草,等到了年紀便打發出去,隨隨便便嫁了人不成?
昨天晚上四爺生了這麼大的氣,是因為他覺得四夫人受了傷,可四夫人明顯沒有事,她是不是也該去解釋解釋?
心裡想著,寶珠便提著裙子匆匆去了外院。
佟敏之在側門下了馬車,兩人朝守門的婆子道:「勞煩您去通稟一聲,在下有事見四夫人。」
那婆子見佟敏之穿著錦繡直綴,玉郎風輕的公子哥樣兒,就不敢怠慢問道:「請問閣下是?」
「在下是四夫人的胞弟。」
婆子一聽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道:「那舅爺稍等,奴婢這就去稟報。」說著請了佟敏之在門房裡稍坐,又上了茶自己則去了內院。
佟敏之笑著點頭,低頭去看手裡的畫卷,朝婆子道:「有勞!」就樂顛顛的坐在裡面等。
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忽然佟全之騎著馬匆匆來了,遠遠的下馬就進了門房喊道:「七弟,他們都等著你呢,這會兒錢公子都拿了前幾年院試的考卷,都在傳看呢,你不是一直想看的嘛。」
「真的?」佟敏之聽著眼睛便是一亮:「錢公子也來了?」佟全之就點頭道:「可不是,大家都等著你呢,我又不打算考院試,看了也沒有,就著急來喊你回去。」
「可是。」佟敏之捏著手裡的畫軸就為難的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把畫送去給姐姐,說好這兩日給姐姐送來的。」
「一幅畫而已,你托了人送進去,六姐姐這裡你改日再來便是。」說著一把奪過佟敏之手裡的畫軸,站在門房門口視線就在院子裡四處轉悠,遠遠的看到一個面熟的丫頭,佟全之就揮著卷軸,把那丫頭喊了進來,笑著道:「你是四夫人房裡的丫頭吧?」
那丫頭目光一閃,認出是佟府的兩位舅老爺,回道:「奴婢寶珠,見過兩位舅老爺。」
佟全之一副等不及的樣子,將畫卷塞到寶珠手裡:「麻煩您幫我送去給你們四夫人,多謝多謝!」
不待寶珠回話,佟全之已經拉著佟敏之匆匆離了府門騎馬而去,寶珠就捏著畫卷撇撇嘴,一搖三擺的往內院裡去,剛剛聽到碧梧說四爺在外院,等她去打聽過才知道四爺根本不在府裡,她正生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卻遇到佟全之和佟敏之,她憤憤的拆開佟敏之送來的畫卷,打開一看隨即愣住,上面的女子玉面桃腮清麗致,一雙妙目水波氤氳,美若仙子……她擰著眉頭咕噥道:「原來是四夫人的畫像。」
她冷嗤一聲,便捲了畫軸隨手一扔,扔在路邊的樺樹林子了,冷嗤道:「哼哼,我便是扔了你又能耐我何!」說著,大步離開了。
「怎麼又走了?沒說有什麼事?」析秋詫異的問婆子道。
「奴婢也不知道,說是又來了位舅爺,一直催著走,兩位舅老爺可能有要緊的事辦……」婆子回道。
析秋點點頭,讓春柳賞了婆子,待婆子出去析秋便吩咐春柳道:「你回頭回家去問問,怎麼好好的來了又走了。」說完,她一頓又擺手道:「算了,還有幾日就要過年了,等過年我回去親自問他吧!」
說完,她又低頭去看手裡的花籽:「過兩日你讓劉大瑞家的進府裡來一趟。」種三七需要搭溫棚,雖然有些繁瑣,但是她覺得三七的藥用xing比起普通種植xing草藥要高,若是她種植成功了,往後田莊裡種上三七再配些別的草藥,也不用再為地裡種什麼煩惱了。
春柳應是,這邊春雁進來道:「夫人,天益說幾十顆銀樹已經架成了,就來問問您這些都放在哪裡。」析秋想了想回道:「讓你先收著,等我去問了幾位夫人再說。」
「是!」春雁領了差事下去,在門口便碰到大步進門的蕭四郎,春雁垂著頭行了禮,蕭四郎淡淡點頭便進了正房。
析秋見蕭四郎進來,笑著迎了過去:「四爺回來了。」上去幫蕭四郎脫了外面的披風:「說是今兒下午還有雪,也不知您什麼時候回來,正想著讓天益將您那件厚的裌襖送過去。」
蕭四郎在炕上坐了下來,春柳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他端了茶看向析秋道:「去了一趟沈府。」析秋也沒在意,蕭四郎和那沈季幾人常來常往,也不奇怪,誰料蕭四郎卻是道:「太后娘娘昨兒晚上賞了位美婢給沈季,這會兒沈府裡都鬧翻了。」說著擰了擰眉頭。
析秋聽著一愣,坐在蕭四郎身邊問道:「太后娘娘賞的?怎麼好好的賞沈國舅美妾?」沈夫人的嫡子才兩個多月,他們成親時間也不久,也沒聽說太后娘娘和沈家有不和的傳聞!
「沈夫人才查出又懷了身孕!」蕭四郎淡淡說著:「消息傳了出來,滿朝嘩然都恭喜沈季福澤深厚,太后娘娘便特意下了懿旨,送了一位李姓的千金。」
析秋愕然,沈夫人真夠可以的,這長子還在襁褓中,這邊又懷上了!
「所以太后娘娘賞了美妾給國舅爺?」析秋滿臉詫異,她想到那位坐在宮裡,滿臉慈祥的老太太……自古聖上賞臣子美妾的事常常有,唐玄宗當初賞房玄齡美妾,房夫人剛直更是鬧出了「吃醋」的風波,此類之事不甚枚舉,但太后娘娘賞賜臣子美妾的事,卻不多見!
蕭四郎略皺了皺眉,攬了析秋道:「太后雖對聖上頗為照顧,但和長寧公主卻一直相傳不合,所以當沈家出了一位皇后,成了國舅後,太后娘娘和長寧公主更是水火不容了,這會兒長寧公主恐怕已經在宮裡了。」
析秋歎氣,想到溫柔端正的沈夫人,自己懷孕在身又要操心幼子,而相公卻得了位美貌的妾室,還打打不得,攆也攆不得,這換了誰心裡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