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言沒有回來,析秋朝江氏看去,江氏就垂著眉眼跟在眾人後面。
等送走大老爺,江氏將佟析硯和析秋請到自己房裡,叫身邊媽媽上了茶:「六姑奶奶喝茶。」析秋笑著謝過,這邊佟析硯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大嫂,三姐姐到底怎麼回事?」
江氏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擰了眉頭道:「任府那邊,今兒一早派了媽媽來,說三姑奶奶昨天晚上小產了。」
佟析硯啊了一聲驚訝的說不出來話,析秋也滿臉驚訝,問道:「怎麼好好的流了呢,不是說日日躺在房裡養胎麼?」
江氏看了眼身邊的媽媽,媽媽就會意的出了門,將房門關上守在門外,江氏這才道:「聽說昨兒晚上,任姑爺子時才回的府,許是多喝了幾杯,也不知怎麼和三姑奶奶爭執了起來,還動了手……」
任雋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江氏這邊又歎了口氣道:「正巧今兒要留在府裡送父親,若不然我也去了任府。」她想到和大太太說時,大太太臉上的表情,看來任府這一趟也只有她去走動了。
儘管再討厭佟析言,可對外面她們還是佟氏姐妹,佟析硯怒道:「這時絕不能輕易揭過去,任家除了來人報信,沒有說別的事?」
江氏歎了口氣:「沒有!」說著一頓:「這件事我瞞著父親的,就等著父親走了,我再去看三姑奶奶。」
佟析硯就冷笑著道:「瞧她當日上跳下躥選的親事,如今這樣也是她活該如此。」說著,氣呼呼的喝了口茶。
「大嫂。」析秋擰了眉頭問道:「母親那邊可知道?」
江氏看著析秋,就微微點了點頭。
看她的表情,想必大太太也沒有太上心才是,析秋沒有說話,江氏就想了想就道:「四姑奶奶和六姑奶奶明兒有沒有空?」
佟析硯沉吟了片刻,去看析秋的態度,析秋想了想終是點頭道:「我明兒和大嫂一起過去。」這邊佟析硯聽析秋也說去,便有些不情願的附和道:「我回去問問相公,若是去我讓媽媽回來告訴大嫂。」
江氏立刻點頭,回道:「那我明天辰正去接你們。」
析秋沒有意見,等到回去的馬車上,析秋垂著眉眼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蕭四郎以為是因為大老爺離開的緣故,就淡淡出了聲安慰道:「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岳父就回京了,你若是心裡掛念便常常給他寫信。」
「不為這事。」析秋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將佟析言的事情和蕭四郎說了:「前三個月最是不穩,聽說任三爺下手又重……」
蕭四郎便沉了臉色,他已經許久不曾和任雋來往,更不知這兩年他越發沒了分寸。
「四爺。」笑著看著蕭四郎道:「……我明兒想和大嫂一起去一趟任府」
「去吧。」蕭四郎點頭答應:「你那邊若是藥材不夠,便去庫房裡提些。」析秋點頭應是。
晚上回去就讓春柳將去任府的東西都準備好,梳洗過後上了床,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點了燈想看幾頁《四民月令》,蕭四郎轉了身看著她:「睡不著?」
析秋就點點頭回道:「嗯,想看會兒書,四爺先睡吧。」析秋說著,就轉了個身將燈投過來的光線遮住。
蕭四郎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也跟著坐了起來,析秋拿了迎枕給他墊上,蕭四郎靠在床頭很自然的將她攬在懷裡,道:「我明日,陪你一起去吧。」
析秋一愣,抬頭看著蕭四郎:「明日四爺不休沐吧?」蕭四郎挑著眉頭回道:「無妨,你們先去,我下朝後便直接去任府。」
有他在,析秋莫名的多了一絲底氣。
佟析言的孩子被任雋打落,任府卻只讓一位媽媽回來報信,多餘的話一句沒有,佔著的不就是兩府地位懸殊罷了,而江氏今天問她和佟析硯有沒有空,也並非是她心生怯意,也不過想和兩位嫁了高門的姑奶奶一起,和任府裡的人說起話來,也多些底氣。
也順便告訴任府,佟府雖是五品官的府邸,但幾位小姐卻是嫁的不差。
去給佟析言撐腰。
就是不知道佟析言會不會領江氏這份人情!
「早些睡吧。」蕭四郎摸了摸她的頭:「這兩天你也累了,聽胡總管說幾房陪房都搬過去了?」析秋聽著就點頭道:「還有一房自山東還沒有回來。」
金大瑞去了十幾天也沒有消息回來,析秋常常在想,山東那邊的地是不是連通州這裡的也不如。
第二天一早,去太夫人那邊請安,說起佟析言:「聽說是流產了,我想去看一看。」
太夫人聽著臉上就露出可惜的樣子來:「幾個月了,怎麼好好的流了呢?」析秋歎息道:「聽說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知具體情況,只有一個媽媽來府裡報了個信。」
「去吧,勸勸她,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也不用太傷心,好好養著身體才是重要的。」太夫人目光微微一閃,便點頭歎息著回道。
析秋點頭:「我下午就回來。」
太夫人就吩咐吳媽媽:「包些當歸人參給四夫人帶著。」吳媽媽笑著應是,去庫房了提了交給春柳放在馬車上去。
說著話,江氏已經到了,朝太夫人請了安,太夫人就問江氏道:「大太太的身體可好些了?」
江氏就回道:「還是原來的樣子,也不見好轉。」
「這樣的病也急不得,要養些日子才行。」太夫人道。
江氏稱是,太夫人便催她們:「去吧,早去早回,說是今兒下午還有場雪。」
析秋就和江氏站起來,和太夫人辭了出了門上了馬車。
一上車,江氏就沉了臉和析秋道:「昨兒你們剛走,三姑奶奶身邊的丫鬟就回了府,說是買通了守門的婆子,偷偷回來的……臉上也帶著傷,哭個不停。」
析秋聽著一驚,問道:「都說了什麼?怎麼就動了手呢。」
江氏就道:「說是三姑爺見著三姑奶奶裙子下面見了紅,依舊是揪著她頭髮不鬆手,還朝她身上踢了一腳,三姑奶奶當時就暈了過去,她上去拉也被三姑爺扔過來的茶壺碎瓷,劃破了臉。」
江氏說著頓了頓,又道:「說是回來的遲了,三姑奶奶說了幾句,三姑爺氣不過就要去妾室房裡歇息,三姑奶奶也生了怒,說了些難聽的話,三姑爺就上了火,這才動了手!」
佟析言很會做人,在府裡一向對上恭恭敬敬,對下照顧有加,妾室庶子照顧周到,怎麼會好好的和任雋為了這樣的事吵起來?這不像她能做出的事。
江氏也不知詳情,只能到了任府見了人才知道了。
馬車上了長街,走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已經到了武進伯府側門外,佟析硯的馬車停在巷子口等她們,兩輛馬車駛進了任府內院,在二門有媽媽領著乘了軟轎進了內院。
轎子在伯公夫人的院子外停下來,析秋由春柳扶著下了小轎,就見到任**奶滿臉笑容的從裡面迎了出來,笑著道:「聽說你們要來,娘可是派了我在這裡候著,可總算把親家奶奶和親家姑奶奶盼來了。」
江氏笑著過去,客氣道:「真是罪過,讓**奶親自迎我們。」說著,她又笑著道:「怎麼不見孩子?」任**奶才生了嫡子。
說到孩子任**奶臉上的笑容更甚:「今兒風大,也不敢抱出來,由他父親陪著在房裡呢。」江氏就連連點頭。
任**奶就轉目就看析秋和佟析硯,隨著江氏稱呼:「四姑奶奶,六姑奶奶。」析秋和佟析硯一起朝任**奶行了禮,任**奶單獨看了析秋一眼,心裡暗暗吃驚,六小姐和兩年前的變化很大,兩年前雖是漂亮可也不過是個青澀的小姑娘,如今看著眉眼都長開了,穿著一件正紅雙金撒花褙子,一件秋香色馬面綜裙,頭上一隻金累絲紅寶石步搖,左右各cha了兩隻點翠簪子,耳上是紅寶石線形墜子,手上戴著珊瑚珠串,淺淺笑著讓人如春風佛面,眼前便是一亮,舉手投足間更有股端莊溫婉散發出來,沉澱和從容……
任**奶瞧著,就有些移不開眼。
她看了眼正房裡,想到析秋兩年前來府裡的目的,當時娘生出了遲疑,覺得六小姐敢打庶姐未免有些刁蠻,她卻覺得六小姐那樣的人,若不是真的氣著了,又怎麼會在別人的府邸裡動手。
但是娘卻執意聽了陳夫人的話,換成了三小姐,如今媳婦娶進了門,依她瞧著三小姐無論待人處事或者人品機智,都不如眼前這位六小姐。
這或許就是人常說的福分,六小姐婚事多波折,接連二三的聽佟析言面帶嘲諷的說起娘家的妹妹,定了山東洪府又剋死了洪公子,和家裡表哥曖昧不清,又bi走了表哥……說的多有不堪。
可後來呢,六小姐卻是嫁了宣寧侯府,蕭大都督更是毫不介意她的身份,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將她娶進門,聽說是疼愛有加。
說起來,這不是福分又是什麼。
再看佟析言,當日在婆家將自家妹妹說成那樣,如今出了事還不是要讓自己妹妹來給她出頭。
任**奶想想,心裡便暗暗笑了起來。
又想到自己的婆母還在裡面等著,她就看了眼析秋,便笑著道:「瞧我,親家奶奶和親家姑奶奶來,我一高興竟是連規矩都忘了,快請進去坐,娘還在等你們呢。」
江氏就笑著道:「有勞**奶了。」說著,隨著任**奶進了正房裡。
伯公夫人穿著澹澹色的團福壽紋的立領寬袖對襟褙子,高坐在上,見到幾人進來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來。
析秋和江氏,佟析硯朝伯公夫人行了禮,伯公夫人笑著道:「親家奶奶和四小姐,六小姐快坐。」
稱呼又不一樣,但是卻和任**奶一樣,忽略了她們已經嫁人的事情,或者說有意忽略她們背後夫家的身份。
析秋回以淺笑,在左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聽說親家太太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府裡一直有事,心裡惦記著想去瞧瞧,可總也不湊巧。」伯公夫人笑著看著江氏,親切的問道。
江氏接過丫鬟奉上的茶盅,啜了一口回道:「勞您惦記了,這些日子吃著藥好了許多,大夫說再調養些日子,便無大礙了。」
「那就好。」伯公夫人笑著點頭:「前些日子伯公爺有些風寒,宮裡頭太后娘娘賞了幾株靈芝和三七,回頭包些回去給親家太太。」
江氏微微一笑:「這怎麼敢,夫人您留著吧,母親那裡六妹妹前兩日才差人送了些回來,也不缺,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伯公夫人聽著一愣,臉上卻並異色,微微點頭看了眼正淺笑而望從容大方的析秋,正紅的褙子打扮的既不顯的珠光寶器,卻也彰顯了二品夫人的尊榮,她看著便微微生出些許恍惚,想到那日低垂著眉眼跟在佟大太太身後,乖巧膽怯的佟家六小姐。
不過兩年的時間,她出落的比起從前越發的清麗貌美,無處不散發著高門命婦的端莊優……都說相由心生,聽說蕭四郎對她寵愛有加,夫妻感情日漸愈盛。
往日風流浪蕩的蕭四郎,比起老三的胡鬧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如今呢,下了衙便回家,前幾日還聽說趁著休沐,特意陪著她去看陪嫁的宅子,還在鴻雁樓定了席面,看來蕭四郎是真的被這個小小的庶女收了心,想要安安穩穩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