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這才擰了眉頭去看五夫人,質問道:「今天上午又鬧什麼,滿府裡都聽到你們兩個拌嘴。」
五夫人臉色一變,飛快的看了析秋,眼睛也紅了起來:「娘,這回可不是我找她鬧的,是他一大早的也不知發什麼瘋,進了房就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有你這樣說自家相公的嗎?」太夫人滿臉不悅:「小五脾氣向來溫和,也處處讓著你,他能發這樣的大的脾氣,就必然有他原因,你怎麼不去弄清楚原因!」
析秋聽著就垂了頭去喝茶,她沒想到太夫人和五夫人說這些,若不然她怎麼也會避出去才是。
五夫人聽著就滿臉的委屈,太夫人沉了沉斂歎了口氣:「算了!」說完頓了頓又道:「以後你們的事我也不管不了,但你們既是拌嘴也該避著孩子一些才是。」
五夫人垂了臉擦了眼角的淚花:「知道了!」
太夫人沒有再說什麼,轉頭看著析秋問道:「老四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說是兩三天的功夫。」析秋笑著回道。
正好吳媽媽進來問飯擺在哪裡,太夫人就道:「就擺在次間吧。」吳媽媽就笑著出去,太夫人喊紫薇:「去看看二夫人可來了。」
紫薇應是而去,析秋看了眼五夫人就站了起來:「娘,我去幫吳媽媽擺碗筷。」太夫人點點頭,析秋就出了暖閣。
五夫人站在後面,就鄙夷的看了析秋一眼。
她擦了眼淚坐在太夫人身邊,小聲說話:「娘,我錯了,您別生我的氣了!」說著,又挽著太夫人的胳膊。
太夫人目光微微一閃,沉了氣嗔瞪了五夫人一眼:「你也別和我說,往後你們的日子你們自己過去!」五夫人身子一僵,捏了捏手裡的帕子:「娘,我本也沒想和他吵的,是他不知在四哥那邊聽了什麼話,就回來一口咬定是我說的,也不分青紅皂白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能不和他置氣嘛!」
太夫人眉頭一擰,問道:「怎麼又扯到老四了?」
五夫人就擦了眼淚道:「我也不知道,正好四嫂在這裡,娘不如問問四嫂罷!」
「析秋?」太夫人一愣,瞇著眼睛審視著五夫人,目光彷彿利箭一般射了過去,帶著少有的凜厲,她斥道:「她才嫁進來幾天,便是有事也不會去說,你也不用拿話來匡我!」
五夫人一愣,沒料到太夫人會去維護析秋,臉色有些難看的道:「娘,我不是說四嫂說的,只是這件事四嫂是知道的,昨兒我和四嫂說起來府裡的風水格局,就說到大嫂要建的花房,四嫂也覺得風水很重要,想著讓大嫂換個地兒去建!」說著她頓住:「不信,娘您找四嫂來問問嘛。」
太夫人擺著手,臉徹底冷了:「我還沒老糊塗,不要和我說這些沒用的。」說著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晟哥一個人在家,你趕緊回去吧!」
連飯都沒留!
五夫人臉一白,喃喃的退了出去。
等二夫人過來,析秋陪著太夫人用了飯,又各自喝了茶便辭了太夫人出來。
她和大夫人是一個方向,只是大夫人出了門便逕自走了,連招呼也沒有和她打,春雁滿臉的不忿:「太欺負人了!」
析秋也歎了口氣,她不想和別人掏心掏肺,自然也不能要求別人對她熱情,大家若一直這樣客客氣氣的,倒也不是壞事。
只怕有人連這份客客氣氣也不想保留!
她想著目光就落在娉瀾軒的方向。
等析秋她們各自走了,吳媽媽和太夫人在房裡說話:「一回去就鬧了起來,這會兒正關著門在吵呢!」
太夫人將茶盅擱在茶几上,面色慍怒:「隨他們去鬧,不過建個花房,便上跳下竄的惹了這麼多事出來。」
吳媽媽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太夫人又道:「老四家的在幹什麼?」吳媽媽就笑著回道:「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間裡,奴婢去的時候正在炕上畫花樣子,旁邊擺著四爺的鞋樣子,看樣子像是打算給四爺做鞋子。」
太夫人的臉色終於好了點:「昨兒老五家的去她那邊,我當她今兒會和老五家的一樣,信這些牛鬼蛇神……算她機靈!」
吳媽媽也暗暗點頭,四夫人雖是才嫁進來,可是這兩天她冷眼瞧著,四夫人遠比她想像中要機靈許多,原還擔心她不受太夫人喜,會畫蛇添足做什麼多餘的事來,又或是見五夫人去示好,抓了妯娌想靠著在府裡站穩腳跟。
如今看來,她心裡是清楚的,想要在這裡個家裡站穩腳跟,四爺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析秋這邊回到房裡,就拿了筆墨畫了一會兒花樣子,春柳在一邊站著就悶悶不樂欲言又止,析秋抬頭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春柳就嗤著聲的道:「小姐,咱們稟了太夫人搬出去吧,這府裡的人奴婢瞧著一個個對您都不好,我們在這裡平白的受氣!」說完,坐在一邊自己生起氣來。
析秋就擱了筆,笑著道:「去哪裡不是如此?你便以為搬出去,就能無事了?這府裡住著的四爺的母親,我們出去就能摘乾淨了?到時候事情只怕比在府裡還要多。」
「小姐。」春柳走過來看著析秋道:「那您總要做些什麼,只要太夫人喜歡您了,有她撐著您在府裡日子就好過了不是!」
析秋笑了笑,沒有說話。
春柳暗暗著急,卻又不敢再說什麼。
析秋梳洗過後,正準備休息,蕭延箏卻突然連夜跑了過來,搓著手往析秋房裡鑽:「我一個人睡不著,晚上我和你睡。」
析秋愕然,拉著她道:「你便是來也早些,怎麼這麼晚過來。」說著將她讓進去:「和娘說過沒有?」
蕭延箏脫了褙子,鑽到炕上縮著:「沒有!娘這時候怕是也睡了,我明天再去和她說吧。」說完就露出兩個大大的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看著析秋。
析秋失笑轉頭喊來春雁:「你帶著婆子跑一趟吧,和吳媽媽說一聲,說二小姐晚上在我這裡睡了。」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說著提了牆角的燈籠帶著個粗使婆子跟著,一路出了院子往太夫人院子裡走。
「五爺,五爺您著是要去哪裡?」晴霜跟著從房裡追了出來,拉著蕭延庭的手:「夫人只是一時的氣話,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蕭延庭厭惡的甩開晴霜的手,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晴霜臉色一變,跺著腳進了房裡,又拿了件披風過來:「五爺,夜裡涼您披肩衣裳吧。」說著追出了院子。
蕭延庭一路出了門,想到五夫人的無理取鬧:「那鎮魂陣我和周道婆費了那麼多心思,如今輕易就被大嫂破了,晟哥兒可是我們的獨子,你怎麼能為了大嫂,不顧他的安危呢!」
蕭延庭怒容滿面,斥道:「這和晟哥的身體有什麼關係!」五夫人就瞇著眼睛回道:「這件事你不用管,反正你聽我的就行了,明天你就去和大嫂說,讓他把花房移到別處去,什麼地方都行,就是那裡不行。」
「滿口胡言亂語!」蕭延庭甩袖,冷冷看著她:「整日裡怪力亂神,那周道婆什麼人,她的話你也信?」說完便往外走:「要說你去說,反正我不去說!還有,四嫂那邊你也不准去說,免得連我都受了連累。」
五夫人氣了個倒仰,指著五爺的鼻子罵道:「你這個窩囊廢,被老四說兩句就縮了脖子躲在家裡,好!你不讓我去找四嫂,我偏要去,佟析華當年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就要百倍還給她妹妹。」
蕭延庭頓住腳步,想到蕭四郎和他說話的表情,四哥對四嫂的維護,恐怕遠遠大於他的想像,他不敢招惹四哥更不敢讓五夫人招惹四嫂:「我說過,不准去!」
五夫人冷笑連連:「你怕什麼,你是我們籐家的女婿,如今這侯府裡你用得著怕誰,便是皇上都要高看我們三分,就是現在二哥讓了爵位給你,我都敢接了來坐。」
蕭延庭驚的瞪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指著五夫人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說完,一揮袖子就出了門。
他獨自走在花園中,想到五夫人剛嫁進門時溫順敦厚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這樣跋扈不講理……
不知不覺中,他就走到他們夫妻原來住的梅園,他嘲諷的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又往回走。
忽然,幽黑的花園中,有人提著燈籠朝這邊走來。
蕭延庭腳步頓了頓,隨即就看清來人……
穿著秋香色的褙子,尖尖的下巴,高高的鼻子一雙眼睛溫柔明亮,他的心不知為何就漏跳了一拍,愣站在小徑的入口看著燈籠的光線越走越近。
「啊!」對面的人彷彿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便是一驚扔掉了手裡的燈籠,頓時四周落在一片黑暗中。
蕭延庭露出歉意,趕忙出聲道:「是我,別驚!我是蕭延庭。」
對面的人一怔,隨即跪在地上對他道:「五爺恕罪,奴婢驚著五爺了!」
蕭延庭看不到對面女子的表情,就垂手小心的走近了幾步,問道:「你是哪個院子裡的,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
對面的女子就回道:「奴婢春雁,在四夫人房裡當差。」
「人走了,五爺還在路口看了半晌才離開。」晴霜說著,語氣裡就帶著酸味:「那樣子,奴婢瞧著……分明就是……」
她想著心裡便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等她拿了披風過去,五爺剛剛還留戀的眼神,一瞬間就換成了滿滿的厭惡!
五夫人聽著眼睛就瞇了起來:「你看清那丫頭是四房的?」
晴霜就很確認的點點頭:「奴婢沒有瞧錯,是四夫人房裡的大丫頭春雁。」以前四夫人沒嫁進府時,她就見過春雁,所以即便光線不明她也看的清清楚楚。
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丫頭也這樣輕浮,大半夜的在園子晃,難不成以為這樣就能飛上枝頭,和她們主子學想成鳳凰?
「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麼。」說完,她轉頭看著晴霜,怒道:「你也沒有用,看到五爺在那邊怎麼不把人帶回來,竟是讓他去外院了!」
晴霜滿臉的委屈,她怎麼不想把五爺拉回來,可她不過一個沒抬了身份的通房,五爺又不看重她,尋常的話她怎麼敢說。
五夫人滿臉煩躁的揮揮手,她自己則端茶杯,靜靜坐在桌前,細細算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五夫人算準了五爺去太夫人房裡請安的時間,掐著時間便去了前院,果然在太夫人的院門口碰到五爺:「五爺,昨晚是妾身錯了!」她攔住五爺,精心打扮過的面容,明艷俏麗:「您隨妾身回去吧,這長住在外院,沒的引起旁的人閒話。」
五爺側開臉不看她,顯然還在生氣,五夫人瞧在眼裡語氣就愈加的柔了:「五爺,妾身昨晚一夜未睡,親手給您燉了您最愛喝的湯……」
「別說了。」原本生硬的語氣,漸漸柔和,五爺看著五夫人嬌媚的表情心也軟了:「這是娘的院子,你收斂些!」
五夫人嘴角的笑容又擴大了一分,忙點點頭不再說話。
五爺看著就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先去給娘請安,旁的話回去再說。」說完,轉身便要進院子,可緊接著他的腳步便停了下來。
就看到四嫂由丫頭婆子簇擁著跟蕭延箏兩人有說有笑的從另外一邊過來,五爺的目光不期然的就落在四嫂身後,穿著碧青色比甲的春雁身上,微垂著眉眼,長的不算出眾可勝在乖巧敦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