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慎之就帶頭朝大太太行了禮,帶著兄妹幾人依次出了門,又在院外各自散了,析秋就和佟析言,佟析硯,佟析玉回了西跨院,又在角門邊和幾人分了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進門,析秋便看到桌子上擺著的喜蛋,她笑著走過去,拿著喜蛋去問春柳:「是司榴的嗎?」春柳就點頭道:「你們早上走後送來的,來旺家的……不,來媽媽說府裡這樣的情勢,就不張揚了,就幾處要好的婆子那裡送了,還有就是六小姐,夏姨娘和七少爺各處拿了些。」
析秋就點點頭,大太太如今心情不好,還是收斂點的好!
春雁把桌上的東西收好,卻低著頭站在房裡沒有出去,析秋就笑看她又轉頭去喊司杏和春柳:「你們也別忙了,都坐下來。」司杏和春柳面色一怔,就自己端了杌子坐了下來。
析秋又看著春雁道:「說吧,什麼事?!」春雁抬頭看著析秋,訝異她竟然早就知道了,就道:「小姐知道了?」她這麼一說,司杏和春柳更是一頭霧水,析秋就擺手道:「別管我知道不知道,你說出來我們也一起商議商議。」
司杏和春柳也起了好奇心,去問春雁:「你快說,到底什麼事?打啞謎一樣,我們都糊塗了!」春雁就面露鄭重的看了眼司杏和春柳,垂著頭道:「我今天在侯府裡打聽五夫人和籐姨娘的事,還聽到婆子們在議論……」司杏一愣問道:「議論什麼?」
「說大姑奶奶去世前,曾拉著太夫人的手,讓太夫人答應她,等她死後在府裡六小姐和八小姐之間挑一位嫁過去續絃,他們都在猜,最後嫁到侯府裡的會是哪位小姐。」
司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嫁給大姑爺做續絃?若這件事是真的,八小姐還那麼小,那只有六小姐合適了,她想也不想脫口去和析秋道:「小姐,您不能答應啊。」析秋就挑著眉頭看她:「為什麼不能答應?」
「因為……」司杏喃喃的說不出話來,想了半天面色堅定的抬頭道:「若是嫁去宣寧侯府,不等於還是在大太太的掌控之中,這與您一直說的自由背道而馳,所以你千萬不能答應啊。」
析秋無奈的看著她,笑了起來:「嫁給表少爺,就脫離了大太太的掌控?」
「這……」司杏頓住:「可是表少爺對小姐好,又是遠在山東,總比在京城的好!」析秋沒有說話,春柳卻打斷了司杏的話:「表少爺再好,那還有個姨太太呢,姨太太那樣的人不說會不會同意表少爺娶小姐,便是小姐嫁過去,也不會過的順遂的!」
司杏還想辯駁什麼,春雁皺著眉頭看著兩人道:「你們不要爭了,眼下不是小姐想要嫁給誰,而是大太太會讓小姐嫁給誰,說這些……有什麼用!」她說完也不看司杏和春柳,就回頭看著析秋道:「小姐,我們要怎麼辦?」
析秋讚賞的看了眼春雁,點點頭道:「春雁果然長大了,看問題也不停留在表面了。」春雁被誇的羞紅了臉道:「小姐還有心思拿奴婢打趣!」
析秋就端著茶盅喝了口茶:「春雁說的對,並非是我想要嫁給誰,而是大太太是如何決定的?!」以她對佟析華和大太太的瞭解,若是太夫人真的答應在她和佟析玉之間選一個嫁去侯府,那麼那個人必然不會是她。
並非因為大太太不滿意她,而是因為佟析玉比她更合適。
一個還有五年才及笄的孩子,嫁去侯府裡能做什麼,除了去照料鑫哥兒就是無論何事都要回來求大太太的意思,佟析玉又是那樣的性子,這樣一來大太太不但能處處瞭解鑫哥兒的動向,甚至能通過佟析玉的手,伸到侯府裡去!
這才是大太太和佟析華最終的意思。
司杏向來不笨,經析秋點撥之後,突然就便清醒過來,她看著析秋露出驚恐的表情來:「小姐的意思是說,若是大太太定了八小姐,那麼大太太就不得不盡快把您的親事定了,畢竟長幼有序,八小姐總不能越到您前頭去!」
析秋就認真的點了點頭,司杏就噤了聲沒有說話,春雁就和春柳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看著析秋道:「小姐,您為什麼不……」小姐為什麼不去爭一爭,大姑爺雖是續絃,可是小姐若是過了這回,再想尋到比大姑爺更合適的人,那就是難如登天了!
春雁覺得,嫁去蕭家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最重要的是,總不能讓小姐任由大太太擺佈,隨隨便便就嫁了吧?!
析秋垂了眼睛,忽又抬起頭來,對春雁道:「你明天也不用跟著我去侯府,等我隨大太太離開,就絞了太夫人送的金頭面,拿去換了銀子,去普濟寺裡為大姐姐點一盞長明燈。」她說著一頓,又將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荷包交給春雁:「見到普寧師太,就把這個荷包給她,旁的什麼也不要說。」
春雁露出驚訝的表情來,小姐什麼時候和普寧師太有過來往?她接過荷包就朝析秋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析秋就沉了臉沒有再說話,想到她和普寧師太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上次在普濟寺的後山裡,她們擦身而過卻沒有機會說話,不知道過了這麼久她過的還不好!
司杏拉著春雁出了門,隔著簾子焦急的去問她:「六小姐到底是什麼意思?」
春雁就喃喃的搖了搖頭!她若是能猜到小姐的意思,她就不會這樣著急了。
司杏就歎了口氣:「若是大太太真的定了八小姐嫁到侯府去,隨便為小姐定了親事,怎麼辦?」她看著春雁道:「我出去一趟,若是小姐問起來,你替我遮一遮。」
春雁沒有答應,反而拉著她道:「你別去尋表少爺,即便尋到他又能怎麼樣?難不成你真以為姨太太會願意讓表少爺娶小姐?」那比小姐爭取嫁入侯府還要容易許多!
司杏就洩了氣,悶悶的坐在門外的杌子上,和春雁兩人久久沒有說話!
又過了兩日,大老爺和姨太太都回了信,姨太太說這幾日就會上路趕過來,至於大老爺,則因為朝廷派了巡撫去巡視,如今正到了湖廣永州地界,他一時走不開,遂定了三月初的啟程,大太太收到信沒有說話,房媽媽就小心翼翼的安慰她:「大老爺也是身不由己,您也體諒他!」
大太太將信扔在地上,紅了眼睛道:「華兒生產時他便沒有回來,後來又臥病在床他依舊沒有回來,如今華兒沒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我真不知對於他來說,是家重要兒女重要還是他的官位重要!」
都說勸和不勸離的,房媽媽沒有說話,大太太又含怒說了許多話,等她發洩了一通,房媽媽才笑著把茶遞給她,大太太就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如今最要緊的事,不是析華的後世,而是她臨終前托孤的事,如今大老爺不回來,那只有等姨太太到了,我再與她商量。」
房媽媽知道,大太太要商量的事並非是她難以抉擇,而是有事要讓姨太太去辦!
五日後,姨太太到了京城,大太太早早得了信在家等她,兩人關著房門說話,姨太太就迫不及待去問大太太:「姐姐,您信中說太夫人答應讓您從府裡兩個丫頭中挑一個去續絃,可是真的?」
大太太就點點頭,姨太太一愣便是滿臉喜色,畢竟多了一個像侯府這樣的連襟,對於她來說是好事。
「那姐姐是如何決定的?定了誰?」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並未回答姨太太的話,而是問道:「我托了陳夫人去幫忙打聽,京城裡可有適齡的公子,一時半刻也不會有消息回來,叫你來,就是想知道,山東那邊可有合適的人家?」
姨太太一怔,轉眼之間就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您定了八丫頭?」大太太就點頭道:「我和析華的意思一樣,八丫頭年紀小,嫁過去這三五年也不能圓房,只能一心一意照顧鑫哥兒,有她在侯府裡守著,我也能放心些!」
姨太太皺了眉頭,抓著大太太的手:「侯府那邊也同意了?」大太太就搖頭道:「最近一直忙著析華的後世,哪有心思去說這些,只等過些日子析華的遺體入了土,再與太夫人說這事。」她一想到,自己女兒含恨而終,卻讓別人的孩子去享受她留下來的榮華富貴,她的喉嚨裡就猶如卡了一根刺,便是想一想也覺得難受!
姨太太就不贊同的搖著頭道:「姐姐,恕我直言,這件事恐怕只能是你們一廂情願,您想一想,如今侯府子嗣單薄,要的就是兒媳婦年紀大些好生養,依我看就是六丫頭的年紀也小了些,太夫人又怎麼會答應,讓八丫頭嫁過去呢!」
這些道理姨太太能想到,大太太何嘗想不到,所以她才遲遲沒有去和太夫人談這件事,她也遲疑過,六丫頭比八丫頭機靈,做事也沉穩些,把她嫁到侯府只要她沒有異心,對於鑫哥兒的成長來說可能更穩妥,可是六丫頭今年十三歲了,再過個一年就很有可能生下子嗣,她就是平日再聽話,可一旦有了自己的嫡子自然就會生出旁的心思,她又是鑫哥兒的嫡母,若是想動點手腳那簡直易如反掌!
她不能拿鑫哥兒的未來去賭六丫頭的忠心。
「這件事我會去和太夫人談,我有法子讓她們答應!」
姨太太知道自己姐姐的個性,縱然心裡有許多話,也收了話頭沒有再說,而是提起析秋的婚事:「既如此,那麼六丫頭的婚事要早點定了才好,一來侯府沒了多餘的選擇,只能定八丫頭,二來,長幼之序,六丫頭總要先訂了才好!」
大太太就贊同的點點頭,姨太太忽然眼睛一亮,就道:「你問我可有合適的人,我倒真想到一位!」
大太太挑著眉頭笑看著她:「快說說。」姨太太就故作神秘的道:「姐姐可記得洪大人?」大太太就點點頭,原來徐大人的上司,原山東布政司!
「那位洪公子去年年中成的親,可今年年初那位洪少奶奶就得了病去世了,如今洪大人正滿山東的,給他兒子尋填房呢。」大太太就露出懷疑的目光來:「這才半年,怎麼就去了?」
姨太太就歎了口氣:「那也是位福薄的,出身也不好,是萊州一位姓丁縣令的千金,還是嫡出的,只是母親去世的早,就由繼母做主嫁給了洪公子,若說丁家比起洪家來,那就是一個猶如天上一個譬如地下,那位丁小姐才過去也還好,日日安分伺候公婆,可不知怎麼了,才過了幾個月就鬼迷了心竅,和暫住在洪府的一個姓柳的童生暗生情愫,竟捲了金銀打算私奔,可沒等他們逃出府去,就被人發現了,那丁小姐和那位柳公子一見逃跑無望,竟雙雙投了井!洪大人面子上掛不住,就對外宣稱丁小姐是因病亡故!」
大太太就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這種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兒,又是早年喪母的,便是嫡出教養上恐怕還不如大府裡的丫頭來的正派,能出這樣的事,也不奇怪!」
「正是這個理!」姨太太就點頭道:「如今洪大人就想尋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和以前一樣嫡庶不論,只要品行端正即可!」
大太太就露出嘲諷的笑容來,憑如今的洪家的家勢,洪公子是殘疾又是續絃,還有資格提出這樣的條件來!
「姐姐,依我看洪家如今雖不如從前,但好在家境殷實,嫁過去也能衣食無憂,莫說庶女,就是嫡女選親事又有幾個能挑到這樣的人家,如今時間又緊,六丫頭能等,八丫頭的婚事可等不得!」
大太太動了心,當務之急要先穩了侯府的婚事再說:「你可要去信去探一探洪府的底?或是去問問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