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沒有說話,佟析硯就拉著析秋,壓著聲音問道:「你可見著周夫人了?」析秋搖了搖頭:「沒有見著,怎麼了?」
佟析硯就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很怕見到她。」是媳婦見婆婆的緊張嗎?那不知道待會兒佟析言見到武進伯周夫人又會如何。
說曹操,曹操到,碧紗櫥門口房媽媽探著頭進來,見到佟析硯和佟析言,就笑著對兩人道:「大太太請三小姐,四小姐出去!」析秋去看佟析硯,就見她身體一怔,忍不住的朝她身後縮了縮。
佟析言則是捏著帕子站了起來,朝房媽媽點點頭:「這就去!」又去看佟析硯:「走吧,三妹妹。」
佟析硯就跟著佟析言往外走,房媽媽又看向佟析玉和析秋:「大太太說今兒六小姐和八小姐就受些累,在這裡陪陪鑫爺!」
析秋和佟析玉雙雙點頭,房媽媽就並著佟析言,佟析硯出了門,下午蕭延箏也來坐了一會兒,太夫人怕人太多她身子吃不消,便讓她回房裡歇著。
太夫人坐在房裡抬眼去看蕭延亦,見他沉著臉,臉上沒了往日的笑容,歎了口氣道:「逝者已矣,你這般樣子又有什麼用,府裡裡外這麼多事,你要打起精神才行。」
蕭延亦垂著眼瞼沒有接話,太夫人就沉吟了片刻,道:「她說讓你娶了佟氏兩位庶女做續絃,你又是怎麼想的?」
「娘!」蕭延亦抬起來頭來:「我現在沒有心情想這些。」
太夫人就皺著眉頭看他,將手裡的茶盅放在炕桌上,語重心長道:「這並非你有沒有心情,如今我們是被佟府牽著鼻子走,我倒沒有想到,她連死前竟做了這麼多的打算……」佟析華這麼做她能理解,但心裡卻是不舒服,他們蕭家要娶誰,什麼時候由別人做定奪拿主意了。
蕭延亦就蹙了眉頭,看著太夫人道:「您即是答應她了,又何必說這樣的話。」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不太禮貌,就咳嗽了一聲,端了茶杯低頭去喝茶。
太夫人瞭解自己的兒子,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和析華成親九年,雖彼此談不上恩愛,可畢竟也有感情,縱是一個不相干的人離世他都要傷心一番,又何況是自己的髮妻,又是當著他的面去的,留下牙牙待哺的孩兒,老二有內疚感那是必然的。
太夫人歎了口氣道:「我便也沒旁的意思,即是答應就不會有反悔之事,親家太太那邊也要給個准信才是,我喊你來就是想知道,這六小姐,八小姐你屬意誰?」
蕭延亦目光微微一閃,沒有說話,太夫人以為他不熟悉,就解釋道:「六小姐我瞧著不錯,聰明,大氣,待人接物也周到機靈,八小姐嘛……年紀太小了些。」太夫人說著,目光又詢問的看著蕭延亦……
蕭延亦忽然站了起來,一副無意多談的模樣:「這件事娘拿主意就好了。」他說完,便拂袖往外走:「外院還有事,我先去忙!」就走了出去。
太夫人看著他的背影,就和吳媽媽兩人相視笑了起來。
吳媽媽收拾茶盅,嘴角卻是翹了起來,看來二爺和太夫人的意思一樣,都是屬意六小姐的,她又想到府裡下人們的傳言,說二爺對親家六小姐格外的好,那一日三皇子來,親家六小姐腿疾犯了,二爺可是丟了三皇子去照顧親家六小姐的。
太夫人也露出欣慰的表情來,當初延亦的婚事他便是不願,是她做的主娶了析華進門,原以為成親後總能處出感情來,卻沒有想到過去這麼多年,延亦對析華還是淡淡的……若是這一次娶了他屬意的,夫妻恩愛,侯府的子嗣是不是也興旺些?!
第二天佟析華大殮,大太太就帶著幾個兒女,送了三牲祭品過去,析秋依舊和佟析玉待在房裡,比起侯爺逝世的排場,佟析華的也算得上隆重,看得出來蕭家對佟析華的重視。
析秋依舊和佟析玉待在碧紗櫥裡陪鑫哥兒,佟析言和佟析硯就坐在外面,陪著各自未來的婆婆說話,又陪著大太太和太夫人招待客人,令析秋感到奇怪的是,五夫人和籐秋娘第二天都沒有出現,她正暗暗納悶之時,春雁把自己打聽的消息轉述給她:「我去後院和五夫人的院子看過了,五夫人房門關著的,對外稱身體不適,而籐秋娘那邊卻是熱鬧的很,她貼身丫鬟去外院跑了幾趟請侯爺,可侯爺都以抽不開身為由沒有回來。」
析秋皺著眉頭,按照五夫人姐妹的處事方式,這樣的場合不會不出現,如果真如春雁所說,恐怕是真的病了!
「奴婢還瞧見,五夫人房裡的晴霜帶著一位婆子進了籐姨娘的房裡,看那婆子的打扮像是特意換過衣裳的,懷裡也塞了許多東西……像是……」她想了半天,後又驚呼道:「像是黃表紙!」
難道是巫醫?民間有許多以鬼神驅邪之說為人治病祛災的道婆,難道五夫人和籐姨娘是中了邪?
析秋不相信,她總覺得佟析華不會就這麼隨隨便便讓籐秋娘嫁進來,她若是不做些什麼,她怎麼會死的瞑目!
可是她做了什麼?析秋不由暗暗好奇!
春雁看著析秋,猶豫了片刻,又道:「小姐,我還打聽到一件事。」她面露鄭重的看著析秋,析秋便是眉頭微蹙擺手打斷她的話:「回去再說。」
春雁正要說什麼,就在這時,門外一陣喧嘩聲傳來,析秋對春雁道:「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春雁應聲而去,小片刻又跑了回來,回道:「是宮裡來的祭品,聽說是皇后娘娘送的。」
皇后娘娘?就是那位生了太子,太子早逝又得了五皇子,卻又在三歲時得了小兒麻痺症,落了殘疾的皇后娘娘?她曾聽大太太和二太太說起過,皇后娘娘頗為強勢,三宮六院皆被她抓的滴水不漏,如今聖上龍體堪憂,後宮嬪妃爭寵之心也淡了許多,以往聖上康健時,後宮之中每日上演的宮鬥爭寵的戲,可謂是精彩紛呈手段如百花齊放層出不窮,直至現在百姓之中還暗暗流傳津津樂道。
皇后娘娘送來的祭品,難怪會引起這樣大的躁動。
前太皇太后的娘家,和皇后娘娘走的近,對於眾人來說,想必極具有衝擊力!
析秋笑笑沒有說話,指了春雁道:「你陪著我在這裡坐著吧!」春雁點點頭,就站在析秋身後,析秋就低了頭去看搖籃裡的鑫哥兒,笑著去逗他說話。
晚上,送走客人大太太便帶著幾個女兒回府,析秋剛出了佟析華的院子,就從角落裡出來一個人,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宋媽媽!
幾日不見,她似乎瘦了許多,臉上也有憔悴之色,和林媽媽並肩站在一起,正笑容滿面的看著她們。
「太太!」宋媽媽上來和大太太行了禮,又轉身和幾位小姐見過禮,走到析秋面前笑著喊道:「六小姐!」
析秋眉梢一挑,飛快的看了眼大太太,她臉上就露出驚喜的笑容來,上去攜了宋媽媽的手,淚睫於盈的道:「宋媽媽,您這兩天可還好,我讓春雁去尋您,可總也走茬了!」又上下看了宋媽媽:「你可是瘦了,快隨我回去吧!」滿臉的遇見親人開心的樣子。
大太太眉梢一挑,拿眼去看宋媽媽,宋媽媽心裡正暗暗納悶,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六小姐給她示好,她若不順著台階下來,還不知她何時能回府呢:「奴婢沒事,奴婢就是想小姐了。這幾日陪著林媽媽忙著大姑奶奶的事,也不得空來給您請安。」
析秋就點點頭,說話聲略提高了點:「大姐姐的事才是當務之急,您做的好也是我的面子不是!」宋媽媽就點頭不迭,但心裡卻開始發毛。
六小姐這樣讓她覺得有點奇怪,可哪裡奇怪她卻一時又說不上來!
這邊佟析言等的有點不耐煩,就催析秋:「快點說,可別讓母親久等了!」
析秋就點點頭,拉著宋媽媽道:「您累了些日子了,和我坐一輛車吧。」又去看佟析玉:「八妹妹不介意吧?」
佟析玉正要說話,大太太卻停了腳步,回頭看了眼宋媽媽,又去看析秋,忽然出聲道:「也別急著回去了,你那裡也沒事,林媽媽這裡又忙不過來,還是留在侯府幫幫林媽媽,也算盡了一份孝心。」
析秋詫異的抬起頭去看大太太,又迅速垂下頭,依依不捨的放開宋媽媽的手,叮囑她道:「那您保重身體,若是少了什麼,就讓春雁告訴我,我來時給您帶過來!」
宋媽媽錯愕,林媽媽雖然忙,可她手下也有許多婆子丫頭,又有秋萍秋露得力的相助,她留在這裡又不熟悉侯府,根本幫不上忙,這一點大太太是知道的,可為什麼還要讓她留下?!
她不知道,析秋卻是知道,宋媽媽留在侯府這兩日,又日日跟在林媽媽身後,必然知道許多不該知道的事情,若是房媽媽便是無妨,可是宋媽媽是她房裡的媽媽,她適才又表現出與宋媽媽這樣親近,以大太太的多疑,必然會懷疑宋媽媽會不會把佟析華的事告訴她。
宋媽媽她那邊是留不得了,她卻又不能直接動,唯有借了大太太的手去處理!
「走吧!」大太太頭也不回,便由房媽媽扶著拐了彎出了院子,析秋就滿目不捨的看了眼宋媽媽,由春雁扶著跟著大太太走了出去。
獨留下宋媽媽愣在當場,林媽媽朝大太太蹲身行了禮,就起身冷笑著推了推宋媽媽:「走吧,還有活兒!」說完,就當先轉身回了院子,宋媽媽搓著手只能跟著林媽媽往回走。
等回到府裡,梅姨娘早早的侯在二門口,見大太太回來,就慇勤的迎過來,親自扶著大太太一路去了正院:「知道您忙著,定是也沒顧得上吃飯,這怎麼能行……」她一邊說著一邊親自給大太太打起簾子來:「奴婢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您好歹吃一點,這喪事前前後後還有許多事,您若累壞了身子,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可怎麼辦!」
大太太就歎了口氣,撫著額頭道:「華兒福薄,我又不放心鑫哥兒,怎麼能吃得下!」梅姨娘又為大太太換了外面的褙子,穿了件家常的對襟褙子,扶著她去淨房,用帕子圍在她胸前,又褪了手上的鐲子,頭髮的髮釵,拿了胰子淨手又換了水,為大太太淨了面,才又扶著她出來,坐在梳妝台前,取了凝膏香露為她抹在臉上手上,輕輕按摩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又轉到大太太身後,給她捏了肩膀手臂,正要蹲身去給大太太脫鞋捏腳,大太太攔住她:「你在家裡也忙了一天,快歇會兒!」
析秋看著梅姨娘這番作態咋舌不已,平日裡梅姨娘也會日日來大太太這裡走動,服侍大太太吃飯,可並沒有看到她這般作態,彷彿要把大太太供起來才能安心一樣。
「我不累!」梅姨娘還是為大太太換了鞋,又扶著她坐在桌子前面,替大太太呈了一碗雞湯當歸木耳的小米粥放在大太太面前:「奴婢熬了三個時辰,你嘗一嘗,說是補氣寧神的。」她說完這些,這才想到房間裡還站著佟慎之等兄妹,就紅了臉對佟慎之道:「幾位少爺,小姐也來吃些吧,奴婢熬了許多!」
佟慎之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佟析言不屑吃,佟析硯沒有心情吃,析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佟析玉不敢吃……至於佟敏之在外院早就吃的飽飽的。
沒有人捧場,梅姨娘尷尬的笑了笑,大太太就抬頭看著佟慎之問道:「可寫了信告訴你父親?」佟慎之就點頭回道:「昨日信便去了,想必要明日才能收到。」
大太太點點頭又問道:「你姨母那邊呢,可去了信?」佟慎之則點了點頭:「信一起出去的,山東近又是兵部的郵道,今日應能收到。」大太太聽完就揮著手道:「你們也都累了一天,各自去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