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延箏見析秋準備妥當,就起身拉著析秋的手道:「也別坐軟轎,你腿疼我們就慢慢走著,正好我們也說說話。」析秋就點點頭,又道:「去和大姐姐說一聲。」出了門院子裡佟析硯早就不在了,析秋暗暗納悶,佟析硯一向不大喜歡走動,這會兒不在,難道去佟析華房裡了?
兩人去了佟析華的房間,佟析華正盤腿坐在炕上,手裡拿著賬本正在和秋萍算賬,見蕭延箏和析秋進來,就放了賬本問道:「二妹妹來了?快進來暖和暖和。」
蕭延箏和析秋朝佟析華行了禮,析秋見佟析硯並不在這裡就微微的蹙了蹙眉。
「二嫂!」蕭延箏笑著和佟析華道:「我不坐了,就來和您打個招呼,我想讓六妹妹陪著我在園子逛逛……」佟析華看了眼析秋,就笑著道:「我當什麼事呢,去吧!不過這天氣冷路面上可不定就結了冰,你們走路時可要擔心點。」
析秋和蕭延箏雙雙應是,佟析華又對析秋道:「早些回來吃飯。」很關心的樣子。
「是!」析秋點頭應了,又道:「那我走了。」佟析華點點頭,析秋和蕭延箏就前後出了門。
蕭延箏拉著析秋,一出了院子臉上的表情就鬆了鬆,析秋覺察出她好像很不喜歡到佟析華的院子來,就笑問著她道:「要帶我去哪裡?神神秘秘的!」
「去了就知道了。」蕭延箏回頭朝她笑了笑:「我們府的園子,是先太皇太后娘娘為四皇子建的別院,可四皇子還未成年就夭折了,別院一直空置著,太皇太后娘娘就賜給了父親,父親搬進來時因為念著四皇子就絲毫未動曾經的格局,所以我們的花園在京城可是首屈一指的!」說著一頓道:「後來父親致使後和娘在後花園裡開了地,種了許多瓜果蔬菜。」她說著滿臉的嚮往:「小的時候,我常和四哥去給父親的菜澆水,還偷偷挖了許多紅薯,在園子裡架了火烤紅薯吃,可紅薯沒烤熟卻差點把父親的菜園子燒了,父親還罰了四哥跪了半夜的祠堂。」
析秋失笑,沒想到蕭四爺那樣的人,小時候竟然也有這麼調皮的時候。
「我沒吃著紅薯,就整日惦記著,求了大哥,又去求二哥,三哥還給我從外面買了帶回來,我吃了就是覺得沒有父親種的香,就日日到父親的菜園子裡蹲著,後來就有一日,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來了,竟都帶著鏟子,我還清楚的記得,當初自己的心情,就差飛上了天!」
童年的時光,有這麼多哥哥護著,析秋不用親眼所見也知道,那必然是開心的,她笑著問道:「後來呢,可吃著了?」
蕭延箏點頭道:「吃到了,那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紅薯!」後來就再也沒有那樣的時光。
析秋微微笑著,見蕭延箏帶著她已經穿過侯府的後花園,空氣瀰漫著淡淡清香,她側著頭去找,蕭延箏笑道:「別找了,在那裡!」
析秋順著蕭延箏的手眺目去看,就看見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山坡上,種著一片梅林,枝頭壓著積雪,雪中一點嫣紅當真是清麗無匹!
「我們去那邊。」蕭延箏拉著析秋,上了一條鵝卵石鋪的小徑,這條小徑分了兩條岔路,一條往左是倒坡下的小湖,湖中有個小島,上面建著一座兩進的院子,院子裡外有侍衛打扮的人守著,析秋這是第一次見到侯府裡的侍衛,穿著墨藍長袍,雙手抱胸手裡並不見兵器,四人裡外守著島上唯一的一條入口,她直覺這裡可能是侯府的軍師中心,蕭延箏見析秋不說話,就回頭去看她,發現她正看著湖中心的小島,她笑著介紹道:「這裡原來是父親的書房,後來父親走了,這裡就成了大哥的書房,我也只進去過一次。」又指著那幾個守門的黑衣人:「可凶了,問你是誰,半點情面也不留的!」
她瞪著眼睛,眼裡有著平日裡沒有的淘氣,析秋忍不住笑了起來,像侯府這樣的府邸,侯爺的書房周圍必然有高手相護,這些能看得見並不可怕,可怕的應該是那些看不見隱在周圍的人吧。
「他們只聽侯爺的話,旁的人一概不留情面的。」蕭延箏拉著析秋加快了腳程:「快到了!」步子一快,析秋的膝蓋上的疼就會加劇,她忍了半天的疼終是沒忍住,司杏看見她的表情,立刻上來扶住了析秋,喊道:「小姐你沒事吧。」心裡又暗暗埋怨蕭延箏,明知道小姐的膝蓋有傷,卻還走的這麼快。
蕭延箏驚覺,拍著額頭道:「對不起,我忘記了!」說著指著梅林道:「裡面我讓人擺了椅子,進去歇著吧。」
析秋朝她笑笑點頭,兩人進了林子。
方一進去,析秋才發現,其實林子並不算大,只是從外面看著彷彿一望無際的樣子,進了裡面才知道,也不過半畝地的大小,蕭延箏果然在林子裡擺了方黑漆的雪塌紅梅喜鵲落枝頭的紅漆圓桌,兩面各放了兩張精巧紅木圈椅。
「快坐著歇歇。」蕭延箏說著又回頭指著身邊的丫頭道:「回去將我那件四方的氈毯拿來。」小丫頭應聲而去,蕭延箏又對析秋道:「剛剛對不起,我真的是忘了,現在可還疼?」
析秋搖著頭道:「沒事,現在好多了!」她說著端了茶喝了一口,挑著眉對蕭延箏:「龍井?」她記得蕭延箏喜歡喝紅茶的,這龍井想必是為她準備的。
「味道如何?我清明就得了,一直擱著沒喝,後來知道你愛和龍井就留著到現在,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變了,你若是覺得不好,我再給你換旁的茶?」
析秋笑著擺手道:「味道沒變,不用給我換。」這樣認真鄭重的,析秋就歪頭去看蕭延箏:「你是為來這裡賞梅,賞雪?」這林子的風也不小。
「倒也不全是,我就是想和你找個地兒說說話,思來想去,就這裡最適合了。」蕭延箏隔著桌面握著析秋的手道:「昨天下午二哥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蕭延亦出去一夜?析秋露出驚訝的表情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為大哥的事。」她耷拉著腦袋:「朝廷說派兵去,卻遲遲沒有動作,福建的局勢又亂,說是八王爺的餘黨,可八王爺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怎麼現在才出了餘黨,我看分明就是朝中有人在作亂!聖上真是老糊塗了,兩位皇子明爭暗鬥不可開交的,他卻遲遲不定儲君人選,他到沒事卻害了旁的人。」
析秋還是贊同她的說法,這一切的癥結就是儲君大位,兩位皇子又是旗鼓相當,在朝中經營多年各自都有支持著,不定人選國家怎麼可能安寧,可反過來說,即便是皇上現在在兩位皇子中定了人選,恐怕也只是加劇矛盾導火索,事態在她看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她勸蕭延箏道:「侯爺是軍事大才,在大周之內難有人出其右,無論兩位皇子是誰上位,總要有人用才對,所以,即便是福建的水深,想必也無人敢動侯爺一根毫髮才是!」
蕭延箏眼睛一亮,看著析秋道:「你說的對,大哥自小最愛看兵法,武藝也深的父親所傳,一般的人根本難以近身,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蕭延箏說著站了起來,眼裡滿是歡快的笑意:「四哥向來敬重大哥,等大哥回來他也定然會回來的,那樣的話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她依舊是少女心性,析秋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這時回去拿氈毯的丫鬟回來,蕭延箏就將厚厚的氈毯放在析秋的膝蓋上,笑著對她道:「我本來心裡很難受,擔心大哥的安危,四哥又找不到,幸好你來了,和你說說話我心裡舒服多了。」她握著析秋的手,眉眼都是笑:「析秋,你可知道我年紀小的時候,很想讓大哥教我習武,可因為身體的關係,這些娘根本不讓我碰,我就偷偷跟在大哥和四哥後面學,你可想看看,我到現在還記得一套拳法呢。」
析秋見她興致很高,就笑了起來,很感興趣的道:「好啊!我平日在家只見過家裡三弟弟耍拳,還未見過女子打拳呢!」
「我耍給你看。」蕭延箏說著就將自己的裙擺提起來塞在腰間,又要去脫外頭的褙子和裌襖,她身邊的大丫鬟正吃驚她們的小姐竟會耍拳,愣怔中發現蕭延箏自己在脫衣裳,就上去緊張的拉著她:「我的小姐,您耍拳可以,可千萬不能脫了衣裳,這若是受了涼可怎麼辦!」
蕭延箏就無所謂的擺著手道:「我沒事的。」說著不顧丫鬟的反對,硬是脫了衣裳,然後擼起袖子就要去耍拳,她身子纖長窈窕,眉眼間滿是青春朝氣,拳路只有重複的兩套,並不好看,可她去擺腰下腿間卻風情獨好,析秋看著讚歎道:「好美!」
蕭延箏卻沉了臉,瞪著析秋道:「怎麼就美了?不該是威風凜凜麼?」
析秋掩袖而笑:「是是,很威風!」她說完,旁邊候著的丫頭婆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們沒有見過這樣活潑開朗的二小姐,此刻見了吃驚之餘卻是滿臉的高興。
蕭延箏玩的盡興,就在林子跑了起來,這下連析秋也忍不住擔心她的身體:「你快歇歇,不要太累了。」話語方落,就見蕭延箏一個趔趄停了下來,眾人驚呼一聲朝她跑過去,析秋也驚出冷汗來。
「沒事!」蕭延箏擺著手道:「不過是樹枝勾著頭髮了,那用這樣緊張。」她說完撥開人群就朝析秋這邊走來,此刻析秋才看到她的髮髻已經被勾散了,凌亂的堆在頭上,她笑道:「快梳梳頭!」
丫鬟也滿臉擔憂,蕭延箏就回頭對著丫鬟吩咐道:「平巧,你回去取了我妝奩盒子來,就在這裡給我梳頭吧。」
平巧為難的看著蕭延箏,回道:「小姐,您還是隨奴婢換件衣裳吧,這裡風大,你這褂子可都濕了,若是受了寒可怎麼好!」她說完,蕭延箏也察覺自己的後襟出了汗也濕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讓平巧給自己穿了衣裳,笑道:「沒事,你也別大驚小怪的。」
「你還是去換了衣裳吧,這裡風大!」析秋笑著說道:「我也覺得冷,不如我們先回去吧。」她見蕭延箏興致很好的樣子,又道:「我不走,就在這裡等你,你速去速回!」
「好!」蕭延箏笑著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就回來。」又指著梅林對面的一叢樺樹道:「你要是覺得冷,那裡有個亭子,四周都掛了棉布簾子,你進去避避風,我讓人在裡面升個爐子,等我回來時我們在裡面下棋怎麼樣?你回去也不過是悶在房裡,難得今天天氣好,我們也好好在這裡散散心。」
析秋看見了那片在凌波閣右面的樺樹叢,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蕭延箏又不放心的交代了幾句,就帶著丫頭婆婆匆匆回去了。
司杏就搓著手去和析秋說話:「小姐,二小姐一來一去也要用些時間,奴婢陪著您去那邊的亭子坐著吧!」這裡雪壓紅梅,風景雖是美,可是風也太大了,二小姐沒覺得什麼,可她們小姐如今可受不了涼,要是坐在這裡,晚上回去剛剛消腫了的膝蓋,指不定又得腫起來。
春雁也去扶著析秋:「司杏說的對,還是先過去吧,二小姐不也說讓您過去等,稍後她去找您下棋麼。」
析秋主要不願意獨自在侯府裡走動,她對這裡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沉吟了片刻她猶豫的點頭道:「那就過去吧。」又回頭吩咐蕭延箏留下來的婆子:「這裡也不用了,你們收拾了吧。」婆子就垂頭應是。
析秋就帶著司杏和春雁和兩個婆子出了梅林又上了鵝卵石的小徑,走到剛剛的岔路口上了通往凌波官的小徑,又拐了彎進來走了幾步進了樺樹的叢中,裡面果然有個亭子,站在亭子上可將下面的凌波館盡收眼底,此時湖水泛著白色,湖面上波光粼粼,和凌波館這個名字很是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