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我怎麼放心。」夏姨娘搖著頭,死命的抱住析秋:「你等著,我去求大太太……求大太太。」說完,她放開析秋就爬著進了正屋。
「姨娘!」析秋高聲去喊夏姨娘:「是女兒做錯了,母親罰的對,您別去了!」大太太正在氣頭上,若是夏姨娘去求,只怕會引起反效果,連夏姨娘一起罰了。
夏姨娘一路跪著進了正屋,就看見坐在主位陰著臉的大太太,夏姨娘就膝行著跪在大太太腳邊,哭著道:「太太,六小姐自小身體弱,求您饒了她吧!奴婢願代她受罰……」
大太太瞇著眼睛去看夏姨娘,冷笑道:「這樣就受不了?她滿騙我時就該想到有今日,四丫頭沒事便好,若是傷了半根毫毛,你們一個也別想脫得了干係!」
四丫頭還沒有回來,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她一向乖巧規矩的很,怎麼可能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她。
想到這裡,她看著夏姨娘的視線就更加的冷厲。
「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夏姨娘看著大太太道:「太太,奴婢知道您擔心四小姐,可六小姐年紀這麼小,她什麼也不懂,哪有膽子去騙您……」又拉著大太太的裙裾:「不然,你罰奴婢吧,奴婢願意代六小姐受罰!」
大太太雙目赤紅,喝道:「把她給我拖出去!」她站起來指著夏姨娘道:「你既然想受罰,那就一起給我跪倒院子裡去!」房媽媽就皺著眉頭,嫌惡的去拉夏姨娘:「姨娘快別胡鬧了,還是回去吧!」
夏姨娘卻是甩開房媽媽的手,再次跪了下來:「太太,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您打也好罵也好奴婢絕無怨言,只求您饒了六小姐。」
大太太滿臉不奈,析秋跪在外面緊跟著也進了房門,她扶著夏姨娘跪在大太太腳邊道:「母親消消氣,姨娘只是擔心我,一時說了胡話,女兒這就讓人送她回去。」說完,她怕再次發怒,立刻把夏姨娘拉起來:「姨娘快回去歇著,母親正惱著呢,您不要在這裡給母親添亂了。」說著眼淚卻忍不住順著面頰落了下來。
「六小姐……雪地那麼涼,你年紀小哪能受的住……」析秋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就拉著夏姨娘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壓著聲音去勸:「來總管已經去找四姐姐,大哥哥也快回府了,我跪在這裡旁的人還能求情,若是姨娘誰又能幫得了。」她怕夏姨娘不聽,就緊緊的攥著夏姨娘的手:「不過一刻功夫,我還受得了。」
夏姨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析秋就對門口的秀芝和冬青使眼色,兩人明白過來,立刻跑過來一人一邊架著夏姨娘。
夏姨娘不再掙扎,她知道析秋說的有道理,只能哽咽著喊了聲:「六小姐……」夏姨娘看著析秋濕漉漉的裌襖,小臉已經凍得發紫,卻還依舊笑面如花的看著她,她心疼的無以復加,牙齒咬著嘴唇,鮮紅的血就嘴角流了下來……
析秋不忍看她,轉了身又重新跪了下來!
大太太看著她們母女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狠厲!
房媽媽就上去安慰她:「太太也消消氣,四小姐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事的。」大太太著急的來回在房裡走動,根本聽不進房媽媽的話,時不時停下來指著小丫頭道:「去看看,來總管可回來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佟慎之踏著一地的雪花進了院子,他見到析秋跪在院子,頓時面色一凜,步子在她面前頓了頓了,析秋就有氣無力的喊了聲:「大哥哥。」佟慎之目光在她發紫的小臉上轉了一圈,轉了身頭也不回的進了正屋。
「你總算回來了。」大太太拉著佟慎之的手,低聲的哭了起來,佟慎之就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大太太抱著佟慎之哭著,房媽媽一見大太太也慌了心神,就低聲的將事情經過交代了一遍,佟慎之臉色難看至極,他鬆開大太太道:「你別著急,我去五城兵馬司去找找人,讓他們派些人去找。」
哭聲一頓,大太太想也不行就阻止他:「這怎麼行,若是鬧的滿城風雨,以後你妹妹還怎麼做人!只能偷偷的去找。」若是傳出去讓周家知道這件事,她以後的婚事可就更加難尋了。
佟慎之皺著眉頭道:「事情分輕重緩急,眼見天色近黑,又是天寒地凍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人,至於其他的事現在不要考慮!」他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您也不用著急,她沒有身份碟就不可能出城,即然還在城裡,就一定能找到!」
大太太覺得佟慎之說的在理,就拉著他又道:「即是這樣,也順便去找找你大姐夫,他在衙門裡路子廣,單五城兵馬司若是不行,也能去京衙借調些人。」
佟慎之略一沉吟就點頭道:「也好!那我去了。」
大太太就揮著手:「快去!」佟慎之轉了身忽又停了下來,對大太太道:「讓六妹妹回去吧,她身體一向弱,不要到時候四妹妹平安歸來,六妹妹卻出了事,最近朝廷裡也不安生,但凡哪家出了點小事,也會被御史放大,佟府如今在風頭浪尖上,謹慎些才好!」
大太太就不耐煩的對房媽媽道:「讓她們都給我滾吧!那幾個丫頭找間屋子關起來,不管四丫頭怎麼樣,這幾個是不能留了。」
佟慎之沒有反駁,房媽媽就站在門口指使婆子把心竹几人關到耳房裡去,又讓端媽媽也跟著進去,最後才看著析秋道:「六小姐也回去吧!」
析秋由司杏和春雁半扶著,在門外對大太太屈膝行了禮,又朝佟慎之行了禮,卻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皺著眉頭忍著膝間的劇痛,一步一步進了正房。
佟慎之看著她慘白的面色,狠狠的皺了皺眉,大太太卻挑著眉看她。
析秋進來,垂著頭立在了一邊,身上的裌襖因為屋裡氣溫變高,結了冰後便開始滴滴答答落著水,她面色平靜的站著,看向大太太道:「女兒心裡擔心四姐姐,想留著在這裡一起等四姐姐回來,求母親應允。」
大太太目光一凝,面色終於好了一些,她不看析秋卻對佟慎之道:「你快去吧,多耽誤一刻你四妹妹就多一份危險。」
佟慎之點點頭,就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房媽媽詫異的看著析秋,暗暗點頭,都說四小姐和六小姐親近,適才知道四小姐出事她也生了六小姐的氣,大太太問她一問三不知,明顯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四小姐私自離府的事定也與她脫不了干係,至少她不會毫不知情,至於她是什麼用心,到真是要好好度量度量才知道。
可是如今看她的神色,倒像是真的擔心六小姐多過自己……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
想著,房媽媽就去看大太太,果然見大太太臉色比方才稍微好些。
析秋默默的站著,每過一刻對於她來說彷彿過了一日,她是真的擔心佟析硯,甚至有些自責,若是她能極早發現,怎麼也也不會讓她做出這樣的傻事!
戍時,院子裡依舊一片靜悄悄的,大太太雙目緊閉靠在椅背上,久久沒有動彈,下人們大氣不敢喘,析秋垂著臉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外面這麼冷,若是佟析硯找到了蔣士林的家倒也罷了,若是在外迷路了……
結果,她不敢去想!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嘩聲,析秋頓時回頭朝門口看去,屋簷下點著七八個白熾的燈籠,將院子裡照的亮如白晝,緊接喧嘩聲後,就看到佟慎之抱著佟析硯大步走了進來。
大太太從椅子跳站了起來,急忙迎了過去,等她看清佟慎之懷裡的佟析硯,頓時紅了眼睛:「我兒……」房媽媽也驚呼出聲,佟慎之就眉頭緊蹙,抱著佟析硯對大太太道:「進去再說。」
「好!」大太太身體一側,立刻將佟慎之讓進去,又回頭指揮代荷和房媽媽:「快去把房裡的炕燒熱些,再打些熱水來!」代荷和房媽媽應聲匆匆而去。
析秋靜靜的看著,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在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前,她能回來就是最好的結果。
司杏拉了拉析秋,小聲道:「四小姐回來了,小姐您也會去換身衣裳吧,這天氣冷,您的衣裳又儘是濕得,會生病的!」四小姐沒事平安回來了,六小姐的罪責就相應沒有了吧?!大太太即便再有怒,也只有等四小姐醒來才是!
析秋也皺了皺眉,膝蓋上隱隱如針扎一樣,她朝臥室看了一眼,對司杏回道:「你和春雁回去幫我把衣裳準備好,再派喜兒送過來,你們就不用過來的。」
司杏一愣,想要勸析秋:「小姐!」析秋抬手打斷她的話,眉頭微蹙:「不要多說,去吧!」
司杏就和春雁兩人出了院子,析秋依舊是站在正廳裡,房媽媽代荷代絹等幾個丫頭進進出出,時不時傳出大太太的聲音,不一會佟慎之出來了,他黑著臉很是不悅的樣子,看到析秋還沒有走,問道:「六妹妹怎麼不回去歇著?」說完,目光就落在她濕了的裌襖上。
「大哥!」析秋屈膝行了禮,問道:「您在哪裡找到四姐姐的?」
佟慎之就目光微斂,聲音低低的回道:「城東。」他出府便去尋了在五城兵馬司做副統領的鍾大人,帶著幾十個人幾乎將京城搜了個遍,連京衙也驚動了,最後還是他們的巡役在城東看到佟析硯,就派著人一路跟著她,然後又通知了他,等他趕過去,就看到佟析硯力竭的站在一個巷子口,一看到他就暈了過去。
城東?他不明白佟析硯怎麼會出現在城東,這一切只有等她醒了再說,念頭閃過她看向析秋,目光帶著疑惑……
城東,難道蔣士林的家住在城東?析秋回視著佟慎之,搖了搖頭道:「大哥哥想知道的,還是讓四姐姐告訴你吧!」
佟慎之略點了點頭,又道:「我要出去一趟,今晚驚動了五城兵馬司和京衙,我在鴻雁樓訂了位子,要趕過去才行。」說著往外走,又回頭道:「若是母親問起來,你如實說便是。」
「是!大哥慢走。」析秋點點頭,就站在門口目送佟慎之的身影消失黑暗中。
這時,喜兒抱著析秋的衣裳匆匆跑進了院子,析秋就拿著衣裳進來稍間,把身上濕掉的衣裳換下來,又讓她喜兒將衣裳送回去,她自己則又回到正廳裡,默默的坐在椅子上。
房媽媽端著熱水進來,詫異的看了眼析秋:「六小姐還沒走?」析秋回視著她,點頭道:「四姐姐沒醒,我也不放心!」
「那六小姐坐會兒。」房媽媽端著水就進了臥室。
過了一會兒臥室裡傳來大太太低低的喝罵聲,和哭泣聲,緊接著簾子又掀開,代荷笑瞇瞇的走過來,朝析秋福了福道:「六小姐,四小姐醒了,說讓您進去!」析秋微微點頭,就隨著代荷進了臥室。
房間裡,佟析硯躺在床上靠在迎枕上,大太太則臉色很不好看的坐在床邊,房媽媽站在大太太身後,析秋朝大太太屈膝行了禮:「大哥說他去了五城兵馬司,說是在鴻雁樓擺了酒席答謝他們。」大太太就點點頭沒有說話。
看到析秋進來,佟析硯露出個虛弱的笑容:「六妹妹,是我連累你了。」她聲音嘶啞,人也如虛脫了一般,眼中也沒了光彩。
析秋上前朝她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有責任,若是我能早些知道,怎麼也不能讓你受這樣的苦。」
佟析硯搖著頭道:「這和你沒關係,縱是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她說的目光堅定,斬釘截鐵,大太太卻猛然站了起來,喝道:「住口!」她氣的身體微微發抖,指著佟析硯道:「這些年我寵著你,慣著你,如珠如寶一樣,教你禮儀讓你學婦德女訓,沒成想你為了……」她說著一頓,將中間的話略去:「盡忘了最基本的禮義廉恥,虧你讀了這麼多書,盡做出這等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