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情走到這一步,她並不後悔,夏姨娘,佟敏之都是她最親的人,無條件對她的好的人,即便再重來一次,知道會因此得罪大太太,她也如此做!
佟析硯吃過飯,來旺家的和錢媽媽就告了退,大太太就倚在炕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房媽媽悄悄的退了出去,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佟析硯看了眼析秋,就挨著大太太正要說話,卻不料大太太卻先開口問道:「衣裳做的怎麼樣了?也不過幾日的時間了,可得抓緊些。」
佟析硯將嘴裡的話嚥了下去,接了大太太的話回道:「還差半日功夫,就等六妹妹手裡的海棠花貼上去了。」
大太太微微點頭,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去問析秋,析秋面色無波,並不如平時大太太問才回話,而笑著主動接了話:「我這裡還差幾片海棠花,本也是快好了,只是這兩日趕著為大姐姐做件斗篷,所以耽誤了些功夫!」
大太太猛地睜開眼睛!這都快入夏了,現在做斗篷?又不是針線上的繡娘,何必隔著季節去做,她就淡淡的問道:「你大姐姐的斗篷?何必趕著這時間做?」
析秋垂了臉,臉頰上露出一絲紅暈來,聲音低低的道:「不是大姐姐的斗篷!」
難道是大姑爺的?
大太太坐起來,一雙眼睛裡的情緒複雜而暗沉。
佟析硯看了眼大太太,立刻從炕上跳下來,坐在析秋身邊,捏著她的胳膊問道:「不是大姐姐的斗篷?」她怕析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拚命眨眼間:「不管是誰的,你手裡這麼多事都忙不過來,怎麼想著做斗篷!」
析秋卻彷彿沒有看見佟析硯的表情,始終低著頭,臉上紅暈散開,她垂著頭道:「怕說了惹了旁人笑話,就連身邊丫頭也沒有說,夜裡起來偷偷做了……」
房裡的氣氛驟然冷凝下來,佟析玉甚至連呼吸也屏住……妹妹給大姐夫做衣服並無不妥,可若是偷偷做,那是什麼含義就不言而喻了。
大太太也挑著眉,笑容可親的看著析秋:「哦?倒是難為你了,怎麼好好的想起來做斗篷呢?」
已經不再問給誰做的了!
析秋目光一閃,抬頭去看大太太,就道:「我前幾日做了個夢,夢見大姐姐帶著侄兒回來看望母親,那孩子滿府裡跑動,笑聲又清脆又好聽,長的也好看,白白淨淨胖乎乎的,跑到我面前喊我六姨母,我一時間心都化了,就忍不住問他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他就說他很喜歡小狗,想要件小狗的斗篷……」
侄兒?大太太的表情微微變了變,佟析硯也暗暗鬆了口氣,若是六妹妹真為大姐夫做了斗篷,她還真怕母親因此發怒。
原來只是夢,她就放心了!
大太太身子朝前傾了傾,問道:「你夢到你大姐姐帶侄兒回來了?」
析秋就認真的點點頭,滿臉的感歎:「是!彷彿真的一樣的,女兒醒了半天還以為是真的,夢裡的事記得清清楚楚,就連侄兒的笑聲和和我說的話也猶在耳邊,女兒光是想就忍不住憐惜,又覺得雖是夢裡,可畢竟既應了侄兒要給他做斗篷,就不能食言了。」說了又頓了頓,掩袖而道:「可又怕旁人笑話,就偷偷裁了布做了出來。」
「好!好!」得了析秋的肯定,大太太一瞬間臉上便暈開笑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喜悅:「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太太朝西方連連作揖:「這可是胎夢,都說胎夢靈驗,難道我兒真要有子嗣了?」她想了想又忽然停了下來,患得患失的去看房媽媽:「可為何是六丫頭做了這夢?」
房媽媽也是滿臉的喜色,聲音都不由自主的高了一分:「六小姐和大小姐可是姐妹,一家人不分彼此,即是做這胎夢,又真真實實的記著是大小姐的,必是真的了!」
大太太放了心,就拉著房媽媽的手道:「難道華兒好些日子沒有回來,是因為懷有身孕?」房媽媽一想覺得有這種可能,就忙點著頭,大太太就喜不自禁的道:「你親自去一趟,去瞧瞧華兒,也別驚著她,囑咐她找個大夫看看!」
「奴婢這就去!」房媽媽立刻笑著站了起來,也不管別的掀了簾子就出了門。
這邊佟析硯還依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她拉著析秋悄悄問道:「你真的夢見了侄兒?還做了斗篷?」
析秋就認真的點點頭,道:「是。」
佟析玉的身子顫了顫,她垂著頭彷彿陷入某種掙扎之中,強烈的壓抑著情緒,大太太此刻顧不上佟析玉,待房媽媽一走她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下來,就去看析秋問道:「那件斗篷呢?拿來我瞧瞧?」
這樣的事情,佟析硯是半信半疑的,她有些擔憂的看著析秋,可又想到她從來不會信口開河,卻忍不住捏著帕子替她擔心……
就見析秋點頭道:「是!」又起身出了門,對門外侯著的司杏道:「回去把我放在床頭的那個紅布包袱拿來。」
司杏目光一怔,她早上為小姐收拾床鋪時,沒有看見什麼紅布包袱啊,她心裡疑惑可見析秋表情認真,她便點頭回道:「是!」
析秋回到房裡,大太太又問了些夢裡的細節:「那孩子看的可清楚,長的可像你大姐姐?」
析秋就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搖頭道:「瞧著不像大姐姐,也不像大姐夫……到是有些像大哥哥,只是性子不大像,不然真的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外甥像舅!」大太太眼底裡溢出喜悅來,長長歎了口氣:「這些年,無論是你姐姐,還是我們家裡人,第一次為她做了這樣的夢,我這兩天也有些心神不定的,經你這麼一說,心裡忽然就定了下來……」佟析華的藥停了,若是這些日子就懷上,時間上也對!
佟析硯雖是不信,但也希望佟析華能有身孕,為蕭氏開枝散葉,她也能和大姐夫的感情再進一層。
若此夢能成真,那真的兩府裡天大的喜事了。
不一會兒,司杏就轉了回來,手裡果然抱著一個包袱,析秋接過來有些羞澀的遞給大太太:「母親瞧瞧,就是怕大姐姐看不上。」
大太太接過包袱,眼睛就落在包袱上,嘴裡道:「什麼瞧上瞧不上的,這也是你一番心意,況且,若是討了這個吉利,你大姐姐若真懷了子嗣,你可是大功臣。」說著,她就親自打開包袱,露出裡面的大紅蜀錦的斗篷來。
果然是六丫頭的針腳,大太太最後一絲懷疑終於消散了。
她心裡滿是喜悅的牽開斗篷,用手去摸上面幾隻憨態可愛的小狗,眼底裡儘是露出幾分水光來,佟析硯也湊上去左看右看,笑著道:「這小狗可真是可愛,將來穿在大侄兒身上一定很可愛。」
連她也相信了析秋的說辭,若不是真的做了夢,又怎麼會有這件她親手所做的斗篷呢!
佟析玉震驚的難以復加,她勉強的笑著,歎道:「真希望六姐姐的夢能成真。」
大太太就寶貝似得將斗篷疊起來,又用紅布包了:「等你大姐姐有消息回來,就把這件斗篷送過去,掛在房裡也能討個吉利!」
析秋微微笑著,淡然的立在佟析硯身邊。
大太太把斗篷交給代荷收好,又吩咐道:「去書房看看,大老爺可回來了,若是回來了就說我有事找他,讓他回來一趟。」
竟是這樣的迫不及待!
析秋只能歎了口氣,看來對於大太太而言,佟析華這麼久不孕是她最大的心病了。
代荷匆匆而去,大太太又對佟析硯和析秋幾人道:「今兒高興,等你們大哥哥放了館,中午你們就留在這裡吃飯。」她看著析秋,面色溫和彷彿剛剛故意晾著她,含怒的眼神,幾日來疏離冷漠,只是析秋想多了……
析秋並著佟析玉就起身屈膝謝過。
大老爺並不在府裡,倒是佟慎之回來的很早,並著徐天青和佟敏之,許久不見的佟全之也一起來了正房,大太太就讓廚房多做了幾個菜,幾個孩子就陪著大太太吃了飯就移到稍間的八步床上坐著聊天。
比起和佟慎之聊天而毫無回應,大太太更願意和徐天青說話,她笑著道:「也別老悶在家裡看書,也出去走動走動,這離秋闈還有些日子,也當勞逸結合才好。」
徐天青溫潤的笑著,聲音依舊是清清爽爽的:「也沒有悶著,我在京城裡認識的人不多,蔣公子去了福建,同科的公子們也要讀書,我便是出去了也是打擾他們罷了。還不如呆在府裡看看書,前幾日還和三弟弟在河裡釣魚,比起出去在家裡也有不同的情趣。」
大太太眉梢一挑道:「哦?那可釣到魚了?」不待徐天青回答,佟全之就用粗粗的聲音道:「河裡的魚都被養刁了,釣了一下午,最後我實在氣不過,就下河撈了一條上來,若不然可就是空手而歸了!」他說的一本正經,憨憨的樣子,惹得一屋子的人笑了起來。
大太太就故意斥道:「這麼胡鬧,沒釣到便隨他去,怎麼又跳了河自己去撈魚,若被你父親知道,指不定怎麼罰你!」
佟全之卻不害怕,忙不在乎的道:「父親怎麼會知道,即便知道了最多打幾板子,大男人豈能怕板子!」說著又揮著手:「嬸娘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的!」
就連佟慎之,也被他這樣逗樂了。
大太太沒話說,就指著他歎氣,徐天青笑著為佟全之解圍:「三弟弟水性極好,旁邊又有人伺候著,我瞧著安全,才放他下去的。」又怕大太太繼續說這件事,知道的人多難免不會被二老爺知道,佟全之雖是滿不在乎,可每次被打時還是哼個好幾日才消停,他道:「母親來信,說是端午前後過來。」
畢竟只是侄兒,大太太也不好說的太過,便隨著徐天青轉了話題道:「過些日子要入梅了,不知會不會趕上,路上可會耽擱。」徐天青回道:「不過七八日的路程,想必能錯開梅雨季節。」
大太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這邊佟敏之乖巧的坐在佟全之身邊,兩人正輕聲細語的說著什麼,大太太今兒心情好,看佟敏之也覺得多了幾分可愛,便問道:「學堂裡可還好?天氣漸漸熱了,若是學堂裡難熬,便在家裡讀吧!」
佟敏之詫異的抬頭去看大太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愣神的功夫,大太太愉悅的表情就冷了冷,析秋目光一轉就笑著道:「母親不用擔心,我聽說學堂周圍種了許多樹,想必到了夏天也不會太熱的。」
佟敏之也反應過來,笑瞇瞇的看著大太太,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乖巧可愛:「讓母親費心了!先生每日都會布了功課,一早上要檢查,我若在家怕管不住自己憊懶了,倒不如在學堂的好。」
大太太就笑著去和析秋說話:「老七越發長進了。」析秋也微微笑了起來。
大太太又去問佟慎之朝堂裡最近的傳聞:「說是侯爺的戰報到了?可是真事?」佟慎之點點頭道:「是!昨夜到的,聖上便連夜召了幾位閣老進宮詳談。」只是到了下半夜,皇上的舊疾又犯了,事情不得不被被擱置,現在滿朝武可都緊張的等著聖上醒來。
大太太就鬆了口氣,越發的高興起來:「那就好,如此太夫人也能安心些了。」若是析秋的夢能成真,而恰巧侯爺又打了勝仗,那麼這個孩子無疑就是侯府的福星,侯爺與侯夫人又沒有子嗣,世子之位除了這個孩子,還能有誰!
「那戰報可有說如今福建戰事如何,襲擊侯爺的是倭寇還是亂匪?」徐天青關切的問著,前段時間在傳,在福建作亂的這股倭寇根本不是真正的倭寇,而是一股亂匪假扮的,甚至還謠言是八王爺的餘孽一直潛藏在福建,後得到一個神秘人的支持走起了海上貿易,假扮倭寇……才有了這次的倭寇作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