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先讓你姨母去接觸,畢竟是徐大人的上峰,要處理得當才是。」大太太又轉頭去問佟析華:「你回府可有什麼要緊的事?」
佟析華撇撇嘴,笑道:「本來是有事的,可是現在武進伯府的婚事又重新提了起來,我覺得也不大合適了,不說也罷!。」
大太太好奇道:「什麼事?說說看。」
佟析華道:「前幾日東昌伯的錢夫人來看望太夫人,提到她娘家有個嫡親的侄兒到了適婚的年紀,我一聽覺得還不錯,就讓人細細打聽了錢夫人娘家的情況……這才知道錢夫人娘家是周,是錦鄉侯的旁枝,戶部有位周侍郎就是錢夫人的哥哥,她的這位侄兒是她弟弟的嫡子,去年中了舉人,打算明年下場試試,聽錢夫人說的很有把握的樣子。」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錢夫人的這位弟弟在是杭州府的知府,聽二爺說,兩個周大人在官場上都素有清名。那位周公子也頗得錦鄉侯看重,如今就住在侯府上。」
雖不是公侯之家,但卻有功名在身,這樣人家的孩子,因為沒有蔭恩,大多比較努力刻苦,既沒有紈褲子弟的習氣,又不會像寒門子弟那樣沒見過世面,又是錦鄉侯的旁枝,家底也算不錯!
就是不知道人怎麼樣,大太太有些心動,關於佟析硯的婚事,她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嫁個門當戶對的,她有病在身,人又單純,硬嫁去高門還不知受多少白眼欺凌,還不如在普通人家又有佟府撐腰,她也有底氣!
佟析華不知道大太太的心思,她只覺武進伯府有爵位,六妹妹若是嫁過去,無論任三爺怎麼樣,她也是伯公府的三奶奶,庶出的嫁的這樣好,四妹妹是嫡出的自然不能低了!
況且,四妹妹那樣的,若是嫁去小戶人家,也委實屈了她滿腹的才情。
母女兩人各自轉了心思,大太太道:「可有機會見一見那周公子?」
佟析華一愣,錯愕的看著自己母親:「母親,四妹妹可是嫡出,您連姨母為表弟提親都未答應,怎麼就看中周家了?」她靠著大太太目光堅定的道:「您也別急,即便六妹妹婚事定了,也不是這半會兒就嫁的,我們再仔細給四妹妹尋尋,肯定有更好的人家。」
「你懂什麼!」大太太皺眉道:「你姨母是我妹妹,她的性情我最清楚,你妹妹若嫁過去,她還不知道怎樣立規矩折騰她。」她頓了一頓又說道周公子:「見一見也無妨。」悄悄瞧一眼,若是不合適這事就此擱下不提,若是合適那就讓人放個風聲給錢夫人,要是能成她也了了一樁心事。
佟析華覺得自己勸不動大太太,遂轉了策略道:「母親也別急,這事還得等父親回來商量看看,畢竟是四妹妹的婚事,若是不告訴父親就定了,怕他到時候對您抱有微詞。」
大太太表情終於有些鬆動,佟析華知道說動了她,又說道:「四妹妹這樣出色,您怎麼捨得把她嫁娶小門小戶的。」她忽然靈光一閃,脫口道:「要不,您把她嫁去給我做個伴吧。」
大太太面色一凜,沉了臉斥道:「胡說什麼,你越發沒了分寸!」
佟析華見她這樣,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您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捨得讓四妹妹去給我們二爺做妾!」她笑著貼到大太太耳朵邊道:「府裡不還有位沒成親麼。」
是指蕭四郎。
大太太一聽,臉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變的越發難看:「你剛剛還說捨不得你四妹妹吃苦,那蕭四郎什麼人,有名的紈褲子弟,吃喝piao賭樣樣佔全了,你四妹妹若是跟了他,又怎麼能落著好!」她想到那天在普濟寺外面的情景:「那天他避不開,才來和我打了招呼,你大哥那邊他都沒有去說話,總歸是姻親,那眼睛都快把人淹死在裡面了。」
「普濟寺?」佟析華眉頭一挑:「可是三月三那天?」
大太太點頭。
佟析華就皺著眉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大太太問道:「怎麼了?」
佟析華一怔,隨即擺手道:「也沒什麼,只是好奇他去普濟寺做什麼。」大太太不屑道:「一群聲色犬馬游手好閒的公子哥兒,去普濟寺能幹什麼!」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提一提罷了。」畢竟是自己的小叔子,佟析華也不好說的太過,笑著道:「王姨娘那邊可安生了?沒再煩您吧?」
大太太也不再提蕭四郎,想到王姨娘她厭惡的道:「躺著呢,讓大夫去瞧了,說是帶下症,要靜養著。」也好,讓大老爺瞧瞧她那副面黃浮腫骯髒的樣子,也徹底對她死了心。
「呵呵……也真虧她能做出來,那天火草我也問了太醫,說是妊娠婦人根本不能吃,她竟一次吃了那麼多,活該她這樣!」她幸災樂禍的說著,大太太卻是眉頭一跳,眼中露出深思的樣子。
佟析華不知情自顧自的說著,兩人又說了會話,佟析硯來了,大太太一時高興又讓人去請佟慎之,中午母子幾人在大太太這裡用了午飯,佟析華才回的宣寧侯府,佟慎之去了館裡。
大太太和佟析硯歪在在一處歇了午覺,大太太剛剛睡著,錢媽媽便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在大太太耳邊小聲道:「太太,陳夫人來了。」
「她來了?!」大太太一驚坐了起來,又怕吵醒佟析硯,朝錢媽媽打了手勢,兩人出了房門在正堂說話:「一個人來的?到哪裡了?」
錢媽媽道:「已經在二門了,正和來旺家的朝這裡走。」
「幫我換件衣服!」大太太說著重新跨進了房裡,有房媽媽在,這些貼身的事錢媽媽做的不多,大太太怕她找不著衣服,又掀了簾子喊紫鵑進來,兩個人為大太太換了衣服,又重新梳了頭,外間已經聽到陳夫人的說話聲,大太太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您來了!」大太太上前攜了陳夫人的手:「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婆子去接您。」
陳夫人穿著一件絳紅色的褙子,淺藍的綜裙,一陣風的進來見到大太太便笑道:「可是大喜事,我急著來給您道喜,哪還記得這些!」她反握了大太太的手,兩人並肩進來正堂。
送陳夫人進來的來旺家的,包括錢媽媽以及紫鵑在內,都是一怔,紛紛抬眼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也腳步一頓,驚訝道:「喜?何來喜事?」卻拉著陳夫人並沒有坐在正堂裡,而是掀了簾子進了暖閣。
大太太和陳夫人隔著炕桌的面對面坐了下來,紫鵑上了茶和錢媽媽還有來旺家的退到了門外,又關了門。
陳夫人笑盈盈的喝了茶,挑著眉頭笑道:「我今日來,可不是來串門的,我是受人之托來給求親的。」
「求親?不知是為哪個府求,求的又是我府上的哪位小姐?」果然是這事,大太太心裡暗暗高興,可是在這樣的事情,大太太還是擺出了應有姿態,正所謂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該有的禮數姿態還是不可少的。
「是先皇親封的武進伯公府上的,內宮七品旗手,伯公爺嫡出的任三公子!」陳夫人頓了一頓,笑道:「求的是您府上的三小姐。」
大太太喝茶的手一頓,挑著眉去看陳夫人:「三小姐?」
門外,錢媽媽,來旺家的包括紫鵑,雖垂首立著卻一個個暗暗支起耳朵,仔細聽著,可因為關著門,大太太和陳夫人又在離間的暖閣裡,只聽到了武進伯府幾個字,至於後面的卻是聽的不大清楚……
來旺家的暗暗著急,目光一動她朝著紫鵑和錢媽媽笑道:「勞姑娘和媽媽在這裡守著,早上大少爺吩咐,找些人將他院子外的花壇拆了,奴婢過去瞧瞧再來。」
錢媽媽笑道:「去吧。大太太若是出來,我替你說一聲。」紫鵑也點點頭。
來旺家的就帶著小丫頭出了智薈苑的大門。
出了院子,來旺家的就在小丫頭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小丫頭笑嘻嘻的點頭,一蹦一跳的上了小徑拐去了西跨院裡。來旺家的則一個人去了外院。
小丫頭一路跑到知秋院裡,院門口春雁和春柳正並排坐在院子裡繡花,見有個未留頭的小丫頭探頭探腦的,春柳放了繡花繃子問道:「你哪個院子的,可有什麼事?」
小丫頭怯生生的道:「奴婢是來旺媳婦身邊的翠兒,找六小姐有事。」
春雁面色一怔,將翠兒拉了進來:「小姐在沐浴,翠兒姑娘去我哪裡坐坐吧。」又回頭朝春柳眨眨眼睛,春柳會意不動聲色的依舊坐在門口。
「來旺家的可是有什麼話讓你轉給六小姐?」春雁抓了一把瓜子放在翠兒手裡,又塞了糖在她口袋裡。
翠兒不過六七歲的樣子,見到糖嘻嘻笑著,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媽媽讓我告訴六小姐,立春過了,以後就是春暖花開了。」
喜悅就從春雁的心裡溢出來,她激動的拉著翠兒的手,一股腦的將桌子上的瓜子點心糖果都倒在翠兒荷包裡,語無倫次的道:「替我們小姐謝謝媽媽……不下雨就好。」
翠兒聽著稀里糊塗的,迷迷糊糊點著頭出了門。
這邊翠兒剛走,房裡的簾子被人掀開,羅姨娘身邊的素錦也走了出來,也不說話只朝春雁春柳點點頭,迅速出了門又避人耳目的拐進旁邊的竹林裡。
春雁讓春柳繼續守著門,她掀了簾子進了門,房裡面就看到司杏司榴正笑盈盈的坐在凳子上,想到素錦說的話:「武進伯府裡,現在滿府裡流言在說佟六小姐打庶姐的事,佟三小姐性子好又溫和,不與妹妹計較……伯公夫人聽到後什麼也沒有說,卻當天把陳夫人和二奶奶喊去,關著門商量了半天。」兩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析秋也抬眼朝春雁看來,眼底也是淺淺的笑意。
春雁就長長的舒出口氣,她知道,雨過天晴了!
下午,陳夫人走了,析秋不知道大太太和陳夫人怎麼說的,但大太太的臉色卻不怎麼好,到了下午大老爺回府,滿府裡喜氣洋洋迎接大老爺時,正廳裡擺了席面,二老爺佟正川,二太太,佟慎之,佟析硯並著徐天青,佟敏之,佟全之都出席在列,大房的羅梅兩位姨娘立在一邊,幫著幾個丫頭布箸端茶。
大老爺佟正安一身墨綠色的直綴,身材很高,約莫四十歲左右,人很白淨坐在主位之上,若不去看那一雙深暗的眼睛,倒不像在官場沉浮多年的,反倒像一位幹練的教書先生。
他目光含笑一一打量了眾人,隨即露出疑惑朝大太太看去,問道:「怎麼只有析硯在?」
大太太坐在他右手邊,也是滿面的喜色,大老爺會問這事,她就早就想到了,回答自也是斟酌過的:「三丫頭身子不大爽利,六丫頭陪著她姨娘吃素,八丫頭在灶上忙著呢!」當著二房的面,並沒有將幾位小姐禁足的事說出來。
大老爺眉頭略蹙了蹙,疑惑雖然沒有消除,但卻沒繼續問下去。
二太太目光一閃,餘光看了大太太一眼,低頭慢慢喝著茶,倒是佟全之沒見到析秋,不由嚷道:「六姐姐吃素?我怎麼不知道,我要去看看他!」說著竟要立刻起身去看她。
二老爺目光一凜,喝道:「成何體統!」
佟全之蔫了下來,垂著腦袋,他身邊坐著的佟敏之則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細小的動作,卻讓大老爺眉梢微微一挑,卻是轉了頭若無其事的去與二老爺說話:「孩子們走的近也是好事!」二老爺喃喃沒有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