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一挑,大太太笑了起來,析秋幾人立刻上前和佟析華見禮:「大姐姐!」
佟析華目光在三位妹妹身轉了一圈,笑道:「三丫頭今兒可真漂亮。」又看向站在一邊的蕭二小姐,攜了她的手:「這是二小姐。」
「二小姐好。」析秋看了她一眼,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淺紫色的素面褙子,頭上戴著赤金纓絡簪子並著一隻朱釵,瓜子臉身材纖長,一雙丹鳳眼眼角微翹,看上去淡淡的,析秋不由想到那日在普濟寺外見到的蕭四郎,兩人的眼睛非常相似,不同的是蕭二小姐清亮許多。
念頭閃過,蕭二小姐已側著身回了禮。
「二小姐難得出來,去和三丫頭她們坐坐吧。」大太太看向幾個女兒:「陪二小姐說說話。」
幾個人坐在大太太和佟析華身側的杌子上,蕭二小姐則坐在佟析玉的隔壁,也不說話只垂著眼眉,彷彿眼前熱鬧的場景與她無關。
佟析言彷彿交際名媛,不過小半刻功夫就和方小姐混熟了,方小姐好像對伯公府很熟悉,佟析言就有意無意的套著她的話。
不一會兒鑼鼓響了起來,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是一出析秋沒有聽過的戲,唱腔有點接近京劇,可扮相上卻又似昆劇,她聽的不是很懂,只知道是一出才子佳人月下相會的戲,直到後來才知道她聽到的第一齣戲名叫「玉玲瓏」。
是由一個孩子而引起的愛情故事。
期間有丫頭輕手輕腳的進進出出,端茶倒水,大太太和伯公夫人,婁太夫人,婁夫人說話,又有陳夫人八面玲瓏的四處聊著天:「二夫人氣色紅潤,我瞧著臉頰上也長了些肉呢。」陳夫人笑著打量著佟析華。
大太太也轉頭仔細去看佟析華,眼底閃過一絲明亮,佟析華則摸著臉道:「是嗎,我自己倒沒覺出來。」
陳夫人掩袖笑道:「日日瞧哪能覺出來。」
大太太也笑了起來。
旁邊伯公夫人朝這邊看過來,笑道:「說什麼可笑的,讓我們也聽聽……」婁太夫人看上去神情嚴肅些,並未搭腔,婁夫人始終沒什麼精神似的,坐陪在一邊,陳夫人就笑著答道:「是在說二夫人,幾日不見越發的標誌了。」
佟析華臉頰微紅的側開臉:「夫人又拿我打趣。」伯公夫人目光就在佟析華臉上轉了一圈笑道:「這麼一說我倒也瞧出幾分來,確實比前些日子氣色好些!」她又看向大太太:「以往佟夫人不大出來走動,我們只道佟府只有一位小姐生的如花似玉,如今瞧著,竟是一個個跟畫裡走出來似的。」
「可不是!」陳夫人接了話:「我那日瞧見,也是這麼個感覺。」
這麼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落在大太太身後幾位小姐身上,三小姐正眉眼含笑嬌媚和方小姐說著話,八小姐拘謹的坐著,六小姐雖端坐著但眉宇間卻露出怯弱嬌羞的模樣。
庶女終歸是庶女,比不得嫡女的大氣端莊,方夫人唇角微勾看向自己的女兒,越發覺得出眾。
大太太眉頭略皺了皺,笑著道:「夫人可別再誇了,這幾個丫頭平日淘的很,今兒誇了還不知得意成什麼樣呢。」是在說佟府的嫡女庶女一般養著的,生活行動自由的很。
伯公夫人笑道:「這個年紀本該活潑些。」又指著任**奶道:「這些戲怕他們也不愛聽,你遣幾個穩妥的丫頭,陪著她們到園子裡轉轉,走動走動!」
**奶笑著應了,走了過來:「幾位小姐要是聽著無趣,我讓人陪著你們去後花園轉轉可好,那邊有片桃林,正開著呢,你們可要去瞧瞧。」
幾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方小姐帶頭起身:「那勞煩**奶了。」她又轉過身對著析秋幾人道:「幾位姐姐隨我一同去吧。」
「好啊!」佟析言緊隨方小姐站了起來,佟析玉則看向析秋,析秋去看大太太,大太太轉過臉目光在佟析言面上一睃,閃過一絲冷意,轉眼笑道:「都去吧,也免得在這裡吵著夫人們聽戲。」
析秋只得隨著幾人起身,這時只有蕭二小姐坐著沒有動,任**奶就笑著道:「二小姐可是累了,我讓人陪著你去廂房歇歇可好?」
析秋眼底閃過絲疑惑去看蕭二小姐,只見她笑著道:「我沒事,就坐在這裡聽聽挺好的。」好像很喜歡這齣戲似得。
任**奶彷彿很習慣她這樣,全不在意的就笑著道:「那蕭小姐稍坐,我叫人給你上些果子點心來。」轉了身又指著一個大丫頭:「你帶幾個婆子陪著幾位小姐去桃花塢,路上擔心著些。」
那丫頭福身應諾,又朝析秋幾人屈膝行了禮:「幾位小姐請隨奴婢來。」
幾個人又去和幾位夫人辭了,一行人翩翩裊裊上了小徑去了後花園。
幾位小姐剛一離開,歇下的鑼鼓重新敲了起來,大太太就和陳夫人說話:「怎麼沒見到二奶奶?」
陳夫人笑著回道:「她剛懷了身子,頭三個月。」大太太就原來如此的點點頭:「頭三個月是要小心些,我記得二奶奶這是第三胎了吧?!」
陳夫人滿臉的笑,面上露出些許驕傲:「是啊,前頭兩位都是少爺,這第三胎就想要個小姐。」她又貼著大太太的耳朵笑著道:「我瞧著這胎還是個少爺。」
大太太目光一閃問道:「哦?這是怎麼說的?」
陳夫人歎氣道:「我們袁家嫁出去的姑娘,個個連著生的都是少爺,有的想小姐都快茶飯不思求神拜佛,卻就是得不出個小姐來。」
坐在大太太身邊的佟析華,臉上掛著的笑容就僵了僵,大太太也是面色稍許變了變,轉瞬又笑道:「還是兒子好,姑娘都是別人家的,一輩子還得為她操心。」
陳夫人就掩袖笑了起來,佟析華紅了臉嗔道:「母親!」
陳夫人又說了幾句,和大太太打了招呼,就做坐到伯公夫人身邊,伯公夫人目光看著戲台,聲音低低的淹沒在鑼鼓聲中,只有離得近的陳夫人聽得到:「那位六小姐,聽說她姨娘去了普濟寺禮佛?」
陳夫人目光一動笑道:「前幾日才去的,好像是府上的七少爺生了場病,她求了佟夫人去普濟寺住些日子……」
伯公夫人語有感歎:「到是個識禮心慈的。」又道「六小姐……就是年紀小了點。」陳夫人俯身上去,笑道:「年紀小有年紀小的好處,能一心一意伺候著三爺也未嘗不是好事,三爺能收了心比什麼都好。」
「正是這個理!」伯公夫人露出無奈之色,陳夫人暗暗觀察著她的臉色,笑道:「那佟家幾位小姐我瞧著都好,不愧是書香之家。」陳夫人餘光看了眼大太太:「都是庶女,還不是隨著我們挑。」
伯公夫人就讚賞的看了一眼陳夫人道:「那幾位小姐……三小姐眼神孤傲,八小姐年紀太小,只有那六小姐目光平和若湖水般清澈無波,若不是極致聰明的,就是個不爭不搶的。」語氣有些不確定的猶豫著。
陳夫人眉頭一跳,她為這門親事跑斷了腿,今兒看到少詹士夫人帶著女兒來,又和**奶走的這樣近,是什麼目的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想了想道:「佟家雖根基薄了些,可也只是眼下,佟家二爺官至吏部,如今又得三皇子器重,我聽我家老爺說,等段閣老致使三皇子可能就會推薦他。而佟家少爺又是有名的少年進士庶吉士,將來官途如何也是無法預計的,這門親事看著雖是他們高攀,但中間不還有宣寧侯不是!」
伯公夫人目光一閃,拍了拍陳夫人的手:「不枉我跳過幾個媳婦兒最疼你了。」雖是庶女,可瞧著佟夫人把幾個女兒教養的都很好,也不像小門小戶的瑟縮著沒見過世面。
她想了想又囑咐了身邊候著的媽媽幾句:「去把**奶找來。」丫鬟應聲而去。
**奶笑著過來看,伯公夫人就看著任**奶道:「她們去後院桃花塢了?」
任**奶側身坐在伯公夫人腳邊的杌子上,點點頭回道:「兒媳讓丫頭婆子陪著去了,母親可有什麼吩咐?」
伯公夫人就低頭和任**奶耳語了幾句,任**奶面色一變,露出驚恐的樣子……
伯公夫人圓潤和氣的臉上就露出一抹不相符的凜厲,不容人有半絲質疑,任**奶神色一凜,悄悄出了小花園。
陳夫人唇角就露出抹笑意來。
析秋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徑上,夾道兩邊花木蔥蘢,大朵大朵的各色芍葯,鮮紅欲滴的月季奼紫嫣紅,還有乳白青瓷官窯裡清麗致的蘭花,花香怡人。
佟析言與方小姐並肩而行,一旁的任**奶遣來的丫鬟碧槐時不時指著各處介紹著園中景致和來歷,佟析言就目露艷羨指著一株蘭花問道:「這株又叫什麼,我們家花園沒有,到是很稀奇。」
碧槐笑著道:「這是白芷,是我們老夫人最鍾愛的一株,三小姐真有眼光。」
看來,這個碧槐也是八面玲瓏的妙人。
佟析言被這麼一誇,眼角瞄了一眼走在後頭,幾乎落在人堆裡的析秋越發的高興,又指著花木樹林之後的一方庭院道:「這裡住的是誰?」
碧槐一一答道:「住的是二奶奶,今兒身子有些不適,正歇在裡面呢,幾位小姐可要進去逛逛?」
佟析言搖頭道:「既然二奶奶身體不適,我們就不去叨擾了。」又上了小徑:「桃花塢是在西面?」
碧槐餘光時不時看向跟在後面沉默的六小姐,還有緊緊跟在三小姐身邊的八小姐,正和婆子說著話的方小姐,心裡暗暗比較打量,面上卻對著眾人介紹道:「桃花塢在府裡的西北面,側面住著三爺,後面則是景春閣。」
佟析言露出羨慕表情:「景春閣……真是好名字!」
碧槐抿唇笑了起來,又為眾人細細介紹了幾處,一行人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等到空氣中終於摻雜了些郁芳的桃花香味時,碧槐停下來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八角涼亭道:「小姐可以在此處歇腳,亭子裡視野好,即可進去折些桃花,也可以在這周圍隨便觀賞,奴婢就守在這裡,若有事吩咐奴婢一聲便可。」
析秋提著裙擺,踏著露出一些青苔的青石板小道上了八角亭,亭子裡早就擺好了茶水點心,還放了一些棋子紙鳶等物什,等其他幾人進了亭子,佟析言拉著碧槐道:「姐姐一路走著也辛苦了,也和我們一起坐坐吧,也不著急進去遊玩。」
方小姐也在一邊附和:「是啊,便和我們一處坐坐。」析秋也應景的挽留了兩句,碧槐猶豫了一下道:「那奴婢就僭越了。」她回頭和一個婆子們小聲叮囑道:「去三爺那邊瞧瞧,若是三爺回來了,知會我一聲。」
婆子應聲而去。
一行人在涼亭裡坐了下來,司杏司榴站在析秋身後,亭子外又守著十幾個丫頭婆子,熱熱鬧鬧。
方小姐性子活潑不同幾位佟府小姐,這裡她早就來過了,所以看到紙鳶時就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她原想邀佟析言一起,卻見她與碧槐聊的正投機,只能轉了身去問析秋:「六小姐,這裡空曠,我們去放紙鳶可好?!」
析秋看了看樹木茂盛的桃花林,想了想還是搖頭抱歉道:「剛才走了路,現在到有些累了,想歇歇腳……」她又轉頭去看佟析玉:「八妹妹可要去玩?」
佟析玉目光看著紙鳶,揪著帕子一副不知是難以決定還是怕得罪人的模樣,方小姐見她們這樣,就掃興的扔了紙鳶:「兩位妹妹也別為難了。」無聊的坐在一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