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遺憾的是,我的目的剛好相反。伯恩的另外一個抱怨則是,既然我決定了今天什麼都不幹,那麼為什麼皮埃爾和阿曼達能放假,而他卻要跟著我在交易所裡「耽誤時間」--這四個字是他的原話。
說實話,對於美國人的這個習慣,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實在有點不太好接受。要知道,在國內,領導讓你做的事情,誰敢反對,誰又敢有這麼大怨言?可是那些美國人都很重視自己的個人利益,並且他們的個人利益在他們的心裡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即使是老闆也沒那個權力。
我也沒在意他的抱怨,只是神情專著地看著股市,李正堂今天擺出了一副非常強勢的姿態,剛一開盤,立刻就投入了一大筆資金,一番猛砸後,把奧德的股價居然拉高到了十一塊五毛錢的價位上。今天因為沒有了我和他對著幹,李正堂控制起來非常的輕鬆。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果然那個傢伙又開始了。幾個匿名的帳戶馬上拋出了大量賣單,於是股價立刻停止了上漲。李正堂這個時候卻忽然停手了--失去了李正堂的抵抗,奧德的股價再次下跌。而李正堂似乎和我打的一樣的主意,他居然也不管了。不論對方打壓股價,李正堂那裡按兵不動。
下午的時候,股價已經跌到了十一歐元整。我冷笑著盯著大盤上跳動的數字,瞇起眼睛,心想:繼續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打處什麼算盤。
李正堂那頭仍然沒有動靜,看來他也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看看這個神秘的傢伙能做到怎樣的程度--砸吧,股價越低,那個神秘的傢伙自己也就虧得越多,難道他是錢多燒得,來這裡扔著玩麼?我和李正堂都不出手,他自己卻硬把股價砸低了,看他到底玩什麼花樣!
「楊先生。」伯恩臉色凝重:「我感覺那個神秘人好像是真的在幫助我們。」
「哦?」我心裡一動,看著我的這位專業手下。
「今天從開盤到現在,他一口氣把股價打壓到了十一塊。照這樣說來,他砸進去的資金到少幾千萬了。很明顯現在股價越低,他自己賠得也就越多。他這麼做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難道他真的是來幫助我們對付李正堂的?」
這個問題我也已經想過了。如果對方真是國際上的那些炒家,那麼今天看到我和李正堂都沒有動靜,他必然也要收手。一個炒家如果真這麼做了,那麼他唯一的賺錢機會就是幫助我合力打壓股價,然後等到我們開始新一輪「拉鋸戰」的時候,趁著股價被拉高的短暫機會,賺取一點差價--可是現在我和李正堂都停止了「拉鋸戰」。那傢伙還這麼毫不在乎地往裡面砸錢,就實在讓人有點想不通了。
我點上一支煙,嘴角勾起一絲志得意滿地笑意:「不管怎麼樣,今天這一天,他砸進去了不少錢了。我倒是想看看,他還準備賠多少進去。」
伯恩搖頭:「如果我們今天不休息的話,恐怕……」
我立刻打斷他:「沒有你說的那個如果。伯恩,我告訴你。我們根本沒有盟友,這個傢伙絕對不可能站在我們這邊。」
伯恩嘟囔道:「可是現在這個情況。」
我搖了搖頭:「現在這個情況雖然看上去不錯,但那卻是我們看不透對方的真正的用意的前提下。你要應該明白,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誰會願意用幾千萬甚至上億美元的錢來學雷鋒做好事!」
「雷鋒?」伯恩瞪著藍色的眼珠子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那是我們中國人一個很出名的人,是一個樂於做好事幫助別人卻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大好人,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不理會伯恩驚詫的目光,因為我知道按照美國人道德的標準,他們是永遠不可能理解雷鋒精神的。我冷眼看著大廳裡面來來往往的人們,嘴裡輕聲念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果沒有利益,誰還會會這麼干呢?可問關鍵題是,他這麼幹,要怎麼獲得利益呢?」
晚上我們又從馬賽回到里昂,不得不說歐洲的鐵路運輸確實很快捷,等到我和伯恩回到酒店的時候,皮埃爾和阿曼達已經在等我們吃晚餐了。兩人今天在里昂好好的遊逛了一回,皮埃爾看上去對阿曼達非常熱情。我知道這個法國人天生的浪漫情懷又開始作怪了--「愛情氾濫的種族。」我心裡禁不住暗暗笑道。
吃晚飯的時候,我再次宣佈,明天大家繼續放假,但是伯恩仍然必須和我一起堅守在股市觀察。雖然我已經保證將支付伯恩雙倍的加班工資,可這個傢伙看上去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後來當阿曼達和皮埃爾兩人有說有笑的時候,伯恩的目光裡流露出來的那種異樣的眼神,我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小子也對阿曼達這個美麗的女同事頗有想法。
當天晚上我又是一夜也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阿曼達正在和伯恩竊竊私語。
伯恩一看我進來,立刻用無比歡快的語氣說:「楊先生,今天阿曼達她主動要求留下來幫助我們。」看上去伯恩非常的高興。
我臉上現出高興的神色,心裡卻在冷笑,我猜想應該是管博昨晚給了阿曼達什麼指令,讓她跟著我。
凌晨的時候我和林嵐通了電話,我把我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和林嵐商量了一下,然後我表示我要暫時停止一切的買賣,靜靜觀察事態的發展。我堅信用不了多長時間對方一定會露出他真正的面目。我必須要搞清楚這傢伙的目的是什麼。
林嵐和我的看法基本相似,她也覺得對方這種砸錢的行為肯定堅持不了多久,沒有人會去做這麼傻的事。她表示,管博那裡由她去幫助搪塞,她讓我先什麼都別做,按兵不動觀察一段時間,看看那傢伙到底能堅持多久!
果然,經過這兩天的投入,今天那個傢伙又砸了一上午錢之後,到下午的時候也忽然停手了。
我看著大盤上的交易記錄,奧德的股票停止了大的波動。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情緒,又耐心等了半個小時,確定那個傢伙確實是停手了。我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看來那傢伙已經支持不住了!」這三天他至少砸進去了一個億。按照股價下跌的情況來看,他至少損失了兩千萬美金。看樣子他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下面就看他的第二步怎麼走了。
我的心臟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捏住了,渾身的血液忽的一下都往我的大腦裡衝了上去。
下一步他會怎麼做?這個問題我曾經也想過,但是卻怎麼都想不通。因為照我的計算,他這麼搞,就算最後自己操盤再把股價拉高,他一樣不會賺到錢,能把之前砸進去的損失拉回來就已經是很不錯的局面了。
那麼他要怎麼去獲得利益呢?
下午兩點半,奧德股價忽然動了。交易記錄上突然跳出來幾個非常大的買單。
「有人在買進!有人要拉高股價!」伯恩馬上興奮的對我大喊。
阿曼達忽然插了一句話:「會不會是李正堂出面護盤了?現在股價已經跌得這麼低了,他也不應該再沉默了。」
我看了一眼阿曼達,心裡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這個女人自從和我來了法國後,每天工作的時候,從來沒對股市上的事發表過任何的意見,今天怎麼忽然會開口了?
伯恩卻立刻非常慇勤的回答道:「有這種可能。但這只是可能性之一。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神秘的傢伙自己在拉高股價。這兩天他砸進去那麼多錢,現在也只有盡力把股價拉高,他才能挽回之前的損失。」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正是我沒法想通的地方--那傢伙自己把股價壓低,之後再自己出錢拉高。當然,如果只有一個炒家,控制住了某一支股票後自己坐莊,然後操控股票的價格,讓那些散戶們都去跟風,之後他可以通過這個過程去賺錢。可問題是,現在的奧德股票,還有我和李正堂兩條大魚沒有出手,他根本沒辦法坐莊,更不可能賺到那些散戶的錢--現在的奧德股票已經沒有什麼散戶了,早讓我和李正堂給擠乾淨了!這個神秘的傢伙自己出錢出力把股價砸低然後再拉高,這一來一回的地騰,根本不可能賺到錢。賠不了就是好事了!難道真的是哪個暴發戶,錢太多把腦袋燒壞了?
我裝作去上廁所,找個沒有人的角落,先查看了一下周圍,然後用林嵐給我的一個小型的反竊聽儀器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確定身上沒有偷偷被人裝上了竊聽器後,我用衛星電話打給了李正堂。
電話剛一接通,我立刻問李正堂:「股市上有人出面拉高奧德股價了,是不是你出手護盤了?」
「沒有,不是我。」李正堂的聲音很低沉,但也透露出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激動。
我馬上鬆了一口氣。
李正堂繼續道:「看來,是那傢伙幹的。這兩天我們倆什麼都沒做,就這麼在一邊看著他一個人演戲,現在來年他這場獨角戲好像演不下去了!」
我輕輕笑道:「沒錯,看起來我們這位雷鋒,終於忍不住要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