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卿和蔣瑩雪走了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蹤影。舒骺豞曶這樣壓抑的氣氛讓莫離染彷彿被吊在地獄裡受煎熬,擔心他接下來會做出讓她蒙羞的舉動,又遲遲得不到解脫——
「如果他沒死呢?」
沉默了許久之後,容玉珩鬆開了握住莫離染皮帶的手,甚至還將她的雪紡襯衫重新扣好,然後才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月牙似的眼睛問道。
他的容顏一如既往的看不見喜怒哀樂,那雙眼睛裡再也沒有了對她的恨意,取而代之的是炙熱的情感,彷彿只要她一個應允,他的情感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他已經死了。宕」
莫離染斬釘截鐵的看著容玉珩,似乎在很肯定的告訴他,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為已經死去的人傷心,現在她已經是裴承宣的妻子。
可是儘管自己努力的提醒著,也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似乎有人說過,如果輕易忘得掉,就不是真的愛過。如果真心的愛過,即使你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那個人從心底連根拔起延。
對於那個人,她沒有太多熾烈的情感,沒有對裴承宣這麼強烈的愛,但是那是一種純粹的感情,是屬於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最乾淨最難忘的初戀。
那份感情,乾淨澄澈到這輩子無論他做了什麼卑劣的事都無法讓那段感情被沾染上污點,純粹到她可以接受他黑道的身份,不在乎他的職業是好是壞——
「如果他沒死,你會離開裴承宣,重新跟他開始嗎?」
容玉珩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期待過一件事。他希望聽到她說,她這輩子最愛的人非黑魅莫屬,他迫切的希望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她願意為了黑魅,離開裴承宣。
莫離染有幾分懷疑的看著容玉珩,為什麼剛剛還試圖強|暴自己的他在看到她的傷疤之後會這麼驚訝,那不是一個與五年前無關的人該有的反應……
就連跟她上過好幾次床的裴承宣都沒有留心過她那裡小小的疤痕,這個在暴怒之下一心只想著強佔她的男人怎麼會留心到……
眼前這個男人,長著一張跟黑魅有五分相像的臉,唯一不同的是家世和性格——
呵呵呵,可是那時候她並沒有問過黑魅的家世,而且一個人的性格是完全可以變化的不是麼!!就像她凌玲珊,裝扮成莫離染之後不也一樣改變了自己的性格嗎?
莫離染震驚的看著容玉珩,為心底萌生出的念頭感到驚慌失措!
如果容玉珩真的是他,現在這一切不是全亂了麼……
「告訴我實話,如果他沒死,你會怎麼做?」容玉珩的手指觸碰著她被捆住的手,「你說了,我就放了你。你要是不說,我會繼續——」
困難的吞嚥了口唾沫之後,莫離染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他,「我已經結婚了,即使他沒死,我也不會離開我的老公。」
「是,光憑五年前的事,一個黑魅不值得你放棄你深愛著的裴承宣。如果,加上一個深愛你的容玉珩呢?」
他的手指滑上捆住她的領帶,輕輕一拉,領帶就散開,她的手得到了自由。她分明可以推開他了,卻驚愕的望著覆在自己身上的他,一動不動。
「珊珊。」
容玉珩斂去剛剛的所有壞脾氣,眼神驟然溫柔下來。潔白的手指溫柔的撫著她的臉頰,他說:「你說你喜歡陽光的我,你希望我離開黑道,你等待著畢業那天看到我出人頭地——現在這樣的我,你還滿意嗎?」
莫離染的臉色瞬間慘白到毫無人色!
珊珊——
那時候他曾經那麼叫過她,那時候她也說過那樣的話,她說不想看到他一條道走到黑,想看到他離開黑暗,重新走回光明正道——
一個人的容顏會說謊,性格會說謊,可是獨一無二的記憶,這個還能做假嗎?
「曾經你用繩子捆了我一整夜,現在我用領帶綁住了你五分鐘。咱們之間,扯平了。」他溫柔的笑,將她從床上撈起來,和她並肩坐在床上。
莫離染還處在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
在她的意識裡,他應該是個已經死了五年的人!可是現在他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邊,而且還是用這深愛著自己的男人的身份……
這就已經足夠讓她震驚了,偏偏這個人還是自己傷害過的,一直當作五年前那人的替身的男人……
「你真的是……真的是他?」莫離染捏緊手指,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已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這些汗,也出賣了她的緊張和惴惴不安——
如果沒有裴承宣,此刻得知黑魅還活著,她一定會喜不自勝,或許會激動得撲倒在他懷中,告訴他她這五年的思念,然後和他重新在一起。哪怕讓她放下女孩子的自尊主動追求他她都願意!
可是有了裴承宣之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容玉珩將她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中,笑著說:「如果我不是他,那麼五年前的事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趁我受傷渾身無力的時候欺負我,壓搾我,這是你對不對?逼我做飯,最後吃得吐了的人是你對不對?你媽問你,我是誰,你說是你男朋友,然後你媽氣惱的動手打了你……」
「別說了,容玉珩……」莫離染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她相信這個人是五年前的他,她相信他沒有死,可是一切來得這麼突然,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我還記得,這個疤痕是我當時跟你吵了架,憤怒的準備將手中的煙頭扔進垃圾箱,而你氣呼呼的從我身邊走過,剛好那麼巧,煙頭燙在了你身上——」
她搖頭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他溫柔的將她按進自己懷中,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還記得當時我們是為了什麼吵架嗎?」
她眼角有些痛,眨了一下眼睛,晶瑩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那時候我以為你是不可理喻,現在才知道,你是捨不得我走。」他的唇印在她的額角,記憶倒回五年前——
那時候在凌家養了一個月的傷,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準備離開。可是他的槍被她藏起來了,問她要,她不給,一來一去就吵了起來。
他一個不小心,手中的煙頭燙傷了她,她忍著痛毫不在意的讓他滾。他急了,準備找醫藥箱給她上藥,她冷漠的推開他,含著眼淚將他的槍扔給他,讓他滾出自己的視線,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她眼前……
最終的結果是,他頭也不回的走了,而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哭了一下午。
後來很久,容玉珩都在想,如果當時自己不走,如果自己放棄追殺黑道老大,留下來告訴她,他願意為她重返光明,是不是一切會有另一番景象。
可是,終究是回不去了——
在他離開六天以後,一個明媚的下午,她從報紙上知道了黑魅隻身一人闖進黑道老大家中,將那一家幾十口人全部擊斃的消息。她渾渾噩噩的跑去警察局,警察告訴她,黑道老大死了,黑魅也墜海身亡……
那個看似冷漠而毒舌的十九歲大男孩,悄無聲息的走進她的世界,又毫不留戀的離開。最後,他還是選擇在黑暗中死亡。
她以為自己十六歲的初戀,就那樣無疾而終。
從警察局回到家之後,她幾乎沒有過多的猶豫,麻利的將房間裡所有屬於他的東西都清理好,一次性扔進了垃圾箱。站在路邊看著那些屬於他的東西,她用冷漠藏起了自己的心痛,漠然離去。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身負槍傷的他當時顧不上去醫院就直接來到她家門外,準備告訴她,他從此走回光明之路,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告訴她有關他自己的一切,褲子口袋中還藏著一隻價值不菲的戒指——
他當時幸福的想著,自己能夠拿著那枚戒指站在她面前,說,珊珊,我等你畢業,等我出人頭地而你年滿二十的那一年,我娶你——
可是看見她將他的東西棄如敝履的時候,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她根本沒有喜歡他,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鼓起勇氣,想著只要自己表白,只要自己走回正道,也許她會願意給他一個機會。畢竟一個月的相處,兩個人很愉快不是麼?
讓他五年都不敢跟她表白的是接著的那一幕——
凌清蓉指著垃圾箱中的東西憤怒的看著十六歲的少女,瞪著血紅的雙眼怒氣沖沖的罵道:「你是不是被人家甩了?天底下怎麼有你這麼不知廉恥的女人!!」
凌玲珊冷漠的看著叫罵的女人,一聲不吭。
一直以來凌清蓉時而瘋癲時而正常,但就算是正常狀態下,她也從來沒有將凌玲珊當作她的女兒。在她的世界裡,她的女兒還是那個在襁褓之中的嬰兒,是個小可愛,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兒只是個與自己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人罷了!
所以,她罵得粗俗難聽,完全不在意凌玲珊當時是怎樣的心境。
「你為什麼不吭聲?他不是你男朋友嗎?你們不是已經在家裡同居了嗎?為什麼都幾天了也沒見他人?為什麼你會將他的東西扔進垃圾箱?」
「騙你的。」凌玲珊淡漠的開口,「我只是看他受傷了所以讓他在家住幾天,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認識他。至於同居這兩個字,呵呵呵,他配嗎?」
他站在牆角,透過居民房晾曬的衣裳縫隙看著她。她似乎略抬頭看著天空,他看不見她的難過,只看到了她冷笑著說:「一個混社會的小混混,我會喜歡他?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會跟他同居?呵呵,這樣的人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同情,他死了也是活該,我憑什麼要喜歡他!」
這些話,或許對一個成年人來說算不上什麼傷害,但對於一個剛剛年滿十九歲的少年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
「不過是一場萍聚,誰非要記得誰?」凌玲珊望著垃圾桶中的東西,似乎能看見他的容顏。那時候她是恨他的,恨死了這個貿然闖進她生命,又不負責任的死掉的男孩兒。她心痛,她為他的死感到不值,也為自己的愛情感到悲哀。
如果他能夠聽她的話,不再繼續為黑道做事,也許就不會死於非命。
如果他不死,自己就能夠跟他表白,告訴他她有多喜歡他,有多想跟他白頭偕老——
所以,她有多喜歡他,那時候就有多恨。
「你糟踐你自己的命,沒人管你,不過你也別指望會有誰記得你。從今以後我會當你沒在我生命裡出現過,我會好好的學習,找一個好男人嫁了,和他白頭到老,兒孫滿堂。呵呵呵,這世上比你還渣的男孩兒估計很少,但是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孩兒,數不勝數。我會幸福給你看,一定會——」
你給不了我的幸福,我會從別人那裡加倍的拿回來。黑魅,你就這麼死了,一句再見都沒有說……這輩子我恨你……一直恨你到底!
凌玲珊漠然的轉身重新走回屋子裡,容玉珩握緊褲子口袋中的戒指盒,自尊心被她的一番話擊碎,剛剛萌芽的愛情也在她毫不留情面的言語中退縮,重新鑽回暗無天日的土壤裡。
他看著那棟房子,叫著那個人的名字,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出人頭地,將來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等到自己什麼都有了的時候,他再以一個嶄新的面貌出現在她眼前,和她相戀,和她結婚生子,彌補此刻的遺憾——
「你這麼討厭黑魅,從今以後黑魅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前。不過作為容玉珩,我會重新出現在你的世界,讓你愛上我。」
「珊珊,我發誓,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
「我終於能理解你當時為什麼要說出那番傷人的話。」容玉珩心痛的閉上眼睛,「你的話有多決絕,我就傷了你多深——」
「為什麼我會那麼傻,我竟然相信那是你的真心話,以至於五年來都不敢出現在你面前。如果我聰明一點,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也許現在我們就不是這樣的局面。」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莫離染拿開他的手,從他懷中直起身,強裝做淡然的模樣微笑,「不管以前再怎麼喜歡你,現在我已經有別人了。」
「可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心裡還有我。」容玉珩固執的看著她,「如果我死了,也許你會真的一輩子不想起,一輩子當作五年前的事沒發生過。但是我活著,你的心就不會平靜。所以別對我撒謊,我知道你根本放不下——」
「我……」
「如果你放下了,這些眼淚,又是為誰流的呢?」他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痕,一句話便已經將她的偽裝撕下。
「這些事以後再說。」莫離染擦乾眼淚,望著容玉珩,很認真的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你現在到底是容玉珩還是黑魅?你和黑道到底還有沒有聯繫?」
「這麼多問題,你讓我先回答哪一個?」
容玉珩好脾氣的微笑,說:「第一,自從五年前被你那番話傷了之後我就跟黑道徹底脫離關係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我的身份。」
「第二,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現在是容玉珩,和黑魅、黑道都沒有任何關係。第三,對於你的身份,在你出現在我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莫離染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果然早就知道了,難怪他故意去查了莫林風的事,還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告訴她有關她的身世。
「珊珊,我不知道你來我家的目的,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所以一直沒有拆穿你。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對麼?」容玉珩掩藏了自己是黑豹的幕後主使者的事實,佯裝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
莫離染皺著眉頭,含糊的點點頭,說:「我有自己的事,但是我發誓,我進入容家絕對不是有什麼傷害你們一家人的目的,我發誓不會對你們造成任何……」
「珊珊,別發誓,我相信你。」容玉珩摀住莫離染的嘴,柔情似水。看著他這樣子,莫離染心亂如麻,站起來煩躁的來回走了幾趟,不知道怎麼緩解自己心底的擔憂。
「你……」她停下腳步,試探著問他:「你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你大哥的,對不對?」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你大哥知道你是黑魅這事兒,估計他一准氣得殺了你……」
「你呢,你會保密,不將我五年前的舊事告訴裴承宣嗎?」容玉珩噙著一抹醉人的微笑,凝視著她煩躁不安的容顏。
她煩躁,意味著自己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自己的存在能擾亂她的心神,亂了她的心。容玉珩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好的事,至少說明自己有機會。
「我怎麼可能將這些事告訴裴承宣!」莫離染氣急敗壞的看著他,即使有一天她不再愛他了也絕對不會出賣他,何況現在他還在她心裡沒有離開過!
「嗯,知道你捨不得我出事。那麼這件事就當作我們之間的秘密好了,誰也不說,不讓任何人知道半個字。」
「好。」
這樣的協議也正是莫離染想要的,她不能讓裴承宣知道容玉珩曾經是她的初戀情人,如果被那傢伙發現了,她就完了!
兩個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容雲卿和蔣瑩雪拎著零食進來了。
莫離染長長的舒了口氣,這兩人終於來了。她站起來接過蔣瑩雪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微笑著說:「你們倆這是去哪兒了?之前就聽見你們的聲音,怎麼去了半個小時才回來?」
眼看著自己心心唸唸的男人就在跟前,自己卻沒有多看一眼他的權力。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心裡迫切的想看,又得控制著自己的眼神不往那邊望過去——
「雲卿說他二哥估計沒吃東西,去食堂炒了幾個菜,這不,一等就等到現在了。」蔣瑩雪極力掩藏著對容玉珩的感情,看著莫離染溫柔的回答。
找了個凳子坐下來,眉眼不動聲色的掠過屋子裡的這兩人,容玉珩容顏溫柔,莫離染小姨依舊,似乎並沒有發生她意料中的那件事。
難道到最後容玉珩忍住了想要的念頭?呵呵,禁慾可不是那麼好受的,一般人還承受不住這痛苦呢!
「嫂子,剛剛在食堂沒有看見你,你是不是沒去吃飯?」容雲卿狐疑的看著莫離染,「你是不是又一個人在宿舍吃泡麵了?」
「呀,你成神了,什麼都知道了?」莫離染打趣兒的笑了一句,然後聽到他又說:「哼哼,我才不是成神了,是大哥告訴我的。剛剛回來的路上他打電話給我,說你手機關機打不通,還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沒去吃飯——」
ps:終於將容玉珩和凌玲珊的相識和分手都寫出來了,有木有人覺得,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凌玲珊和容玉珩在一起也是不錯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