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不捨地裹住了紫蘇纖細的指尖,鳳流鉞的唇瓣抵住紫蘇的髮絲,執拗地問道:「這一次,你會給寡人寫信的,對嗎?」
「陛下希望我寫些什麼?」微微揚起下頜,紫蘇淺笑嫣然地回望著他,感歎於他稚氣的舉動。舒蝤梟裻
「這個,你不要問寡人你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溫厚的大掌沿著她優美的臉側來回游移撫摸,琥珀色的瞳眸中情絲纏繞,「真的難以預想,有一日寡人也會變得那麼畏懼分離這一點也不像寡人。」
「那怎樣才像陛下?才像秦王呢?」踮起腳前,傲挺的鼻尖輕蹭著鳳流鉞的下頜,紫蘇柔聲地問。
聞言,鳳流鉞迷茫地搖了搖頭,逸出一縷歎息,他亦是困惑不已,「寡人也不知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寡人真的很想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早日與你團聚。」
「戰場上刀劍無眼,陛下要萬分小心。」澄澈如波的美眸中盈滿了擔憂,紫蘇認真地叮囑:「身子受過風寒,雖然不藥而癒了,但總歸對身體是有害的。軍中大夫終歸不如宮中太醫,大營的條件更是比不得宮裡,陛下萬不可這麼任性了,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行。」
淡淡的喜悅爬上那剛毅冷峻的面龐,鳳流鉞連連頷首,語意溫柔地應答:「寡人記在心裡了。」
「去吧,已經耽擱了不少時辰。」徐徐地推開了他,紫蘇後退幾步,神色柔婉地凝視著鳳流鉞,「我等著陛下凱旋而歸。」
鳳流鉞沒有再說什麼,他內心極度掙扎,卻還是旋然回身,健步如飛地奔下了拱橋。
靜默地佇立在石柱旁,紫蘇目送他離去,直至那偉岸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晶瑩的淚滴才悄然墜落
楚國,瀛都
伏羲殿
千容淺斜倚在座椅中,翻看著朝臣們上呈的奏疏,驚訝地蹙緊了眉心,面色也愈發凝重起來,「秦王竟然真的出兵伐趙了。」
「陛下,韓國已滅,中原諸國中,除去我楚國,唯齊趙兩國有實力與秦國抗衡,若是此次趙國再亡了這天下大勢,只怕要全然傾向於秦了。」太尉胥黎痛陳厲害,懇切諫言:「微臣之見,陛下當應允趙王的求助請托,派兵援趙。」
「不可,陛下萬萬不可!」大將軍樊籬即刻站了出來,態度堅決地反駁,「其一,我楚國經歷了與匈奴的連年征戰,急需休養生息,輕易捲入戰爭是不明智的;其二,若是我們真的援趙,等同於與秦國對立,一旦撕破了臉,日後再想與秦國修好,是斷無可能了;其三,此戰我們並無必勝的把握,加之楚趙之間有魏國等阻隔,我軍長途跋涉,疲累不堪,還未上戰場,兵鋒也消減了三分。臣請陛下三思!」
「臣等與大將軍看法一致。」御史大夫亦贊同樊籬。
「臣附議」
「臣附議」
眾多朝臣們亦紛紛表明立場,大多是主和派,只有寥寥數人支持胥黎援趙的主張。
幽魅的紫眸半瞇起,深邃的光芒散溢而出,千容淺若有所思地撐住了頭側,「聽聞趙王也給請求秦國發兵救援,眾卿現在不必爭論寡人要靜候齊國的答覆,若是齊國應允發兵支援,到時候咱們再議。」
「陛下聖明!陛下聖明!」此言一出,朝臣們頓時覺得頗為有理,遂不再激烈爭辯。
「爾等退下」千容淺揮了揮大掌,冷聲喝令,倏然間,犀利的眸光落在虞禮的身上,「虞禮你留下。」
待到所有朝臣離開,大殿的殿門被重新地合上,空蕩的殿內只餘千容淺及虞禮兩人。
未等千容淺開口發問,虞禮主動地從袖中抽出了一卷竹簡,高舉過頭頂,「陛下,這是近日來微臣所查到的情況,敬請陛下御覽。」
搭在書案上的手臂抬起,千容淺示意他將竹簡呈上來。
虞禮上前幾步,畢恭畢敬地把竹簡放在千容淺的掌中。
手腕一轉,竹簡應聲落在書案之上,修長的指尖徐徐推開卷軸,凌厲的目光快速地瀏覽其上。
站在殿內的虞禮緊張地觀察著千容淺的神情變化,深怕自己交上的這份奏報無法滿足楚王的要求。
許久之後,千容淺神色冷寒地捲起了竹簡,低沉性感的嗓音幽幽響起:「如此說來,真正的芙姬多半是被秦王滅口了?」
「回稟陛下,秦王做事滴水不漏,著實找不到任何證據,但據推斷,芙姬郡主凶多吉少是肯定的。縱然她未被滅口,也定是被送到了偏遠之地。」虞禮講出了自己的看法。
千容淺陷入了深沉的思慮中,他猜不透這各中曲折,更無法洞悉秦王李代桃僵的動機。
他以紫蘇取代芙姬,要紫蘇以芙姬的身份在咸陽宮存活,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情愛?
思及至此,那日在咸陽宮中的情景再次拂過眼前。
冷傲霸氣的秦王望向紫蘇的神情竟是那般溫柔,他輕輕地擁她在懷,細心地保護著,舉手投足間盡顯愛憐與呵疼。
濃稠的酸澀與痛楚在胸口出匯聚,扯痛了他的心扉。
黯然地垂下了眼簾,千容淺憤憤不甘地攥緊了大掌,一言不發地抿緊了冷薄的唇瓣。
「不妨一試」突然間,一個想法自心底油然而生,他的唇畔勾出了鬼魅的笑紋,「虞禮,以凌陽郡王的口吻修書一封,派人送往咸陽,要親自交到芙姬手中。」
「敢問陛下,書信中要寫些什麼?」虞禮謹慎地望向千容淺,等待著他的指示。
千容淺打算以此信作為簡單的試探,試探紫蘇的心,試探秦王的底線,然後以此為依據,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做。
「就說凌陽郡王病體沉重,藥石無效,請芙姬回楚國,見最後一面。」他睨了一眼虞禮,吐出了森冷的話音。
虞禮心下一驚,但還是恭順地領旨:「微臣遵命,這就去辦」
偉岸飄逸的身影自座塌上躍起,千容淺踱步至窗邊,複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西北方,動情地喃語:「紫蘇寡人後悔了真的後悔了若是能換得你回來,寡人會不惜一切代價不屑一切代價」
一月後
寰溪殿
紫蘇坐在窗邊,指尖握著鳳流鉞從前方派哨騎送來的竹簡,柔美的笑靨在唇畔綻放。
指尖細細地撫摸上面刻印的幾個字:「一切安好念汝」
短短的隻言片語,卻讓紫蘇感受到了作為濃烈的溫暖。
她提起墨筆,剛要給鳳流鉞回信,這時,毓娟匆匆步入內殿,「娘娘,弗公公求見。」
抬起頭,紫蘇輕聲說:「讓他進來。」
弗林躬身走進殿內,恭敬地行禮:「奴才拜見芙妃娘娘。」13765321
「起身吧。」紫蘇微揚指尖,示意他免禮,「有何要事嗎?」
「回娘娘,是這樣的,楚國那邊來了信使,說是有加急的信箋要親自呈給娘娘。」弗公公見來使神情頗為肅穆,深怕耽擱了大事,便直奔寰溪殿來告知紫蘇。
「楚國加急信箋」墨筆從指尖中掉落,墨汁濺在竹片上,紫蘇黛眉輕斂,心頭驀地一緊。
本已平靜入水的心湖因這突如其來的信箋而掀起了縷縷波瀾,她本以為上次遠遠地相望,會成為她與千容淺此生最後的交集。
感微氣抵。那日在咸陽宮的遇見,帶給了紫蘇太大的震撼,更讓她激盪的心緒久久無法平復。
她曾猜想著千容淺冒險潛入咸陽宮的千百種理由,更想讀懂那雙幽魅紫眸中佈滿的憂愁與哀傷。
那一瞬間,紫蘇甚至瘋狂地渴望奔至他面前,將深埋在心中的困惑盡數道出。
然而,漸漸地,她終是冷靜了下來。
紫蘇不再去費心思量有關千容淺的一切。
他為何而來,因誰而來,又究竟意欲何為,都與紫蘇沒有任何關聯。
縱然他們的命運曾經緊緊交纏,他們的心緊貼在一起,但這一切都在那個雪夜畫上了句點。
所以,紫蘇試著去淡忘,試著抹去千容淺烙印在她心頭的痕跡。
然而,時至此時,她卻不得不提起心神,密切地關注事情的走向。
「弗公公,陛下在外征戰,按照宮裡的規矩,我不能私下接見楚國來使。」紫蘇心存顧慮與畏懼,她摸不透千容淺的心思。
「娘娘,這宮裡的規矩是給其他人定的您並不在內。」弗林臉上帶著諂媚的笑,經過大大小小的風波,眼前的女子非但沒有失勢,反而愈發牢固地佔據了秦王的心,他須得另眼相待,好生巴結。
「宮內的規矩,誰人都不許僭越。」澄澈的美眸中耀動著凌厲的神采,紫蘇並不想恃寵而驕,「既然說是加急之事,那麼由公公代為將信呈給我。」
「如此甚好,奴才這就去。」弗林不禁對紫蘇多了幾分欣賞,她的聰慧與冷靜是宮內其他妃嬪所不具有的。
紫蘇獨享秦王愛寵,卻沒有絲毫驕橫跋扈的作風習氣,仍是平易謹慎,單單是這點已足夠讓人敬佩。
須臾之後,弗林將楚國使者帶來的信原封不動地奉給了紫蘇。
紫蘇迫不及待地打開木匣子,看過信後,那張清麗無暇的美顏上掠過絲絲迷惘,絲絲憂慮。
凌陽郡王病危?依照她的判斷,此事十有**是捏造的。
千容淺已經看清了她的容貌,早已清楚芙妃並不是芙姬郡主。
按理說,縱然凌陽郡王真的病況堪憂,他亦沒有必要派人來給她送信。
紫蘇著實無力辨清千容淺此舉背後掩藏的意圖,她為難地皺緊了黛眉,「公公,請到外殿稍後,我修書一封,你替我轉交楚國來使。」
「是,娘娘慢慢寫,老奴在外面候著。」弗林點點頭,快步退離。
提起墨筆,懸於竹簡之上,躊躇猶豫,竟是久久無法落筆
一盞茶過後,紫蘇推開殿門,將放入木匣內的竹簡交給了弗林,「公公去回復楚使。」
「是。」弗林小心翼翼地捧著木匣,恭謹地領命
半月後,楚國,瀛都
自從使節被派往秦國,千容淺可謂是日夜期盼著紫蘇的回復,哪怕是隻言片語亦能慰藉他濃烈的相思之情。
終於等到了來使還朝,他甚至無法在殿內安坐,焦急地佇立在殿外。
一見虞禮走近,千容淺不等他行禮,從他手中一把搶過了封存完好的木匣。
虞禮有些驚異地望著千容淺迫不及待的舉動,遲疑了下才行禮請安:「臣叩見陛下。」vkzj。
「起。」千容淺沒有看他一眼,逕自走入殿內,敞開木匣,滿心期待地取出了竹簡。
當他興奮急迫地展開竹簡的剎那,深深的失落覆住了那雙幽魅的紫眸,千容淺詫異地盯著上面空無一字的竹片。
「怎麼會這怎麼會」偉岸的身子微微搖晃,他連連後退,直至跌坐在長塌上,黯然的感傷籠罩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
小安子不解地望著千容淺陰沉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這信有何不妥嗎?」
「虞禮給寡人叫虞禮來!」暴怒的火焰在眼眸深處洶洶燃起,大掌狠狠地攥緊了竹簡,千容淺厲聲大吼。
聽到了楚王的嘶吼聲,虞禮忙不迭地奔入內殿,驚慌地跪了下來,「陛下臣在」
宛如疾風般地撲向虞禮身前,千容淺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衣襟,神色狠厲地瞪著他,「這信你可有保存好?中間可是被人動過手腳了?」
面對這莫名的質問,虞禮顯得很是無辜,「陛下微臣不敢啊這竹簡自從交到臣的手中,臣一直貼身帶著,不敢讓他人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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