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聆聽著鳳流鉞的訴說,紫蘇不禁感歎,究竟是怎樣的癡纏糾葛,使得原本彼此依賴的至親走上了陌路。
沉痛地合上了眼簾,鳳流鉞將臉龐埋於大掌中,沉厚的嗓音嘶啞地響起:「恰逢寡人查出御史大夫的兒子勾連朝臣,侵吞了賑災的錢糧,寡人趁機下令要將他下獄,但他卻帶著流萱逃離了咸陽寡人派出禁衛去追蹤後來,禁衛們回話說他他被禁衛們追到了一處峭崖前,禁衛要鎖拿他,他被逼被逼跳了崖」
柔軟的素手不自覺地撫上了鳳流鉞的發頂,紫蘇低聲地喃語:「他跳崖了?那流萱豈不要崩潰?」
「是流萱雖被禁衛們帶回了宮,但她認定是寡人下令將他除之而後快。她雖活著卻與死了無意無論寡人怎樣解釋,怎樣懺悔,都無用流萱不再開口理會寡人」鳳流鉞仰起頭,深藏的哀傷在紫蘇面前恣意流露,毫無掩飾。
紫蘇無奈地逸出一縷嗟歎:「往往就是一念之差造就了天差地別的不同後果」
「兩年後,在寡人的壽宴上,流萱終於來了,那一天,她穿著湖藍色的長裙,看起來美極了寡人看到她的那刻,欣喜地以為她終於肯原諒寡人了」過往的一幕幕在心頭翻湧,哀傷溢滿了琥珀色的瞳眸,「誰知她捧著酒盞款款而來,寡人不疑有他地舉杯飲下須臾後,便痛苦地毒發流萱發狂地嘶吼著,她說寡人是劊子手,她要寡人給她的愛人償命」
朦朧的淚霧覆滿了眸底,紫蘇傾身上前,將鳳流鉞緊緊地攬入懷中,溫柔地安撫他的痛楚,「陛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她是寡人相依為命的姐姐是寡人最為信任,最為珍視的人但是她竟忍心要寡人的性命寡人那時候痛徹心肺,又一瞬,真的打算就這樣死去」鳳流鉞抱緊了紫蘇的腰肢,竟有些哽咽難言。
說不上縈繞在心頭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澀澀的,酸酸的,還滲著微微的苦。
愛與恨本就在一線之間,有時候,人們放不下過往的痛,只因愛的執念太深了,恨的執念也太深了。
想來,她與千容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後來,寡人僥倖得救卻落下了頭風之症,不時地侵擾折磨提醒著寡人曾經的痛,讓寡人縱然想要忘記,卻銘記地更為深刻」淒然的笑紋噙上唇畔,鳳流鉞自嘲地搖搖頭。
「流萱她為何去了?」莫名地,紫蘇關心那個淒苦女子的結局。
「她」一絲晦暗自眸底匆匆掠過,鳳流鉞有些諱莫如深,他善意地扯了謊:「在寡人將她下獄後,她自盡了」
鳳流鉞不敢告訴紫蘇,當時他正派人到牢獄,為流萱奉上了自盡的白綾與毒藥,而流萱未等執行的人開口,自己撞牆而死。
這件事,已成為了他深埋於心底的痛悔與傷疤,鳳流鉞怨恨自己的陰狠絕情,更怕紫蘇因此而對他生出太多的畏懼。
纖細的指尖輕撫上他剛毅冷峻的面龐,紫蘇似有所感地說:「陛下,不要太難過不要太自責感情之事,很難以對錯來衡量曾經年幼的我們,最愛的還是自己這本無錯只有漸漸長大,我們才會明白付出的意義,才會明白愛不只是索取,更要付出怪只怪,有情人卻不能在對的時間相遇」
「芙姬」一番在情在理的勸慰減輕了鳳流鉞的痛楚,他感激地望著紫蘇,攥緊了她的素手,「還好還好寡人的身邊有你寡人道出一切,只望你能明白流萱不是寡人與你之間的障礙」
「我很感謝她,是她讓陛下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是她讓陛下成熟了,懂得愛要付出」紫蘇偏過頭,倚靠在了鳳流鉞的肩上,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頸
入夜,鳳流鉞執意要留下就寢,紫蘇雖心頭不願,卻無可奈何。
因為他受了傷,紫蘇主動為他更衣,動作極輕,以免觸碰到傷口。
兩人若有所思地對視了片刻,而後,紫蘇掀開錦被,鑽入了床榻內側,緊張地攥緊了指尖。
鳳流鉞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那副抗拒驚慌的模樣,不禁抿唇一笑,「瞧你怕的膽小」
「我沒怕誰說我怕了,我如果真怕了,直接就去睡臥榻了。」紫蘇不服輸地坐起身子,指了指對面的長塌。
「傻丫頭」大掌愛憐地撫摸她的髮絲,鳳流鉞在她身旁躺了下來,與紫蘇十指交握,「寡人累了,咱們都早些睡,明日要去參加祭天大典呢。」
「嗯。」紫蘇反握住他的大掌,睏倦地合上了眼簾。
「你喜歡寡人喚你芙姬,還是紫蘇,或是蘇兒?」冷唇微啟,吐出了輕快的字音,鳳流鉞驀地側轉過身,灼亮的眸子看著紫蘇的睡顏。
「隨陛下喜歡。」紫蘇還未睡熟,卻有了幾分睡意。
「那寡人以後喚蘇兒你也不要一口一個陛下地喚寡人」鳳流鉞靠向紫蘇身前,讓她枕著自己的手臂,「蘇兒,叫寡人的名字」
紫蘇略揚起頭,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她嚶嚀著喚道:「流鉞睡吧,我倦了」
鳳流鉞開心地擁她在懷中,動情地低語:「睡吧蘇兒」啞歎依感。
咸陽城郊
一處破舊的茅屋內
千容淺帶領十餘名精銳,喬裝打扮潛入了秦國。
他入秦已經十日有餘了,一直在苦等著。
終於,聽聞秦國的祭天大典在即。
多番打探,他們獲悉此次秦王會帶芙妃出宮祭天。
千容淺感謝上蒼的垂憐,讓他能遇如此難能可貴的機會。
樊籬身著便裝,步履匆匆地推門而入,「公子,打聽到了!今日就是祭天大典,再過一個時辰,他們便會由咸陽宮出發,由北向南縱穿街市,然後向郊外西北方雁蕩山腳下的天神廟和太廟進發」
換上了秦國長袍的千容淺看起來依然是瀟灑俊朗,他坐在木桌旁,壓抑住心底的激動,面色平靜地說:「知道了,沿途可有哪些比較好藏身之處嗎?」
「聽百姓們說,若是想要近距離看到秦王幾乎不可能,但在街市兩側是距離王攆最近的地方還有,我打探到了,天神廟的一
側,是一面陡峭的懸崖,若是我們可以攀上懸崖,便能從高處隱約望見他們的樣貌雖不一定能看個真切,但大概輪廓定是沒問題的」
抓起了放於桌上的佩劍,千容淺果決下令:「咱們出發!」
「是!」所有精銳哨騎異口同聲地領命。
一行人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分成了兩小股,側身上馬,朝著咸陽城疾馳而去,馬蹄濺起的塵埃,漫卷於天wfve。
咸陽宮外
今日紫蘇換上了一件很是精緻的淡紫色鎏金紗裙,連妝容都比往日艷麗了許多,髮髻間別滿了名貴的玉石髮釵。
弗林再三提醒,祭天大典是最為隆重、最為重要的慶典,舉國矚目,所以紫蘇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反觀鳳流鉞,他穿了一襲暗黑色的龍紋緊身長袍,腰間繫著一條為金絲修成的流蘇佩戴,連綴著圓潤的名貴玳瑁,週身透著一股無法名狀的威嚴與貴氣。
王攆寬敞異常,足可同時容納四五人,裡面的裝飾也是華麗非凡的。
紫蘇坐在左側的軟榻上,只覺得頗為舒適,她偏過頭,指尖掀開薄如煙塵的淡紫色紗簾,望著窗外的景致。
「蘇兒,你從上了王攆,就顯得很興奮出宮,就那麼開心嗎?」鳳流鉞手握竹卷,認真地研讀著,但他仍是時時地留心紫蘇的動向。
平日裡,紫蘇素來不喜歡裝飾自己,總是淡妝素裹的,今日,偶然的鄭重裝扮了番,不禁讓他眼前一亮。
「陛下,王攆周圍的紗簾為何那麼輕薄?」紫蘇回過頭,嬌笑著問,「外面的人,應該能看到王攆內吧?」
「無妨,時值入夏,再掛著厚重的幕簾,豈不要熱暈了?」鳳流鉞伸出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紫蘇坐過來。紫蘇站起身,緩步挪到了他身旁。
「加之,祭天大典是唯一在宮外舉行的慶典祭祀是百姓們唯一接觸到國君的機會讓他們隱約地望到寡人的身形,面容,是大
秦祖上留下的慣例。」他耐心地為紫蘇解釋,指尖挑起了垂落在她耳側的紅玉流蘇墜,「這個是寡人送你的吧?平日裡怎麼不戴?真的很好看。」
「你送的東西太多了,來不及戴呢。再說,我平日裡何曾如此隆重地打扮過?這髮髻上插的髮釵都重死了」紫蘇撫摸這紅玉流蘇墜,不禁抱怨道。
「太重了?」笑意始終掛在唇畔,鳳流鉞動手為她拔下了兩隻金步搖,「現在,好些了沒?」
「好些了。」紫蘇微微頷首,素手輕輕地搭放在他的肩胛處,關切地詢問:「傷還疼嗎?」
「不疼,本就不是什麼大傷。」鳳流鉞略側過身子,讓紫蘇順勢倚在他的懷中。
「是嗎?」紫蘇偏過頭,暗自出神,此情此景讓她不禁想起了往日裡與千容淺同乘轎攆的情形。
不知不覺間,浩浩蕩蕩的儀仗車攆已駛出了咸陽宮最外側的宮門,通過長長的巷道,步入了城內的街市。
如潮水般湧來的百姓們都想遠遠地一睹秦王的風采,表達敬畏之意。
數百名禁衛早早地便被佈置在街市內,負責控制喧鬧的人群,拱衛秦王的安全。
禁衛們一個個手執長矛,將長矛交叉疊放,阻擋著激盪的人潮。
百姓們興奮地翹首期盼,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聽說陛下今日會帶一位娘娘一同祭天。」
「真的嗎?這祭天大典不是應當攜王后前往嗎?」
「因為陛下遲遲未立後,所以往年都是陛下孤身前往」
「看樣子,今日這位好運的妃嬪是陛下心中的王后人選」
「真想湊近些,看看咱們陛下的威儀看看娘娘的傾國容貌」
這時,氣勢凜凜的儀仗隊與王攆車駕從街市的入口緩緩駛來。
百姓們群情激動,紛紛跳起來,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陛下萬福陛下龍威浩蕩」
禁衛們愈發警惕地壓制著活躍的百姓們,不得不厲聲喝止:「後退所有人後退切莫衝撞了王駕後退!」
當華麗寬大的王攆出現在眾人視線的一霎那,所有的百姓頃刻跪了下來,恭敬地叩首行禮:「陛下龍威浩蕩陛下龍威浩蕩」
千容淺在幾名哨騎的護衛下,趁機竄到了百姓的最前排。
所有人都跪下了,他卻依然挺身矗立,即刻引起了秦國禁衛們的呵斥:「跪下!跪下!」
樊籬見千容淺怔怔地翹首遠望,匆忙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將他硬生生地拽了下來,「公子,快跪下!快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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