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來!」千容淺急切地傾身上前,大掌張開,幽深的紫眸中閃過絲絲期待。
小安子捧著裝有戰報的匣子,將之捧到千容淺眼前,「陛下」
修長的指尖拂開了鎖扣,千容淺拿起竹簡,猛地推開,熠熠的目光瀏覽其上。
朝臣們屏息凝視著他的神情,只見千容淺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深,戰事的結果似乎不言自明瞭。
「十日他們只用了十日竟連下韓國浮厝一帶的五座城池」大掌用力地捏緊了,青筋在手背上隱隱浮動,低沉的話語中透著一股驚奇與懷疑,「近日,韓國已與秦國立下和約,割讓邊疆十三座城池。」
聞言,朝臣中間亦是接連發出了驚歎之音,他們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秦軍極盡「恐怖」的威猛戰力。
過往雖然聽說秦人驍勇善戰,騎兵甚至比匈奴人更勝一籌,可是十日間攻克五座城池,這是不是有些太過神話了?
俊美無儔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凝重的神色,這是千容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來自秦國的威脅。
有這樣的強國雄踞在楚國的西北,宛如在自己的頭頂懸掛著一柄最鋒利的佩劍,只怕往後會夜夜無法安寢了。
秦王鳳流鉞果真不簡單,此戰他不僅輕取韓國,最重要的是起到了震懾中原諸國的作用,讓天下人聞秦喪膽。
「陛下,秦國輕而易舉地攻克韓國防線,著實令人震驚。由此可見,他們的兵鋒正盛,此時我楚國,不宜觸其鋒芒啊。」丞相走上前,懇切陳奏,「若是挑起兩國之戰,後果不堪設想。」
一股挫敗感悄然襲上心頭,千容淺垂下眼簾,神色黯然地攥緊了大掌。
他必須在一國尊嚴與安危之間權衡,身為一國之君,千容淺告誡自己切莫意氣用事,做任何決定需要以國家利益為先。
朝臣們緊張地等待著千容淺的決斷,深怕他心高氣傲,因嚥不下秦皇帶給楚國的羞辱,而冒然與秦國交惡。
舒展的眉宇間拂過了淡淡的掙扎,千容淺驀地仰起頭,冷聲宣佈:「今日到此為止,這件事,容寡人好好想想。爾等退下。」
「是,微臣等告退」朝臣們恭敬地行禮,陸陸續續地退出了伏羲殿。
朝臣們幾乎都離開了,唯獨太尉胥黎,他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殿內,雙眸緊緊地注視著端坐在王座上的千容淺。
「太尉,寡人看得出,你有話要說,說吧。」淡漠的笑紋拂過唇畔,臉上露出了瞭然的神色,千容淺大掌一揮。
「稟陛下,微臣微臣想要勸您,切莫因一時受辱而衝動。」胥黎以嚴肅的口吻諫言,痛陳利害:「近十幾年來,秦國的勢力發展迅速,秦軍的威力,讓中原諸國吃盡了苦頭,正因此他們才會想盡辦法向秦國示好。」
「你的意思是,我楚國要如他們一般,對秦國奴顏婢膝,才能苟延殘喘?」瞇起了紫眸,千容淺面色一冷,不悅地反問。
胥黎明白眼前的君王年少得志,傲然不羈,在戰場上屢立戰功,從未遭過敗績,骨子裡的那股傲氣容不得他低頭認輸。
「陛下,非也。」他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娓娓道來:「秦國歷經三代國君變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過往積貧積弱的荒蠻之國,一躍成為當今雄傲天下的強國中原諸國難道看不出大勢所趨嗎?他們都明白,卻因走錯了路,而不得不落得今日向秦國頻頻獻媚,繼而求得生存的悲慘境地。」
「走錯了路?」這番分析引起了千容淺的興趣,他有些不解地追問,「此言何意?」
「陛下,魏國曾是中原大國,但內亂頻發,黨爭不止韓國內,本就實力弱小,先是依附魏國,後又依附齊國趙國,地處中原中心,本也是舉足輕重的強國,奈何權貴貪腐,民生不休,國勢日漸羸弱」提及中原諸國的衰落,胥黎不禁感慨地長歎。
冷薄的唇線微微揚起,勾出了一抹優雅的弧度,千容淺笑著說:「太尉是想借諸國積弱的原因,告誡寡人想要抗擊外敵,修好內政,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聖明,無須臣多言。」胥黎重重頷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推測道:「秦國冷遇我楚國的和親郡主,可能是因國勢強盛,不將我楚國放在眼中,也可能是秦皇蓄意想趁機挑起事端,為攻打我楚國尋找借口。」
千容淺覺得胥黎的分析頗為有理,他陷入了深思,「依太尉所見,我楚國之兵可否與秦兵相比?若此刻兩國發生大戰,勝算有幾成?寡人要聽實話。」
「萬萬不可相比。若是現在開戰,勝算只有一成。」縱然是會惹怒千容淺,但胥黎還是要直言相告。
「一成」幽暗之色竄入眸底,唇角輕輕顫抖,千容淺默默地念著:「勝算只有一成」
「陛下切莫難過,勝算只有一成,並非我楚軍實力不濟,乃是因為國內剛經歷了動盪,軍心不穩,加之我楚國常年與北疆匈奴纏鬥,耗損了大量的兵力只需五至十年,休養生息,整兵經武我楚國之兵定能再度強大起來,到時候便堪與秦軍抗衡。」胥黎冷靜地講出了自己對未來的展望,「我楚國並非畏懼秦國,暫時示弱,有利於麻痺秦國,更能贏得休養之機,望陛下三思。」
聚精會神地聆聽著胥黎的話,千容淺的心情亦由沉重變得漸漸明朗起來,「寡人明白了,看來,唯有忍,才是上策。」
「陛下英明!」見千容淺態度有所鬆動,胥黎終於可以卸下心頭的憂慮與緊張了,「陛下現在的退讓,只是為了他日更好地還擊在積蓄力量。容臣一言,在這紛爭的亂世中,面子真的並不重要。人們在意的只是最終的勝負,至於中間的過程,誰又看重呢?」
「胥黎,該怎麼做,寡人心中有數了。」幽魅的紫眸中耀動著熠熠神采,低沉的嗓音逸出齒間,千容淺徹底釋然了。熠有期匣。
「陛下,還有一事」既然國事已定,胥黎不得不為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開口,「關於嫣兒」
「皇后?她怎麼了?」千容淺初登大位,他毫不猶豫地冊封胥嫣兒為後,她還有何不滿嗎?
「陛下,聽說遇美人懷有了龍嗣微臣為您高興,卻也擔心」內宮之事,胥黎本無權過問,他愈發謹慎地說:「後宮中,素
來是母以子貴微臣知道您裡嫣兒為後,對她已是格外看重了」
千容淺輕哼一聲,果然,人都是貪心不足的。
在王府中,她求的是榮華地位,如今給了她低位,她又希望可以將這個位子牢牢坐穩。
「放心,你的女兒,現在是皇后,便至死都是皇后。後宮中的女人,無論誰生了兒子,都不會動搖她的地位。」千容淺對胥嫣兒雖然並無好感,但畢竟胥黎乃是他最得力的臂膀,他還是該適當拉攏的。
「陛下!」得此保證,胥黎欣喜若狂,他跪了下來,連連叩首,「微臣代嫣兒叩謝聖恩。」
「罷了,起吧。」千容淺瀟灑起身,大步走向窗邊。
「陛下,若遇美人生了兒子朝臣們定會上奏要求早日冊封太子」胥黎緩步走近千容淺身後,心底還有一絲焦慮。
「她的孩子,永遠不會成為太子。」凜冽的寒芒在那雙幽深的眸子中閃現,千容淺以極冷的口吻應道。
胥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猜不透帝王的心思,但也算是安了心
秦國,咸陽郊外
麟趾宮
「怎麼辦?怎麼辦?」芙姬在主殿內手足無措地來回踱著步,艷麗的臉龐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我不去堅決不去。」
一個時辰前,宮內來人傳了秦皇旨意,要楚國和親郡主前往距離此處不遠的雲夢獵場。
本來芙姬還滿心歡喜,以為秦皇終於想要見她了,將這次視為改變命運的絕佳機會。
誰知,向在麟趾宮侍候的秦國宮女和內侍們打聽,方知,秦皇每年秋闈都會命各國和親公主郡主前往,為他及秦國各武將們充當騎射比賽的人肉靶子。
芙姬頓時傻了眼,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從不知秦皇竟是如此殘忍之人,弓箭無眼,她們現在身處異鄉,縱然是被活活射殺,也不會有人理睬。
想到這裡,驚恐與無助的淚水奔湧而落,芙姬癱坐在塌邊,放聲哭泣:「啊啊我不要死不要死」
紫蘇與荔柔守在她身邊,看著她嬌柔可憐的模樣,縱是心懷憐憫同情,亦是倍感無奈。
距離司儀官返回楚國足有一月光景了,遲遲沒有音信傳回。
紫蘇她們心中已是有數,楚國懼於秦國威勢,不肯為了她們幾個區區女子而冒著觸怒秦皇的危險。
此刻的她們,宛若沒了根的浮萍,只能自求多福,沒有人能幫她們脫困,更沒有人會在意她們的生死。
「郡主,不要哭了。」紫蘇俯下身子,坐在芙姬身旁,為她拭去淚水,「秦皇之名,若是你違抗,只怕還未到獵場,命就沒了。」
「啊」聞言,芙姬哭得更凶了,她死死地抓住紫蘇的手腕,驚慌地央求:「如蘇救我你肯定有辦法的救我」
黛眉緊蹙,紫蘇頹然地搖了搖頭,「郡主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怎有辦法郡主還是打扮一番吧,再過半個時辰,接你的車攆就該到了。」
「不我不去」芙姬推開了紫蘇,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床榻旁的柱子。
「奴婢問過那些秦國宮女了,她們說過往去到獵場的各國公主們也不一定都會出事秦皇和將領們的箭法還是很精準的,他們只是放箭射你們頂在頭上的物品,不是要射你們。」荔柔走了過來,幫著紫蘇一起安撫芙姬。
「對了,荔柔,你代替我去!」一個念頭在心底浮現,芙姬好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她滿懷希望地看著荔柔。
「什麼?」驚駭地煞白了臉,荔柔連連後退,「不不郡主你不能」
「郡主!」紫蘇氣憤地怒瞪著芙姬,怎也想不到她竟如此自私,為了自己,可以不顧他人死活。
冷汗自額頭上滲出,荔柔雙腿發軟,驀地癱倒在地,瞬間便昏死了過去。
紫蘇匆忙奔了過去,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發覺她受了驚嚇,遂陷入昏厥,「荔柔」
「不中用的東西!給我裝死!」芙姬惱恨地站起身,發狂似地撲向了荔柔,狠狠地甩了她兩個巴掌,「還不給我醒來!」
當她再次揚起手時,紫蘇用力地鉗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凌厲地看向她,「住手!她已經嚇昏了過去,郡主還要怎樣?」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你好大的膽子!」芙姬恨恨地拂開了紫蘇的素手,厲聲責罵:「廢物廢物我父王好心收容你們到府中,你們就是這麼回報他,回報我的?還有你,好好的一張臉,偏偏有了這麼一道疤,不然你也可頂替我去!」
心頭升起一陣陣寒意,紫蘇對眼前的女子失望至極。
「楚國郡主請上轎攆,前往雲夢獵場!」內侍的洪亮的通傳聲在殿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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