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然苑
千容淺與紫蘇和衣躺在床榻上,雖然感覺有些尷尬,但更多還是覺得溫暖而安心。
掀開絲被,大掌覆住了紫蘇的手背,千容淺望著自床頂垂落下的青紗幔帳,似有憂慮地說:「巫蠱之亂一起,朝局動盪,太子潛逃在外,本王還不能完全放心。」
紫蘇深知身在皇室,上至帝王下至皇子,他們的防人之心都非比尋常。
千容淺肯在此時提及政事,對她的信任已是不言而喻。
「巫蠱確有嗎?」紫蘇轉過頭,空靈的美眸緊緊注視著千容淺,毫不隱晦自己的懷疑。
「呵呵」她犀利的言辭一語中的,千容淺朗笑出聲,不吝讚美道:「聰明,不愧是息贇的女兒。」
翻過身,雙手撐地在床榻上,紫蘇深深凝睇他幽魅而深邃的眸子,「殿下,巫蠱既然是假的,陛下怎會輕易被蒙騙?」
「很簡單,太子的陳年舊賬都被翻了出來,父皇很是氣惱,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嚴懲他」森冷的寒芒在眼底流散而出,千容淺輕翹唇角勾出了一抹嘲諷的笑:「誰知他等不及了,自作聰明地在背後搞小動作,想要撤換掉北疆的統帥,奪走本王的兵權」
太子會有此舉動,紫蘇並不意外,「所以,殿下趁著太子與陛下關係最為微妙之時」
千容淺側過身,幽深如潭的眸子緊緊注視著她,粗糲的指尖沿著她柔軟的唇瓣來回撫摸,語意深沉地告誡:「這些話,放在心裡就好,別說出來。本王不想再輸,所以必須先發制人。」
紫蘇微微頷首,柔和的語音安撫著他的憂慮,「殿下也不要太過憂心,太子潛逃在外,孤立無援,大勢已去。」
「本王已派出三路人馬去追蹤,他插翅難逃。」千容淺向床榻內側挪動身子,伸展手臂,使紫蘇枕在其上,大掌驀地撫上了她的小腹。
「殿下」一聲驚呼逸出,紫蘇趕忙拉住了他放肆遊走的手心,「你在做什麼?」
「平坦如初,沒有嗎?」低下頭,靠在紫蘇耳邊,千容淺意有所指地問,「你是大夫,應該清楚那一夜,沒有讓你有孕?」
不知為何,從不曾被情愛羈絆的他,現在竟有些渴望紫蘇可以懷孕,渴望著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頸間的血色肌膚早已被他呼出的灼熱氣息給暈紅了,紫蘇窘迫不已地鑽入他的懷抱深處,搖了搖頭,以細若蚊蚋的聲音答道:「沒有。」
「若是有了,該多好。」語意中流露出了一絲惋惜,千容淺輕拍著紫蘇的背間,嚮往著那幅美麗的圖景:「子女繞膝的感覺肯定很幸福。」
他的話勾起了紫蘇的憧憬,素手撫上了他的心口,感受著那有力躍動的跳動,「殿下,縱然現在看來一切順遂,還要多加小心。我在陛下身邊有些時日,他比平日裡看起來得更加多疑,更加陰沉你功高震主,本就犯了陛下大忌」
「本王記下了,定當愈發謹慎小心,凡事做好完全準備。」鼻尖緊貼著她的髮絲,嗅著那自然宜人的香氣,千容淺疲憊地合上眼簾,沉沉入夢。
聽著他愈發沉著平穩的呼吸聲,紫蘇知道他睡著了,窩在他寬闊的胸膛前,唇角始終帶著甜蜜的笑靨
翌日
和煦明亮的晨曦縷縷透過紗窗,灑落在垂落的床幔上,映出了流動的光影。
俊美無儔的臉龐上帶著平靜溫和的神情,飛揚的眉宇十分舒展,看得出千容淺一夜好眠。
當光影掃過他的眉眼,緊闔的眼簾徐徐張開,他剛欲揚起手臂,發覺懷中的女子還睡得香甜。
柔和的眸光輕輕落在紫蘇長密的羽睫上,落在她微微嘟起的紅唇上。
一種微妙的情愫融化了多年來鬱積在他眼底的冷漠,千容淺放低了身子,冷薄的唇瓣吻上了紫蘇的眉梢。
昨夜,困擾他許久的夢魘竟沒有如期來臨,夢中不再有兇惡的匈奴面孔,不再有娘親絕望而淒厲的哭喊。
也許是因為長期以來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也許是因為有了紫蘇的陪伴。
「殿下」正當他若有所思時,那雙清澈的眸子映入眼底,伴隨著輕柔的呼喚,「你醒了。」v08y。
「嗯,今日本王要入宮,不能耽擱。」匆匆斂起了所有的柔情與愛憐,似乎還不太習慣在那雙灰綠色美眸的注視下恣意地展露所有情緒。發的千輕。
大掌抓起搭在衣架上的長衫,利落地穿好,千容淺沉聲囑托:「最近瀛都局勢很亂,外面很危險,不要隨意外出。」
「我知道了。」紫蘇趕忙離開床榻,正要送他出門,誰知偉岸挺拔的身影已如疾風般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楚宮
千容淺佇立在伏羲殿前,幽魅的紫眸中耀動著凌厲的光芒,大掌瀟灑地一揮,冷聲喝令:「來人吶,給本王包圍這裡,記住,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違令者斬!」
「是,屬下等遵命!」赫淓帶領著幾百名禁衛將大殿團團圍住,嚴陣以待。
驚魂未定的於博賢偷偷地敞開殿門的一角,探出頭來打探著外間的情況,見禁衛們凶神惡煞地將這裡圍住,不禁慌了心神。
他們未得到楚皇的詔令和手諭,豈能兀自行動?難不成這是要逼宮?
「於公公,去通報吧!」餘光瞥見了於博賢怯怯的身影,千容淺氣勢威凜地命令道。
「是是」於博賢倉惶應聲,疾步返回殿內,為楚皇報信。
只怕那病勢昏沉的君王還不知外間早已改換了天下。
校尉騰沖從聖道上飛馳而至,翻身下馬,三兩步地跨上了高高的石階,「回稟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楚皇已盡在您的掌握。」
「哼」陰沉而鬼魅的笑拂過唇角,千容淺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苦苦壓抑的恨意如濃稠的岩漿在胸膛中激盪,「好,做得好!」
未等於博賢出來通傳,他甩開披風,挺直了脊背,以昂然的姿態踏入了大殿
伏羲殿
守在殿內的幾名宮女和內侍在望見九皇子猙獰陰冷的面容時,早已是嚇破了膽,躲在角落中瑟瑟發抖。
「不想死的,給本王滾!」千容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躺在床榻上,羸弱不堪的楚皇,威嚇道。
「是是」所有人如獲大赦般地倉惶逃離。
聽著殿門被重重合上的聲響,千容傲風暴怒地瞪大了眼眸,掙扎著欲起身,奈何手腳皆使不上去氣力。
他焦躁地攥起大掌,暗恨地咬緊了銀牙,吐出的字音因情緒激動而不住地顫抖:「逆子逆子」
「父皇別急著訓斥兒臣看看那些自顧逃命的宮女太監,父皇就該反思下,自己這個皇帝當得有多麼失敗。」負手而立在床榻前,千容淺居高臨下地睇睨著這個不可一世的驕傲帝王,眼底滿是鄙夷與輕蔑。
「為什麼?寡人寡人待你不薄!」望見他冷若寒霜的神情,千容傲風只覺心驚膽戰,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他的兒子會如此恨他?
「哼」輕嗤聲響起,千容淺彎下身,與他平視,積蓄的怒意勃然而發:「不薄?當年你是怎麼對待娘的?她對你死心塌地,一往情深,甚至她為了幫你引開端王的追兵,抱著我上了馬我們母子是怎麼活下來的,你知道嗎?而你呢?你都做了什麼?」
「寡人也是無奈」千容傲風急切地爭辯,「日後,寡人也曾尋訪你們」
「你是忙著與各色美女尋歡作樂吧你登基後,有一次巡視北疆邊防,娘聽說了這個消息很高興,她守在邊城那裡,本想等你巡行的隊伍通過時,就衝出去」憶起當年的往事,千容淺無法控制地揪住了千容傲風的衣領,厲聲斥責:「可是你呢?你竟因為娘的容貌蒼老了些,臉上多了條疤痕,不復當年的美艷,竟不願多看她一眼,狠心地讓虎賁衛將她拖走!你還是人嗎?」
「可可寡人後來還是尋得了你,將你接回了楚宮」千容傲風驚恐地喘著粗氣,被千容淺全身散發出的凌厲氣勢所淹沒。
腥紅的殺意覆住了紫眸,千容淺勾出一抹冷酷的笑,「可知,匈奴攻陷城池,娘她差一點被匈奴兵凌辱!她絕望而無助地嘶喊時,你在哪?醉臥在哪個美人的懷中?若不是太尉你早已忘卻了還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
「你你要反了!」縱然害怕,但千容傲風還是死死維護著帝王的威嚴,「寡人不會放過你!」
「好啊,兒臣等著您。」陡然間鬆開了大掌,楚皇無力地跌回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