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的眉間徐徐攏起,淡漠的哀傷縈繞其間,紫蘇神情寥落地勾唇一笑。
她明知道自己不該貪心,眼前的男子貴為皇子,傲然不群,才能出眾,能夠提出納她為妾,已經是她高攀了。
以紫蘇的身份地位,是不堪匹配千容淺的。
然而,心還是會痛,會抗拒,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愛。
娘親的悲劇似乎仍歷歷在目,她愛父親,愛了一生,屈身為妾換來的不是兩人的長相廝守,而是最後的孤獨而終。
紫蘇不想要和自己的娘親一樣。
正如她曾說過的,九皇子宛如高懸天際的驕陽,普照大地,而她不過是株野草罷了。ul7x。
九皇子肯紆尊降貴地給她一席之地,只怕是為了報她曾經的救命之恩吧。
桀驁如他,自是不會屬於任何一個女人,與其日後心碎神傷,紫蘇寧願躲在角落中,遠遠地望著他,默默為他祈福。
只要他一切安好,她此生無求,於願足矣。
千容淺專注地注視著紫蘇,等待她的答案時竟暗暗地感到有些焦躁。他本以為紫蘇會高興地應允。眸日地微。
畢竟嫁與他,可以助她脫離貞女的束縛,可以帶她離開楚宮。
加之,她對他是有情的,豈有不應之理?
但如今,隨著紫蘇的沉默,千容淺原本的篤定與信心已消失殆盡,他變得忐忑不安。
「怎樣?」低沉性感的嗓音急促地逸出,幽魅的紫眸中閃過犀利的光芒,似乎想要將紫蘇的心思看個通透。
「殿下我謝謝殿下的美意和愛抬」心狂跳不止,紫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中,貝齒咬住了映出,艱難地啟口,「但我」
水漾的眸底浮起了惆悵的水霧,紫蘇明白這是唯一能與千容淺在一起的機會。
若是她拒絕了,以千容淺桀驁自負的性子,他們此生必定是無緣了。
大掌驀地鬆開了她的素指,幽魅的紫眸微微瞇起,幾許困惑湧入其中。
俊美無儔的臉龐上流露出了一絲失望,霎時間,自嘲地輕笑出聲:「哈哈你的意思已經很明確。本王被拒絕了。」
「殿下」心口猛地一窒,紫蘇仰起頭,倔強地逼回了蓄積在眼眶的淚水。
「也罷,本王不喜歡強人所難。」偉岸的身子從湖畔猛然站起,冷色覆上了他的俊顏,「本王先走。」
出神地仰望著他被月影沐浴著的側影,紫蘇只覺那個寡情冷酷的蛇蠍皇子又回歸了,方纔的柔情關懷不過是曇花一現。
待到他略顯孤寂的人影融入了黝黑的深夜中,悲慼的淚水終是悄然滑下
天香閣
自從那日與千容淺不歡而散後,紫蘇已足有一月的時間未曾與他相見了。
雖然他依舊住在楚宮內,滄浪殿距離天香閣不過幾座拱橋之隔,然而,他們的關係卻好似凝固在了那晚。
紫蘇知道,自己的拒絕挫傷了千容淺高傲的自尊。
身份地位對她而言其實並不重要,不論以何種身份,何種形式只要可以陪在千容淺身邊,紫蘇都甘願。
只是,她觸不到他那顆深藏的心,更不希望兩人因為「恩情」二字而被硬生生地捆縛一生。
她的人也許是卑微的,但她的愛並不卑微。
縱然是她深愛的人,亦不可踐踏她的感情。
「叩叩」敲門聲響起,燕洵佇立在外室,溫雅的嗓音揚起:「紫蘇,你在嗎?」
「燕洵」匆匆斂起愁緒,紫蘇快步奔向外室,豁然敞開房門,笑意盈滿唇畔,「今日怎得空閒?」
涼亭
紫蘇沏了一壺素茶,拿出了幾碟精緻的糕點。
久未謀面的兩人圍桌而坐,捧著茶盞,相視一笑。
「這幾個月,邊疆的戰事很緊張,朝中人人自危。」燕洵感慨不已地長歎,「期間,陛下兩次到山上問卜我忙著敬神祈福,也沒得空來看你。你一切可都好?」
「都好,你不要擔心。羽然她們呢?都好嗎?」紫蘇飲了口茶,心繫著羽然及一眾貞女們。
「放心,大家的日子都很平靜,一如往常。」黝黑的眼眸深深凝視著紫蘇,燕洵猶豫片刻,才開口提及:「我聽說,陛下十分器重你,也喜愛你。對於你的未來,他言談間,可曾提過隻言片語?」
「有一次,還是一年多前了。」回想起來,那一日的情景仍是歷歷在目,也許正是從那時起,紫蘇對楚皇有了除敬畏外更多的感情。
「當時我與憐美人在伏羲殿外不期而遇,她莫名地打了我一巴掌,好似對我心懷恨意」清麗無暇的美顏上神色柔和,紫蘇娓娓道來:「後來,陛下救了我,重重責罰了憐美人。那時,他曾說過我不會一生都是貞女,他會給我自由。」
「真的?」興奮地勾起唇線,燕洵難掩欣喜,他曾擔憂楚皇對紫蘇如此信任,繼而會產生佔有的**,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嗯,回想起來,我入宮後,日子過得真的很充實,也很舒心。」楚皇待她極好,關懷、容忍、縱容,都是她在父親那裡渴望而不可得的。
「聽說,你這個陛下面前的紅人,聲名遠播,大到朝廷重臣、各宮妃嬪,小到宮女內侍都在爭相討好你。」心情輕鬆了,燕洵開始打趣紫蘇,「怎麼,這一年來,賄賂應該收了不少吧?他日出宮,你的生活可就不用愁了。」
「你取笑我,明知我是不會這麼做的。」迎上了燕洵溫柔的注視,紫蘇不禁莞爾,「陛下的信任難能可貴,我不會濫用。」
「紫蘇,雖然陛下給了允諾,咱們也不可太過倚仗。」輕輕地抓住了她的素指,燕洵傾身向前,眼底注滿了思念,「只要有機會,我便會為你請旨,爭取早日讓你自由。」
燕洵的好,紫蘇銘感於心,灰綠色的美眸深處浮起了柔美的流光,「謝謝,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唯有這兩個字了。」
「現在沒有什麼風浪,你住在天香閣,誤以為這裡是清平世界,殊不知王宮,從來是毀人於無形的。」
大掌緩緩收攏,揉撫著她的手背,燕洵低語:「九皇子得勝還朝,朝堂上看似一片寧靜,實則暗潮洶湧。九皇子豈是善類?宣陽門之變的仇,他定是牢記於心。現在越是隱忍不發,只能愈發證明他計謀深遠,雄心可畏。此次,他與太子若是再掀爭儲波瀾,必定非此即彼,爭鬥方能止息。」
紫蘇一言不發地聆聽著燕洵的話,並未反駁,只因她亦有同感。
「你見過他了嗎?」審慎地觀察著紫蘇的神色,燕洵狀似無意地探問。
自然知道他想問的是誰,紫蘇微微頷首,「見過了。」
「你的反應,出乎我預料的平靜。」揣度著他們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燕洵調侃著說。
「我哭了,哭得很恣意。」眼底還未消退的血絲,微微紅腫的雙眸,自是騙不了人的。
「你愛他嗎?」握著紫蘇素手的掌心輕輕發顫,燕洵垂下眼眸,甚至不敢與紫蘇對視。
紫蘇對九皇子的牽掛與惦念,無不表明,她用情已深。
燕洵早已有了答案,他卻固執地想要親耳聽到,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斷了最後一絲癡心妄想。
「為什麼逼我說出來?有些事,放在心裡更好。不是嗎?」此刻,紫蘇對燕洵沒有怨怪,只有憐憫和歉意。
「你打算怎樣做?他已經回來了,而你對他的情我相信他感受到了」悵然若失地逸出一聲輕歎,燕洵緊張地追問,「可是,他和太尉」
話音未落,紫蘇已然接續道:「他和太尉之女要大婚了。下個月初九,殿下在回來的當日就告訴我了。」
縱然心痛無極,但這一瞬,紫蘇仍是由衷地感激千容淺的坦承。
至少,她不會借由他人之口而得到這噬人心扉的消息。
「那你」驚訝地蹙緊了眉間,燕洵不解地望著紫蘇,「你還要和他在一起嗎?」
「不」她搖了搖頭,灰綠色的美眸中一片清明,「殿下和我此生此世,都不會再有交集。我們是不一樣的人。我所求的,他不會懂。他所給予的,是我無福消受的」
「他許諾了你什麼?」燕洵似有所悟,揣測到了幾分端倪,「他會娶你?」
「對,納我為妾。」紫蘇語意平緩地說道,「其實,我該感謝他。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的權勢才能,天下女子,任他挑選。殿下肯讓我入府,已是委屈了。」
「何必輕賤自己?」面露怒色,燕洵心疼地低喝,「他不懂你的好,更不懂你的心。失去你,他終有一日將悔不當初!」
「我並非看重名位之人。」紫蘇感懷不已地望著他,「一顆真心,足以。但這世間榮華富貴可得,權勢地位可求,唯獨這真心或許,是我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