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濃的夜色籠罩著楚宮,喧囂的眾人自大殿中陸續離開。
紫蘇在倩兒的陪同下本欲登上車攆,緊隨著丞相夫婦回府,這時,燕洵大步流星地趕來,低聲地說:「我送你回去。」
仰起頭,見燕洵欲言又止,紫蘇微微頷首,隨他上了同一輛車攆。
這一幕恰巧落入了佇立在不遠處的千容淺眼中,陰冷的寒芒在妖魅的紫眸中隱隱泛動。
多年來,他暗中觀察朝中局勢,對於眾臣心中所向略有掌控,唯獨燕洵是個例外。
他身為大祭司,掌管宗教祭祀,他的占卜、預測,對內政與外交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上到戰和大計、下到百姓民生。
然而,燕洵行為處事獨樹一幟,從不與皇子、朝臣有親近的私交,更從不介入黨派間的爭奪,著實讓人猜不透他的立場。
千容淺多次想要拉攏燕洵,卻無機可尋。
燕洵其人,若不是將心機藏得太深,便是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
而如今,向來沉穩冷靜的他,竟毫不顧忌地展現出對紫蘇的呵護與關愛。
犀利的光芒自幽深的瞳眸中散出,千容淺猜不透,燕洵是別有所圖,抑或動了真情?
若是後者,他或許可以考慮利用紫蘇,將她作為拉攏掌控燕洵的籌碼
聽著車轍壓過青石板路的聲響,紫蘇輕舒口氣,眼眸望向一直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燕洵,粉唇翕動,困惑地問:「為什麼要這麼做?憐星她就坐在御史中丞身後她在看著」
掀開了緊闔的眼簾,複雜的神情覆上了俊朗平靜的臉龐,低沉平緩的聲線揚起:「我知道她在那裡。」
「燕洵,她已經很難了,何必再傷她?」紫蘇同情憐星,不能與相愛之人廝守,那種徹骨的痛已然是最大的懲罰,無論她曾經做過什麼。
憐星過得並不順心,一年前不幸滑胎之後,連夫君的關愛也失去了,短短數月間,兩名妾室相繼入門,她在御史中丞府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傷?」掛在唇角的笑容頓時冷了幾分,燕洵眼中閃過譏誚之意,大掌撫上了心口,「她沒有心肝,是不會受傷的。」
舒展的眉心微微蹙起,紫蘇語帶怨念地說:「你不該利用我去傷害她」
「我承認今日此舉,做給她看的意圖有剎那閃現」燕洵看出了紫蘇的怨怪,輕握住了她的指尖,耐心解釋道:「但我是真心想要娶你,更要借此契機,給你父親施壓。」
匆匆地收回了被他裹在掌心的素指,紫蘇偏過頭,神情落寞地望向窗外。
悠揚曠遠的簫聲似乎仍縈繞於耳,屬於他的熱烈氣息似乎仍在唇瓣上遊走,紫蘇竟想得有些出神了。
緊緊注視著她心不在焉的舉止,燕洵似有所悟,言辭犀利地發問:「紫蘇,他是誰?你心裡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
紫蘇轉過頭,無奈地勾出一抹淺笑,默默地搖了搖頭。
濃稠的情緒在心底激盪,酸澀與苦痛的滋味竟讓她無法啟口。
紫蘇沒有資格,亦沒有勇氣說出他的名字。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掛在她眼角眉梢的惆悵已然給了燕洵答案,他傾身上前,將紫蘇攬入懷中,「既然明白一切都是奢望,就要學會遺忘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