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綠鵬一掠而至,到達門前的綠色廣場上空停下,相思跳到距地約半尺的空中,再將似形了小綠放到了肩頭上,抬腿就飄進了大門。
「您好,歡迎閣下光臨!」四位排成一列的接待者,眸子劃過一抹驚艷後,又在頃刻間微笑點頭。
「要一間最方便欣賞外面風景的雅室,要最高一層的。」微笑一下,相思以目示意是看南方的那一邊風景。
「七十七層,最尊貴的客室,您以何付茶資?」接待人神色鎮定之極:「本樓的規矩,要入頂層,一種需身份最高者,另二種需以稀有物為茶資才可。」
有意思。
「藥劑宗師的身份,夠不夠?」淡淡一笑,相思抬手,取出一隻小瓶子,拔開蓋子滴出一滴藍色藥汁,任朦朧的一團停在了空中,淡淡香味漫開染香了空氣。
藥劑宗師?
四位接等者飛快的對視了一眼,眼中有抹詫異。
「如果不夠,就以此為茶資。」掃了掃幾人,相思隨手一拋,丟出一塊半個手指大的石頭。
「叮」純淨的記憶水晶石落桌有聲。
這個是?
四位接待者眼一滯,神色大變,一位立即一手掩住,飛快的藏了起來。
「七十七層,今天只有您一位,您可隨意挑茶室。」一位立即遞出一塊綠色小牌子:「您挑中後,將牌子掛在門上即可,可任意居住七天。」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相思,接過牌子,巡了一眼,轉身步入中心的樓梯間,也不按班就步,直接一跺虛空,拔身而上。
轉眼間後,相思飛到了最頂層,而頂層之上,除了每隔幾間茶室便有的特殊房間外,其餘的門全半開,一眼可將茶室的室內看透徹,還能透過開著的窗看到外面的風景。
相思一掃過一排面南的茶室後,越過圍欄,走進了最中間的一間,一進門便將綠色牌子插掛到了房門上那凹下的地方,然後,直接走進室內,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太陽又沉下一分,而城外遠方處,那一望無際的紫竹林上,一層紫色流光在時左時右時上時下的來回,如煙輕轉著。
而再遠處,在紫竹與山脈相接處,一片表面流轉著一層黑霧般的銀色光芒,自地面騰起,直直上衝雲霄,那漫延到了不知邊界在何處的那顏色,籠罩在天地間,顯得異常的刺眼,更透著一份詭異的蒼涼氣息。
那就是聖地麼?
飛鳥一族心中最高的存在,曾經無數鳥類們不辭路程遠近,縱是寧錯折損途中,也渴望著朝聖的寶地。
遠祖們一生都沒有到達的地方,他看到了!
綠鵬盯著遠方,眼中一片謔誠。
那就是鳳凰一族的聖地麼?
死亡守護們代代惦記的地方,七鳳凰心中的歸宿,卻是如此的蒼涼,孤寂。
承受了數千萬年壓力的族人,可知,身為靈者的她,攜著獸族至高的主人,已經回到了這片土地,正在遠方遙望?
看著那橫於天地間的一片光芒,相思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歸屬感、責任感,那渴望歸家的心願,令心房中冒起一股酸酸的味道,如打翻了陳年的老醋。
而在相思將綠牌掛在房上的瞬間,頂樓的一間緊閉的房門開啟,四位身著淺綠衣服的侍者,提著茶具悄然到了房外。
一到門外,行在最前的一位飛快的換了牌子後,領著三人人無聲無息的入內,走到桌前,放下泡茶所需的所有用具,再有條不紊的泡茶,整個過程,只有滾水沖入茶盞時才發出了聲音。
相思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只有綠鵬在四人進門時扭頭看了一眼。
綠色的茶盞,淡紅色的茶湯,香味有些濃郁。
「多謝,餘下的請任我自行品味。」端起茶,淺飲過一口,算是領了情後,相思對四人淺笑。
她要的,只是看看外面,而並不是品茶,若品茶,她手中的任意一樣,都比茶樓的要好幾倍。
歐陽修昔日之行不在酒,相思之行亦不在茶。
修煉者到了一定時候,都會遇到瓶頸,在無法突破時,都會去雲遊,期待在各種不同的景物中,得到感悟,而到碧天城雲霄樓品茶者,十有**亦是為探景的人。
又是一位尋求突破的來者。
四人心中大悟後,立即領會的點頭。
「如果有需要,請您將門上號牌倒置。」囑咐了一下後,又無聲無息的退下,還幫關上了門。
「白冰,前方便是我們的家族,看到了嗎?」等人走後,相思抬起了袖子。
「小主,吾族承受如此苦難,該誅翼龍、血虎、雷氏滿族,唯以血祭,方能洗雪吾族萬千子孫折損的恥辱。」虛空中,白冰的聲音冷若寒冰。
雷氏無義,獨佔玄武,萬死難抵其罪。
翼龍、血虎背信,對同伴出手,不滅,難消獸族之恨。
那三族,她亦絕不會手軟。
相思的目中閃過嗜血的狠意。
夕陽又下沉了一分,紫竹林上的紫煙越來越濃,如一片雲,籠在空中,反射著太陽的餘輝,又透出一縷縷瑟瑟的紅芒。
無聲無息中,雲霄茶樓上,有幾十扇窗口中飛出了團團影子,掠向了城外,那大小不一的魔獸影子,在空中一晃後,又到城外,然後,停在了距紫竹林近千丈遠的地方觀看。
竟然可以直接飛出去的麼?
再近一些,會看的更清楚。
「我們也去。」雙目一亮,相思心中悄然湧起喜色。
綠鵬立即展翅飛出窗口,增大了身形,等相思坐到背上後,又一掠,如箭矢一般,只幾個閃身,便趕到了紫竹林外,跟那觀景的人一樣,浮在空中。
林外的人靜靜的欣賞著紫煙,面上浮出一抹似醒似癡的笑意,而相思,凝目遠視,寂看那一片結界。
突的,寧靜的竹林上空漫滲出的一縷煞氣,而且,在煞氣漫起的瞬間,已經接近,彷彿就在竹林的邊緣。
綠鵬的羽毛在瞬間硬直。
相思亦是一驚,呼吸頓時急促。
亦在這一瞬間,一道人影自紫竹林那紫煙之中如炮彈一般彈出,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弧形,以比慧星撞地球更驚人的情形,疾撲綠鵬背上的相思。
「哥哥……」
那聲音,細細柔柔的,稚嫩軟脆,恰如初學語的幼兒喉間嗌出的呀呀學語,而語調卻是惶惶急急,語氣中透著的一絲似溺水的人見到了一根救命草一樣的驚喜。
「嗡……」如若雷擊過,渾身一悸,相思的腦子裡驀然嗡嗡大響。
「絲……」陡然大驚之中,呼吸一急,一陣秋風自鼻中灌入了腹中,硬是生生的頓住正準備閃避的身子,。
幾乎是在同時,林外的看紫煙的近三十來人,亦不約而同的停住了疾往城中爆閃而退的身形,望向了空中。
而那疾撲而出的人影,如閃電劈過,只在一晃眼後,便已經越過了虛空,到了紫竹林外幾百丈處。
「嘶……」眾人一抬眸,俱是眼一縮,又一次齊齊的倒吐涼氣。
那撲出的人,很小很小,人在空中,只有極為小的一點影子,若以人類的外形來論,頂多三歲,跟其聲音是一樣的稚嫩。
那小人的一張面孔,容顏極為完美,令人挑不出一絲的暇癖,更不知該用何種語言去描述,彷彿天地間所有的詞句都能適合,又彷彿再美好的詞句都是多餘,目光所有時,只能憑感應去感觸。
而唯一能令人一目瞭然,是能辯出那小人的性別,那是一個小男童,烏青的髮絲長散,比身長更長;墨眼似日月,灼灼生光;一身白色袍子,包裹著細小的身軀。
但此刻,那小童一身衣衫破碎不堪,白袍上到處是斑斑暗紅色,其裸露在外的肌膚之上,到處是交錯的傷痕,而那後背上更是遍佈著深深淺淺的傷口,更有幾道還往外滲著血珠,而只所以能辯出是白袍,是因為他的袖子,左手有半尺來長的一截是純白的。
同時,他的面色蒼白如紙、神容憔悴,跳動的眸子如受驚的兔子,充滿了驚惶,更可見他小小的身軀在一顫一顫的抖著。
他人在空中,張開了雙臂,胸前與手臂、嫩腿上的傷口無遮無掩的露在了眾人眼前。
觸目驚心!
唯有那四字可形容眼前之所見。
一瞬間,紫竹林外的眾人被驚得全部瞪直了眼,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他,竟是他?!
亦是在瞧清楚的瞬間,麒麟淚中的紫極,一顫身,爆瞪了紫色瞳孔,雙腿一軟,驀然栽向地面。
他他他他……他竟凝形外現了?!
「是他?!」一聲驚叫出口,隨風兩眼一鼓,身子「呼」的一下自空中栽倒。
「彭彭……」兩人幾乎是在同一刻砸栽在了地面上,屁股結結實實的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吻。
但是,紫極、隨風沒有任何感覺,兩人只是死盯麒麟淚滴之外,皆是面無人色。
而相思,在瞧清人影的瞬間,心潮一漲,一時,整個身整個人都被酸酸的苦澀所滲染,眼中更有溫溫的東西,幾乎要奪眶奔出。
只在微微一愣後,相思坐著的身子便驀然躥起,張開雙臂,迎向撲來的人影
三年前,她初臨沉淪,在藥王城時,她亦是不管不顧的飛撲而起,那時,她的行為,一半是因為感知到了那與藥癡身上相同的氣息,更一半,是帶著私心。
時隔三年,相似的情景,在這一處大陸上,卻出現在了她眼前。
昔年,她完好無缺,她是為了在未知的地方有一個靠山,才飛撲藍天,而今,在這同樣未知的地方,她卻成了一個渾身傷痕的孩子所投依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