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幾個月裡,《邁克爾.克萊頓》也完成了自己的上映終剪版,並且送到mpaa做了分級,和一開始給影評人看,送到威尼斯參加影展的版本來比,這個版本的改動並不是太多,只是在配樂上略作調整,又添加了少數幾個解釋性的鏡頭,這樣可以照顧一些專業背景較弱的觀眾,讓他們理解故事裡的利益糾葛。全片時長120分鐘,從片頭到片尾都秉持利落冷峻的風格,沒有為了商業性上映做更多的調整。
兩個小時的時間,對於專心的觀眾來說簡直一閃即逝,而對於那些無法入戲的觀眾來說,這兩個小時就會很枯燥了。當影廳大門再度被推開時,人們魚貫地走出了放映廳,三三倆倆地議論著劇情——理所當然的,和每一部電影一樣,《邁克爾.克萊頓》的反饋肯定是五花八門,甚至於說已經有些趨向於兩極化了。對於一些愛好文藝片,年齡較長的觀眾來說,這部電影直觸靈魂,帶來的是一種非常深層非常觸動的感動,而對於那些年齡較小,被商業片餵養長大,人生閱歷還不足以理解本片主題的人來說,《邁克爾.克萊頓》只能說是一部無聊的動作片,如果不是有時不時的驚險戲碼撐著,他們半路都有可能會直接退場。
「你認為怎麼樣?」瓊恩問著身邊的哈利,「在週六早起來看這部影片,會讓你覺得不值得嗎?」
她現在已經到了灣區讀研究生,理所當然地重新和哈利聯繫了起來,早在大學時期就到灣區來實習的哈利,現在已經在硅谷工作了一年。從事it業的他輕鬆寫了個搶票小程序,為兩人搶到了點映門票。在週六早上10點和瓊恩在電影院會合,觀賞起了兩個好朋友因此結緣的珍妮弗.傑弗森所主演的電影。
「這不像是j.j以前的電影那麼……」哈利皺起眉,挑選著詞彙,「簡單?我不知道,看完它你不會開心——不會像是喝了一大罐可樂那麼酷那麼爽……但我理解為什麼威尼斯會給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瓊恩也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這部電影就像是《動物莊園》、《蠅王》,它創作出來的目的並不是讓你感到開心,但你會被它啟發著去思考,這種感受會比珍妮弗的其餘片留下來的感覺更持久,起碼我認為是如此。」
她和哈利都受過良好的教育,不像是那些公立學校的孩子,很多課程都是敷衍了事,雖然也沒有文藝到博覽群書,往哲學、深刻這個方向去發展的地步,但起碼課程要求閱讀的課外讀物都是有認真看了的。雖然當時沒有太多的感觸,但在漸漸步入社會、熟悉社會以後,一部經典的電影就足以喚起他們當年的積累,讓他們足以討論著這些較為深刻的話題,並被引發了重新接觸類似文化的興趣。
「對,這就像是我們在百老匯看過的《玻璃動物園》。」哈利也來了談興,「它讓人愉快嗎?藝術層面也許如此,但在直接的感受裡,並不是這樣,但你會把觀看完以後這種怔然的感覺記得更久,可能幾年後你還會偶然想起這個名字,重新沉浸在這種感覺裡。」
在《芝加哥》以後,一度熱烈地喜歡過珍妮弗,之後又因為各種原因,逐漸淡出的哈利,重新又興致勃勃地談論起了他從前的偶像,不過這一次,話題從她本人變成了她的作品,「我挺喜歡一開始阿瑟的那段留言的,阿瑟的台詞很有力,其實主題一開始就很明顯,不能不說,珍妮弗的表演也是絕了,你甚至很難相信《加勒比海盜》和這部影片會是一個演員出演!」
「對對對,」瓊恩連聲地說,「我也有類似的感覺,我現在甚至很難決定是希望她多演一些《海盜》,還是多演一些這種類型的影片……」
在距離舊金山六個小時車程的洛杉磯,查爾斯也結束了自己的觀影,正走去取他的自行車,不過,他的腳步要比平時慢一些——一邊走,他一邊還在思考著影片帶給他的感覺。
作為geek兼cult愛好者,查爾斯是從《第五個莎莉》開始喜歡上珍妮弗的,《加勒比海盜2》的打女也讓他很驚喜,他會想方設法地拿到點映門票,來看《邁克爾.克萊頓》,也是因為在威尼斯的宣傳和影評中,都提到了珍妮弗這一次的演技突破,以及演出的是深沉、絕望角色,對於狂熱喜歡『莎莉』的他來說,《邁克爾.克萊頓》裡會買兇殺人的凱倫(從預告裡他不可避免地被劇透了一些),無疑是很合查爾斯胃口的,再加上他又是個狂熱的『第一時間觀看黨』,所以在試映會、威尼斯等重重挑.逗之下,早已經急不可耐了,買到點映票以後,他幾乎是坐立不安地盼著日子,早上10點的場次,他7點就來排隊了(不過居然還沒能排到第一,珍妮弗的一些米分絲簡直瘋了),而這部電影卻沒能滿足查爾斯事先的預想,事實上,它和查爾斯的期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南轅北轍……
邪典愛好者們喜歡看的是刺激的鏡頭,新穎的鏡頭語言、暴力美學、有twist的反轉情節,又或者是燒腦的細節拼湊,他們對於電影的內涵、立意根本並不追求也不看重,可以說,其實他們只是一種另類的商業片觀眾,查爾斯的文藝片閱片體驗就很窄,幾乎所有膾炙人口的文藝佳作他都毫無興趣,對他來說,那些溫吞吞、鏡頭長得要命的電影,簡直就是浪費他的時間。
同時,很不幸的,查爾斯並不笨,他可以說是一個相當聰穎的觀眾,非常善於領會導演和演員的意圖,所以,雖然《邁克爾.克萊頓》裡有不少《諜影重重》式的靠譜細節,但他從《邁克爾.克萊頓》裡看到的並不是一個帶勁的懸疑故事,反而是一聲悲涼、無奈、絕望和壓抑的歎息,早已步入社會的他,對於電影本身講述的主題:體制對於人性的異化,與人性的最後掙扎,又怎麼可能真的毫無感觸呢?
「真是讓人沮喪的電影,雖然是ding,但就連ding都讓人不happy,」他嘀嘀咕咕地無聲抱怨著,翻身騎上了自行車,緩緩地踩動了起來,漫無目的地瀏覽著熟悉的風景,彷彿這些櫥窗重新陌生了起來,「我真不喜歡這種電影,它會讓你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讓你再一次不得不告訴自己,你必須做出改變,你永遠都不能放棄……如果是爛俗的勵志片倒無所謂了,那種廉價的溫情只能騙騙傻蛋,但正因為它並不是……」
和看完自己摯愛的邪典影片不同,查爾斯並沒有太多的興奮感,反而有些恍恍惚惚的,像是一時間還無法從劇情裡走出來,他一邊騎著車,一邊搖了搖頭,無聲地歎了口氣,「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和《第五個莎莉》比,《邁克爾.克萊頓》的內涵的確要深刻得多,奧斯卡那群老頑固不喜歡《第五個莎莉》也是有理由的,比較起來,《邁克爾.克萊頓》是真的在關心,而《第五個莎莉》只是想說一個很酷的故事……」
他在心裡記下了一條待辦事項:回去以後,上flix去看看有沒有類似的電影推薦,雖然說以前從不喜歡這類型的電影,但《邁克爾.克萊頓》改變了他的看法,也許,這些傳統經典電影並不是沒有存在的價值。
「這簡直是太無聊的電影了。」在紐約街頭,寶拉正衝她的新男友埋怨著剛才虛度的兩小時,「珍妮弗在裡面太難看了,她顯得好蒼老——天啊,難道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可怕極了,我在電影院裡從沒有這麼坐立不安過。」
她的新男友恰好愛好電影,他是丹尼爾.戴劉易斯的米分絲,想要最快時間內看到點映的心情不比珍妮弗的米分絲低到哪兒去,所以很早就搞到了電影票,和號稱也相當喜歡珍妮弗的女友一起觀賞,他和女友的意見有些不一致,「是部好電影,難怪影評人一致盛讚,各方面都有亮點,和《諜影重重》系列比,也許少了幾分懸念,但卻更有深度。」
被寶拉瞪了一眼,他舉起手,笑著投降地不談論《諜影重重》了——寶拉也不喜歡這部電影,「說說中飯吧,我們去吃些什麼呢?」
「唔,難怪影評人評分度到現在都維持在95%左右,這部片的確是各方面都很平衡的好電影。」**博客影評人喬爾雙手插袋,不疾不徐地從西雅圖的放映廳裡踱了出來,「威尼斯還算是有眼光,這部片比《我不在那兒》要更平和,演員表現也更有亮點,還是值得肯定的。不論是從導演的技法、演員的表演還是立意來說,都沒有明顯的缺陷,相反卻很有亮點。尤其是珍妮弗.傑弗森,她總算是證明了自己,《第五個莎莉》裡,她的表演其實還是偶有青澀痕跡,尤其是幾個人格之間的銜接,處理得過分戲劇化了,但她的凱倫完全是渾然天成,考慮到她和凱倫之間的反差,這體現了很深的功力啊。可惜了,如果把這部電影移到05年,那麼她拿影后爭議會小很多。她在這部裡的表現也更該得到獎項肯定,今年的話,估計是只能陪跑了。」
「珍妮弗肯定也考慮到了這點,難道她真的因為自己拿不到影后,索性就放棄公關了嗎?」他的思緒開始偏轉向業界動向了,「太可惜了,這真的是部質量很好的影片,珍妮弗應該出面宣傳的,她怎麼都是主演和主要製作人啊,在片頭,她的名字甚至在西德尼前面,如果《邁克爾.克萊頓》能拿到最佳影片的話,對她也有很大的好處,可按照現在的宣傳趨勢,說不定連奧提都拿不到啊……」
由於愛好電影,也熱衷業界八卦,喬爾入了這行,他一直以冷靜客觀自詡,對於演員沒有偏好性立場,只是冷靜地從各方局勢來分析著今年的奧斯卡前景:馬上就是12月了,所有奧系影片都開始發力自我宣傳,《邁克爾.克萊頓》卻一直極為安靜,幾乎沒有參加任何宣傳活動,好像連一個奧斯卡提名都不屑要。而今年和06年奧斯卡的局勢又完全不同了,今年算是佳片年,《伊麗莎白:黃金時代》、《玫瑰人生》、《血色將至》、《我不在那兒》、《老無所依》、《決戰以拉谷》都極有競爭力,而且也都很有野心,除了《血色將至》還是無法請出丹尼爾以外,其餘的主演都在忙著宣傳自己和影片呢,《邁克爾.克萊頓》如果不是在威尼斯拿了兩個獎,可能真的是連奧提都完全沒戲了。即使是威尼斯拿了獎,可由於《血色將至》未必希望丹尼爾有兩個男主角提名,分散選票,珍妮弗又剛拿過兩個奧斯卡,再者《邁克爾.克萊頓》並非拿的威尼斯最佳影片——總之,在這些不利因素的影響下,劇組還毫無動靜,只能說是心態特殊了,反正同行們的確是不能理解的。
「不過,影評人的評價倒是很高。」回到家裡以後,喬爾打開了影評匯總網站,翻閱了一下《邁克爾.克萊頓》的新增影評,「全是狂讚,看起來今年的前哨獎上,《邁克爾.克萊頓》得大出風頭了——但不知道珍妮弗會不會回國出席頒獎典禮,這幾個月她幾乎完全從人們眼中消失了,簡直是史上最低調的威尼斯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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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點映可以說是情況特殊,不過,在週六早上10點這個垃圾場次,接近100%的上座率還是讓華納感到很振奮,他們開始增加首輪上映的影院數,各大院線也一掃之前的謹慎態度,樂於把自己最好的影廳分給《邁克爾.克萊頓》,同意按照更加有利於片方的條件進行分成,票房預測機構也開始上調對首日票房和單館的預測數字,不過目前為止,《邁克爾.克萊頓》的上映規模依然不算太大,2000多家影院上畫,和《加勒比海盜》等票房大片4000家影院同時上映的規模是沒得比了,畢竟它的題材相對小眾,在票房總量上肯定還是有個極限在的。發行方的策略還是盡量攤開城市,哪怕城市裡上映的影院數量不多,因為會喜歡本片的人多數都是成年觀眾,他們受地緣因素束縛較少,如果產生興趣,可以直接開車去看,也承受得起因此而來的花費。
點映後的觀眾調查結果也讓人感到很樂觀:有70%以上的觀眾承認這是他們第一次參與文藝片首映,60%以上的觀眾承認以前很少觀看類似題材的嚴肅影片,而僅有20%以上的觀眾認為影片劇情沉悶,讓人昏昏欲睡,大約80%的觀眾都表示這是一部好電影,還有一些觀眾在最後的留言欄裡寫下了:令人深思、並不煽情,但引人落淚、非常動人等評語。《邁克爾.克萊頓》的名字迅速出現在了一些影視網站的關聯搜索中,進入了用戶偏好名單——這是05年以來發展出的新概念,也是大夢的主管吉姆.戴維森非常強調和注重的一個數據。
當然,對外人來說,這是吉姆.戴維森的主意,但對內部人士來說,這到底是誰的想法那就不需要太過隱瞞了。珍妮一邊脫下動作捕捉服,一邊護住了藍牙耳機,以便她能更清楚地聽見切薩雷的聲音,「從flix的偏好搜索來看,《邁克爾.克萊頓》和《肖申克的救贖》已經進入了關聯名單(見注),這說明點映後的觀眾已經認可了電影質量,這對於票房和後續dvd的銷售,第一輪播放權的售價都是非常不錯的消息。」
對於藝術片來說,後續版權是非常重要的贏利項目,《第五個莎莉》到今天都還在通過販賣電視播放權為公司收入現金,而dvd銷售就更不必說了,也是一條細水長流,穩定的現金河。如果不是其本身的票房奇葩地好,從票房裡賺到的數字早就被後續版權超過,所以,flix06年開始主做dvd租賃和算法推薦以後,它就成為各大公司都非常關注的新數據來源——在這兩年裡,網絡營銷是最紅的概念,這期間當然也是包括了水軍,然而,imdb可以試著去刷,爛番茄可以刷,網絡論壇可以去營銷,但flix的數據,因為和信用卡、真實地址掛鉤,卻是根本沒有辦法刷出來的。也因此,切薩雷極為重視flix能提供的大數據,他認為這比根據經驗推算出來的票房預測要可靠得多。
「好消息。」珍妮的嘴角也是止不住地上揚——沒什麼事比一個你沒指望賺錢的項目得到別人的肯定更讓人開心了,「這比我們估算得要好很多,等到《暮光之城》和《馬利與我》拍完以後,我們也許會有更多的錢來做宣發了。」
《暮光之城》基本上是原有班底,和頂峰合作開發,而大夢則佔有優勢條件,負責全球發行,《馬利與我》則是大夢獨資,演員班底也是維持原樣,兩部劇都已經進入拍攝中段,由大夢的製作部門負責跟進,在第一輪磨合後,新的部門領導能力也得到了管理層的肯定,這兩個劇組都是井井有條,各種對接操作也非常規範,不再需要切薩雷跟前跟後了。
「原有的預算應該就夠了。」切薩雷說,「克裡斯在你身邊嗎?他的手機打不通。」
珍妮套進t恤,整理了一下頭髮,走出了更衣室,她一邊用眼神和同事們告別一邊說,「他在酒店裡,也許沒聽見鈴聲,你找他有事嗎?」
「他需要回洛杉磯做體檢,這和他的職員保險有關,所以我們得修改一下行程,還有我開始擔心中東的局勢,也許他不應該回去補拍,」切薩雷說——克裡斯過幾天就要開始為《拆彈部隊》做準備了,「見到他讓他給我打電話。」
「沒問題。」珍妮掛上了電話,又掛上笑容和安東尼.瑞安揮手道別,直到坐進了自己的車裡,她才閉上眼重重地吐了一口氣,「oh,god!還有七天,我們能挺住的,還有七天!」
瑪麗同情地看著她,「詹姆斯又發脾氣了,是嗎?」
珍妮扮了個鬼臉,無聲地回答了瑪麗的問題:是的,詹姆斯又發脾氣了,隨著後期特效預計製作時間一再延長,預算也一再增高,眼看《阿凡達》又要再度跳票,他的脾氣當然也是越來越差,這也是珍妮為什麼在威尼斯以後再也不敢請假回洛杉磯的原因,比起注定不會得獎的奧提,她更看重自己和卡梅隆的好感,這份好感聯絡久了就是鐵交情,而從長遠來看,這當然對她更為重要。
在全劇組都戰戰兢兢的氛圍中工作,當然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不過,讓人高興的是,半個月前,結束了在洛杉磯工作的克裡斯飛抵新西蘭,給了珍妮極大的慰藉——不僅僅是身體上,起碼在情緒上給了她很大的支持,下班以後能和男朋友吐吐槽,一起吃個晚飯,那要比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啃沙拉輕鬆多了,這種面對面的交流,終究是電話所不能取代的。
「嘿,我回來了。」珍妮刷過卡,和瑪麗揮手道別,然後走到露台上親了親男朋友的額頭,「看來你今天過得相當不錯,hon。」
一邊做著日光浴,一邊悠然翻閱著一本小說的克裡斯對她露出了一個慵懶的微笑,他低沉地說,「嘿——確實相當不錯,我剛還打了個小盹,你今天怎麼樣?」
「老樣子,每一刻都在祈禱下一個鏡頭就能殺青。」珍妮扮了個鬼臉,「你沒接到切薩的電話,好像是和體檢有關,還有補拍——今晚想吃點什麼?」
「叫客房服務好了。」克裡斯起身尋找起了自己的電話,「嘿,切薩,抱歉我剛沒聽見……」
通過客房服務叫了簡單的晚飯,珍妮簡短地梳洗收拾了一下,當她回到客廳時,克裡斯已經結束了通話,她隨口問,「是什麼補拍,和中東有什麼關係?」
「哦,是《拆彈部隊》,他們需要返工幾天。」克裡斯聳了聳肩,「因為中東最近危機升級,職員保險必須更改條款,總之都是sag的陳腔濫調,我明天得先回洛杉磯一趟。」
「噢。」珍妮有些沮喪——克裡斯的這個空檔本來也就一個月左右,現在回去以後,再過來的可能性就很渺茫了,而她在新西蘭之後會直接去倫敦,克裡斯則是留在好萊塢為自己的影片做宣傳,兩人再次見面,可能就是幾個月以後的事了。
雖然她的確有些不捨,而在久別重逢,卻馬上又要分開的情侶之間,女方撒嬌埋怨幾句也非常正常,但珍妮猶豫了一下,還是嚥下了自己的不滿,而是若無其事地說,「那我們又等約定通話時間了——讓傑克和瑪麗去煩惱這件事吧,我現在可不想再計算複雜得讓人發瘋的時差。」
克裡斯深深地看了珍妮一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珍妮則做了個疑惑的表情,「怎麼了?」
「客房服務。」此時,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一道含糊的聲音禮貌地說了一句。珍妮連忙喊著,『來了』,上前打開了房門。——很快的,她和克裡斯就坐到了落地窗邊的餐桌上,面前擺上了簡單而健康的晚餐:永遠的沙拉。
「你剛想說什麼?」她拿起刀叉,叉起了一枚蝦仁,「難道你忙得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嗎?還是你並不想去中東補拍?那聽起來好像的確有些危險。」
克裡斯搖了搖頭,也拿起了餐具,深思熟慮地切下一片生菜。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他的態度少見的謹慎有禮,甚至可以說是透出了一絲生疏,珍妮詫異地挑起了眉毛,而克裡斯則進一步彬彬有禮地說,「珍妮,距我們在威尼斯的談話已經有三個月了。」
「啊……」珍妮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好。
「三個月是一段很充足的時間,足以對很多事做出全面的考慮,」克裡斯喝了一口水,但眼神並未從珍妮臉上移開,彷彿一頭捕食的猛獸,不願錯過獵物的絲毫動靜。——他不高興了,這個信號相當明顯,「我本來還想再給你幾天時間,但……總之,現在此刻,珍妮,我想聽到你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