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禮服完全被劃壞了,警方認為他可能不是第一次闖入。」切薩雷在電話裡沉穩地說,「我們現在在警局,珍妮弗今晚可能不適合繼續出席公眾場合……」
過了不久,他掛了電話,走到珍妮身邊坐了下來,用商量的口吻問,「你覺得在希爾頓開間房怎麼樣?酒店的安保應該會更讓人放心……珍妮?」
珍妮機靈了一下,勉強自己清醒過來,「yeah——ok,我無所謂——瑪麗呢?她沒事吧?還有克勞迪婭——莉莉安——」
她事實上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直到切薩雷忽然在她胳膊上用力擰了一下,她才慢慢地找回了理智,「——你是說希爾頓?沒問題,的確現在只有酒店才能讓人放心——警察有說什麼嗎?他是怎麼破開防盜密碼進來的?」
像是珍妮現在住的這種大房子,防盜難度的確是比較大的,雖然前院加裝了鐵門和低矮的欄杆,也有一排矮樹叢做區隔,但這對有心人來說不算什麼障礙,所以防盜重點並非預防闖入,而都是採用安保攝像頭和防盜系統,即以鑰匙開門以後,還要輸入密碼,否則會自動聯通保全公司,甚至是自動報警,以此來限制闖入者的逗留時間,當然在這一段路的攝像頭配合下,即使闖入者溜走也有很大機會在短時間被逮捕。不過很遺憾的,警方並沒有從珍妮自宅的攝像頭裡發現什麼線索,根據那些熱心狗仔的回憶,在珍妮出門以後,他們判斷她是去做美容的,車輛會直接駛入美容院,所以就沒有跟車,而是到附近喝了一杯咖啡,之後算準了時間再回來等著,而起碼在他們蹲守的時間裡,前院沒有人進出過,後門那就很難說了。
「警方認為,你的行蹤相對固定,stalker很容易掌控你出入的規律,」切薩雷說,「一個很方便的辦法就是偽裝成狗仔,這樣就能方便地在前門盯梢和搭話,而如果他拿到密碼的話,這段時間內甚至可以做到每天拜訪。你每天都要到公司半天,瑪麗會做你的司機,下午清潔工不在,狗仔人數很少,他可以扮成清潔人員開門進去,然後摸清你的生活細節——」
珍妮又開始有些害怕了,但切薩雷沒有止住敘述的意思,反而握住珍妮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雙目對視。
「他只是一個人而已,傑弗森。」他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平板地說,「如果你害怕他,那你就輸了,明白嗎?——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我們要做的就是解決它。」
他這整個『不要小題大做』的態度的確頗為振奮人心,珍妮的心跳稍微平靜了下來,她勉強地笑了笑,「是嗎?但你開車過來的時候好像不是這麼平靜的。」
切薩雷唇邊短暫地浮現了一絲笑意,鬆開了一隻手——但另一隻仍然握著她的胳膊,彷彿在給她一些支撐,「警方認為他不是第一次進入,甚至可能在你的房間裡留下了一些監控設備,因為他知道你回家以後一般會先回衣帽間,所以才會選擇在衣帽間創造一個場景來嚇唬你。當然,也可能是他注意到了模特身上的新禮服——華倫天奴送來給你在晚會上穿的那件,不論如何,他為它貼了你的頭像,尺寸剛好,這應該不是巧合。他們現在在房子裡檢查有沒有監視監聽設備,還有你的電腦有沒有被入侵的痕跡。」
「那——」珍妮說,她立刻想到了那所房子裡發生過的一切不宜為外人所知的事,「那——」
「沒事。」切薩雷說,他的態度依然非常沉穩,「你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甚至沒有做過什麼錯事——沒有什麼是不能曝光的,也沒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明白嗎?記住,要點是不要恐慌,恐慌你就輸了。」
「ok。」珍妮重複地說,「不要恐慌,恐慌我就輸了。」
也許是切薩雷的說法激起了她的勝負欲,珍妮真的沒那麼害怕了,她往常的理智漸漸回流:的確,這是個出人意料的事件,但切薩雷說得對,不論那個跟蹤狂通過非法途徑掌握了什麼材料,他都無法毀掉她。她已經強大到無法被這些小事毀滅,在這件事上,驚慌是最無用也最讓跟蹤狂得意的反應,這會讓他們感到自己的行為很有價值。
「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深吸了一口氣,「除了住到酒店以外,我們能做什麼幫助警方盡快找到嫌疑人嗎?」
「這位史密斯警官會和我們一起整理你的粉絲信件。」切薩雷說,示意一位身材嬌小的女警花走近他們,「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
「非常好。」珍妮點了點頭,讓自己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這件事上,她暗想,『一次只做一件事,不要思考,一次只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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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表現讓人非常敬佩,」安妮.史密斯閒聊地和她說,她又挑出了一封信件扔到一邊,「這封也是——不過這封很可愛,也許不是我們的嫌疑人。」
「我看看。」珍妮伸著脖子,史密斯拿起信封,把裡面的照片抽出來給珍妮看,珍妮伸了伸舌頭,「ugh,難以想像這些寄信的人都在想些什麼。」
不能不說,切薩雷的安排還算不錯,起碼在翻看了十多小時的粉絲信件以後,珍妮的情緒已經緩解了不少,這不僅僅是因為史密斯閒話家常地和她說了比弗利山莊的跟蹤狂案件有多頻發,也是因為她發現她的跟蹤狂粉絲實在為數不少——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她的確有種『虱子多了不癢』的感覺,既然這樣的人絕不止一個,而她和那些女明星還是好好地活到了現在,那麼整個被跟蹤的事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這絕對不是最可怕的那種。」史密斯保證說,「真的,它幾乎可以被分類為可愛了。」
她和珍妮相視一笑,繼續往下說,「當然我不能透露她們的姓名,不過你算是情緒恢復最快的明星了,也最配合調查,我們知道有好多明星受到騷擾但沒有報案,還有一些拒絕我們檢查他家——起碼不是事發後立刻准許檢查。」
她對珍妮眨了眨眼,彷彿在暗示這些決定背後的深層原因,「我有個妹妹非常喜歡你,一直說你是她的偶像,而你滿名副其實的,珍妮弗,我決定從今天起,你就又多了一名粉絲了。」
「哇,」珍妮笑著說,「謝謝你,安妮,嘿,又一封——這一封好像和之前我找到的那幾封是一個人寄的。」
在她那些成山的粉絲信件裡,大概每20封就有1封是不正常的粉絲信件,有寄裸.照來求合體的——男女都有,也有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親人示愛的,還有自認是她父母寫信來要錢的,當然更嚴重的就是一些發出死亡威脅的信件。不過,有些黑色幽默的是,這些信件雖然是以她為目標,但珍妮團隊之前從來都沒有拆看過,因為她對外公佈的粉絲聯絡地址寫的是caa,而一些銀行賬單、駕駛罰單相關的信件都寄到金那裡,由他代為處理,所以珍妮自己房子的信箱多數都是廣告信件,一般都定期清空,瑪麗從來都不看裡頭的內容,還好她也並不丟棄,只是看到是粉絲信件就丟到一邊,所以切薩雷開車搬來caa那邊的信件以後,他們就看到了一些一式兩份的死亡威脅(家裡一份,caa一份),還有幾次都寄來一樣的內容,到最後甚至質問珍妮有沒有看過的威脅信。
珍妮知道這其實還蠻恐怖的,不過把時間線完全濃縮在一起來看,很容易讓人看到這些stalker威脅背後的可悲和空虛自卑,而一旦她感覺到他們的弱小,之前那種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感立刻被削弱了不少,她反而能夠以一種古怪的輕鬆來笑對風雲。——反倒是瑪麗,受到刺激以後一直都沒能恢復,昨晚即使有尼古拉斯陪著也根本睡不著,今天直接去做心理疏導了。珍妮昨晚就睡得還不錯,她吃了兩顆安眠藥,再加上切薩雷在總統套房的另一個房間住,所以一覺就睡到大天亮,好像也根本沒做噩夢。
「是嗎?」安妮.史密斯拿過信件,在另一個筐裡搜索了一下,「對——內容對得上。」
她的語氣振奮了一些,又拿出手機看了看上面的照片,「筆跡的確有些相似——遇到這樣的信件直接告訴我。」
「再說幾個恐怖的stalker故事給我聽。」在真切地找到線索以後,這一切忽然變得更加真實起來,珍妮請求地說,「像是昨天那樣的行為,很多見嗎?」
「有幾例比這個更恐怖的,」史密斯說,她敏銳地看了珍妮一眼,又垂下頭開始查看信件,「你知道昨天他灑在地板上的其實是顏料——我知道你聞到了血腥味,但那可能是顏料的臭味,珍妮弗,人在恐懼的時候是很容易自己嚇自己的。而我經手的很多案件裡,禮物盒被直接送到家門口,裡頭裝的都是動物的屍體,有些還很新鮮。」
「嘔。」珍妮說,「別說了——我開始有些後悔讓你說這個了。」
史密斯笑了笑,「別怕,這點你的經紀人說得沒錯,在這種案件上,陷入恐慌幾乎是對stalker的獎賞。」
珍妮勉強點了點頭,但隨即被史密斯遞給她的一封信件安慰到了,「啊,我和約翰尼的親吻照——ps得真好,還畫了這麼多心。」
「這些小女孩們。」史密斯說,和她相視一笑,氣氛輕鬆了起來,兩人都安靜下來默默地看信,過了一會,史密斯不經意地問,「我知道我問這個可能不太妥當,不過……珍妮弗,你和你的經紀人——」
珍妮看了她一眼,瞭解了她的未盡之意,她搖了搖頭,「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史密斯露齒一笑,沒有掩飾自己的喜悅,「這對我是個好消息。——他是個聰明又體貼的男人,當然,他也非常好看。」
「你也是個溫柔又能幹的女孩。」珍妮丟下一封信,真心地說,史密斯長的其實挺漂亮,而且善於察言觀色,珍妮今天就可以感覺到她一直在安撫自己的情緒,說實話,如果不是史密斯一直和她說著類似的案例,她的確很難這麼快就平靜下來。「不過我必須說,切薩雷,體貼?」
她真心地笑了幾聲,史密斯驚訝地看了她幾眼,「他不體貼嗎?但我還以為——」
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俏皮地說,「按照程序,你是不該介入案件調查過程的,但他認為這會對平復你的心情有幫助——」
珍妮的確對她為什麼能一直在警局辦公區和史密斯分揀信件有些疑慮,倒是沒想到這也是切薩雷運作的結果,她驚訝地說,「但程序允許這樣嗎——」
她的話被一陣嘈雜的人聲打斷——還有響個不停的卡嚓聲,彷彿是一陣旋風把本來守候在警局外的狗仔們全都刮了進來,當然,與此同時還有警察們受到打擾的驅趕、抗議聲,珍妮和史密斯吃驚地對視了一眼,史密斯站起身說,「別告訴我那些狗仔們闖進來了——」
她臉上浮現出極端的詫異之色,抬起的手幾乎是僵在了半空,珍妮也抬起頭,有些不安地回頭看向了玻璃窗——
帶著兜帽,下巴上爬滿鬍渣,幾乎難以辨認的克裡斯托弗.漢克斯旋風一樣地捲進了警局,他壓根也不管隨他蜂擁而入的狗仔是怎麼興奮地拍攝他的背影,四周尋覓了一下,便大跨步地走向了珍妮和史密斯臨時徵用的會議室,推門闖了進來。
「謝天謝地你沒事!」他激動地說,上前一把將吃驚的珍妮攬進了懷裡,毫不吝惜地給了她一個擁抱,「珍妮——你嚇死我了!」
在這個紮實緊密,溫暖得甚至有些潮熱的懷抱裡,珍妮先是感到少許被勒緊、窒息的不適,還有對未來幾天新聞版面的不妙預測,但緊跟著,本能取代了一切。
——從昨天到現在,這是她得到的第一個擁抱,非常不講理,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瘋狂——他無論如何也不該這麼莽撞,還有更多更好的做法——
但,想到昨天她看到的畫面,想起她衝出房門時心裡的無助和孤獨——
珍妮閉上眼,沒有推開克裡斯,而是選擇加深了這個擁抱。
「我也非常害怕,」她說,「是的,我也非常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