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我不是唐夢
一切似乎都在它的掌控之下,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彷彿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那三個人都不見了,不知道掉落到那個陷阱裡去了。
山魅似乎安靜了下來,那妖紅的雙眸裡似乎滿是疑惑,是那個女人回來了嗎?是龍脈的主人回來了嗎?
它知道這裡所發生的所有事情,知道魔道的所有歷史,知道,它單單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是魔道那個主子的妖獸,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妖獸,在魔道的歷史裡根本就沒有它的存在。
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只知道要守著這裡,守著通往頂端的路。
要等一個女人,等她回來。
它知道右使魔煞為了她一怒之下滅了整個魔道整個魔剎大陸,知道魔煞為了她魂飛魄散,知道魔煞的名字叫做司夜。
本該是他來等待的不是嗎?
它呢?為何要等她。
是她回來了嗎?
她方才喚了司夜的名字,只巧合,還是魔煞也回來了呢?
五百年了……
山魅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猶如巨大的黑熊一般,只是雙眸妖紅,雙耳尖而長,很醜很凶很殘忍。
眸中疑惑早已消散了,它管不了那麼多,掉頭一步一步隱沒在黑暗裡,先把那個女人找出來,她是魔道的主人,應該會知道它是誰吧!
方纔那地動山搖,無數的陷阱皆開啟了,且不說其他分支山洞,就是這主幹道就有多諸多陷阱,有的是單獨的,有的卻是相通著的,有的盡會將人困住,有的人是可以置人於死地,沒有任何逃脫的路。
唐夢同凌司夜就是這麼硬生生被拆散了,本一起往前趕的,卻因躲那接連掉下的巨石而被迫放手,隨即被一股紅光震開。
此時,誰都不知道誰被困在哪裡。
所幸唐夢落入的陷阱並沒有任何危險,牆壁上燃著一盞油燈,顯然這陷阱有人打理的。
暫時沒有什麼暗器的危險,然而,她卻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算不算是危險。
眼前的是唐影,他似乎比她還早落下來的。
第一回直覺地提防他,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這個男子,曾經給過她那麼多安全感,雖然明明知道他真正給的不是她,但是她就是覺得安全,覺得他不會傷害她,更不會對她有任何逾越。
然後,現在卻是怕了。
凌司夜,你在哪裡呀!
唐影就背靠在冰涼涼的洞壁上,身旁漂浮著幾隻五彩千絲紙鳶,折射著燈火的光線,流光溢彩著,很是好看。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雙眸溫軟,卻藏不住悲傷,那五彩千絲紙鳶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一般,想往唐夢這邊飛來,卻又徘徊著,不敢放肆。
上回最後一次再見面是在唐夫人屋裡吧。
他告訴她黑色千絲紙鳶不是他的,他瞞住了她所有的事情,他騙了她。
她勸唐夫人放他自由了,他騙她說要走了,要回空山辦事了。
其實。
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一直都沒有斷過牽扯。
一直都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幾次機會都不敢見她,就怕她問一句,「影,你怎麼這麼騙了我?」
「影……」究竟是唐夢先開了口。
唐影唇畔終於微微勾起了淺笑,蝶形假面之下的雙眸裡透出了無奈的笑意,柔聲道:「好久不見。」
山魅很醜很凶,可是,要愛ta。預告:我無法忘記你是誰,我只能忘記我是誰。
這是個封閉的石室,僅有一盞昏暗的油燈,陰陰涼涼的,待久了便會覺得冷。
唐夢貼著冰涼涼的石壁,雙臂不由得環抱了起來,看著對面的男子。
聽那一句好久不見,心突然一咯,疼了,為他而疼。
唐影啊,確是好久不見了。
你同唐夢,真的好久好久不見了。
「是呀,好久不見了。」她突然拘束了起來。
這話音一落,又是一室的安靜,似乎誰都不知道要先說些什麼了。
亦或者說,誰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良久,依舊是沒有任何言語。
他卻是笑了,無奈地笑了笑,緩緩走了過來,那漂浮著的千絲紙鳶似乎通宵主人的心思一般,早就先他靠近,纏著唐夢。
唐夢不敢動了,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會做出什麼來,事到如今,唐府該是沒有他可利用的價值了吧,他完全可以帶她走了。
唐影一手撐在她一側,笑著問到:「這一路走來,累了吧?」
「有點。」她答到,若是以前,她定說誇張地大喊累死人了,要他背,或者先賴到他懷裡去睡上一覺了。
「冷嗎?這石壁很冰涼。」他又問到,聲音是那麼溫柔。
「有點冷。」她又答到,就多了個字,若是以前,她定挽著他的手臂,開始唆使他去給她尋衣裳,而且還不是自家的衣裳,定要指明了要哪家店的哪一種款式的。
「餓了嗎?我還有乾糧。」他又問到,儘是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
看似無關緊要,先前在一起的時候,不正是每日都要這般囉嗦的嗎?
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囉嗦過了,很久很久,沒有說說話了。
「不餓,方才掉下來之前才剛吃了。」她終於多說了些,再次同這個男人這麼近的距離,突然很不習慣了,心裡總有種背叛感,背叛了司夜,更是有種欺騙感,欺騙了他真情,她不是唐夢啊!
唐影緩緩抬起了另一手來,輕輕取下了她的髮釵來,正是那金步搖。
唐夢突然僵了,終於是下定了決心,這一回一定要說清楚!
「怎麼這麼大意,這一身男裝,卻佩戴了這女子髮釵?」他淡淡問到,眸中儘是寵溺,依舊是這麼無關緊要的話題。
「我夫婿送的。」唐夢亦是淡淡說,終於鐵了心,神情和身子都不那麼僵硬了。
或許,長痛,不如短痛吧!
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有多大的波瀾,只是,那麼溫軟的眸中依舊是透著寵溺的笑意,問到:「夢兒很喜歡殿下嗎?」
「當然,不喜歡怎麼會嫁給他。」唐夢知道自己此時正惡狠狠地撕扯著他的心,像一個可惡的劊子手取他的命,只是,她寧願當個劊子手也不願意當個騙子!
唐影眸中仍舊沒有任何波瀾,或許,那一夜在留夢閣外守了一整夜,還有這一路的跟隨,早就讓體內這顆心又一次千錘百煉了吧。
「殿下待你好嗎?若是欺負了你,一定要跟我說,我替你收拾他。」他笑著說到,一如當年他總是說的。
夢兒,空山的人對你好嗎?若是不好你告訴我,下一回我替你去吧。
夢兒,學堂的師傅是不是有罵你了,一下回我替你去吧。
夢兒,你娘是不是又罰你蹲馬步了,下一回我替你去吧。
只是,這一回,替不了了。
「放心啦,都是我欺負他的,他可不敢欺負我!」唐夢笑著說到,直直地看著唐影,看著他那一如既往靜斂而溫軟的眸子。
「那便好,那我就放心了。」他又笑了,是不是有時候很想哭,卻不能哭就會不自覺地笑了呢?
他是願意的。
一直一直都在猶豫著,一直一直都在掙扎著。
是爭,還是放手。
如果她幸福,他願意隱藏一切。
不知道自己這一生有多久,都痛了那麼久了,剩下的日子也不算什麼了吧。
何必要她陪著自己一起痛呢?
他恢復了容貌,以一個全新的身份來橫刀奪愛嗎?來破壞她現有的幸福嗎?
他漸漸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夢兒,對不起,我騙了你。」
似乎是確定了什麼,話題終於回到了正軌上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唐夢故作一臉的狐疑,她心下亦有了定論,卻需知道更多的事情。
「我本是白狄王室的奴,奉命潛到唐夫人身邊,為的正是血狐的下落。」他又說謊了,或許,從此每一句話,都會是謊言了。
「你果然是白狄的人!」唐夢故作憤怒,一把推開了他,一拉開距離,終於更自在了些。
她的反映唐影並不好奇,她同凌司夜這一路定是查出不少事來的,有些是有意留下的線索,有些卻是他們的猜測,突然覺得諷刺,自己這一路留的線索,不僅僅是引著凌司夜來,更是一直親自向唐夢揭穿著自己的謊言。
這是不是所謂的自作自受呢?
「夢兒,對不起,我騙了你。」他的道歉,卻不是此時所說的事,而是為這八年來的隱瞞,為自小到大的感情,為當日在迷失之林裡的那個噩夢。
「唐影,你這個騙子!」唐夢勃然大怒,終於是真正怒了,一巴掌狠狠地甩了過去,厲聲,「唐影,你這般退讓,你這般隱忍,你把所有的苦藏著,所有的債自己背,你有沒有問過我,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從此就把你當作騙子,你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忘記過往的一切,自小到大的點點滴滴?你有什麼權力下這樣的決定?」
唐夢的情緒似乎無法控制一般,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
而此時一室突然寂靜了,靜得她的喘息聲都那麼明顯,靜得彷彿全世界都沉默了。
唐影整個人都愣了,似乎是被什麼當頭一棒一樣,那麼突然,下手那麼重,根本沒有給他任何準備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