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唐影的回憶
男孩沒有回答,同樣的問題,自小就被問過千遍萬遍了,唐夫人說了,他這輩子只能是這副容顏,待尋到血狐,唐夢便可接任空山掌門,而他便永遠是唐家的七少爺了。
「唐影,為什麼你要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啊!?」小女孩抬起頭來,重複地大聲問到,一臉很不高興!
「為什麼啊!為什麼!」
「因為……」男孩輕輕捏了捏她那粉嫩的小臉蛋,道:「因為,我喜歡你。」
小女孩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又趴回他懷中,「這有什麼關係?」
喜歡,不用說她也知道,她也喜歡唐影。
「當然有,你娘不想讓我喜歡你,就把我變成了你的樣子。」男孩淡淡說到。
「騙人!」小女孩撅起嘴。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嗎?」男孩認真問到。
「那你什麼時候能恢復容貌,我好想看看你的樣子?」她和娘說過的,卻被狠狠罰了一頓,娘總是什麼都不告訴她,只要她乖乖當好唐家七少爺,乖乖到空山去。
「等我們都長大了吧,我恢復了相貌,就帶你遠走高飛。」男孩輕輕擁住她。
「你要拐我私奔!」小女孩整個人都躺他懷中去了,仰頭看著他,自小就習慣這般親密了,自然而然。
「對。」男孩笑了起來。
「唉,我娘不會放過你的,更不會放過我的。」小女孩一臉暗淡了下來,一副少年老成模樣。
「我帶你走,不用她允許。」男孩眸中掠過了一絲堅定。
「唉,要是真走得了就好了。」小女孩仍是一臉無力,側過頭,把臉埋入男孩懷中去。
「唐夢,你看。」男孩輕輕把她拉起來,伸出手,小手掌中竟立著兩隻紙鳶,粉紫色,幾近透明的紙質。
「好漂亮啊!」小女孩一臉不可思議。
「起!」男孩一呵,掌中紙鳶竟緩緩浮起了,懸空漂浮在眼前。
小女孩驚得說不出話來,伸手輕輕觸碰,只是,一碰到,這紙鳶便掉落了下來,小女孩連忙接住,驚歎道,「好漂亮的紙,哪裡找來的呀?」
「唐夢,答應我一件事。」男孩認真道。
「什麼事?」小女孩不經意地答著,仍是不可思議地打量著手中的紙鳶。
「從今晚起,什麼事都不要問。」男孩一字一句道。
「這個紙鳶是哪裡來的,誰教你的?在白狄學的對不對,那幾天你到哪裡去了?」小女孩這才注意到他的認真。
「你想不想走?」男孩問到。
「想!」女孩毫不猶豫點頭。
「你信不信我?」
「信。」依舊毫不猶豫點頭。
「等我恢復了容顏,就帶你走,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問。」
小女孩看了他良久,狠狠點頭,「好!都交給你!」
男孩原本嚴肅的眼神這才化開來,緩緩透出笑意,伸出另一手來,竟有十來只紙鳶,五顏六色的。
一聲「起」,紙鳶便都漂浮了起來,縈繞著著小女孩,彷彿蝴蝶一遍,栩栩如生。
「好美啊!」小女孩又是連連驚歎,「紅色的……這個是白色的……還有粉色的……一隻…兩隻……」
有些應接不暇地數著,看著,開心地笑出聲來,有唐影在,什麼都不知道,她也放心,從有記憶起便是這樣了……
小女孩的聲音仍縈繞在耳畔,彷彿昨日才發生過一樣,唐影立在船頭,唇畔噙著一絲笑意,只是,笑容突然停止,身旁繞著兩隻紙鳶,不似先前那溫暖的色彩,卻是黑色,黑色紙鳶。
「少主,在擔心唐小姐吧。」惜若送上水來。
「嗯。」唐影點頭,兩隻紙鳶驟然掉落水中,漂浮在了水面上,千絲紙,遇水不濕,遇火不燃。
「要不你先……」惜若不知到後來懸崖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沒事了。」唐影淡淡說到,凌司夜那句話卻控制不住又一次浮現在腦海中。
「父王,唐夢已懷了兒臣的孩子了……」
「父王,唐夢已懷了兒臣的孩子……」
唐夢,這是真的嗎?
「少主,還是……」
惜若話未過完,唐影便縱身躍起,朝不遠處那艘大船而去了。
「哎呀呀,這孩子也會心急啊!」一旁孟婆婆笑了笑,亦是翻身朝大船而去。
惜若微微一歎,跟了上去,不知宗主這回會不會告訴少主真相。
船上,寬大的甲板上,百里醉、歐陽晴明恭敬地侯在一旁,一個華服老者悠然地品著茶。
「宗主!」唐影三人快步走來,皆是恭敬。
「影,不是說過了嗎?還叫宗主?」老者抬起頭來,犀眸中掠過不悅。
「若雪呢?」唐影避而不答。
「呵呵,你這孩子呀!」老者卻是笑了起來,自小便要收他為義子,那麼多年了都不曾能聽他稱一聲乾爹。
惜若走到了歐陽晴明身旁,同樣低頭侯著,倒是孟婆婆,逕自朝樓閣中去。
「好久沒見你了,怎麼老愛蒙在面紗呢?」歐陽晴明低聲。
惜若看了他一眼,沒多大反映。
「見過你姐姐了嗎?」歐陽晴明又低聲問到。
惜若蹙眉,仍是沒理睬,姐姐惜愛此時應該是在唐府裡吧。
「寧親王,若雪不能殺。」唐影坐了下來,眸子透出一絲認真。
老者笑了笑,伸過手想取下他的面具,唐影卻隨即躲開了。
幼時在白狄的一次偶遇,寧親王看出了他臉上的易容術,答應他,只要尋到血狐、凝紅珠和黑勾玉三樣東西,便為他解除唐夫人下的易容術。
而今,唯有血狐下落不明瞭。
心中微微一咯,從有記憶起,他便是一直是這幅容貌,從未見過自己真實的相貌。
「怎麼不能殺了?原來你心中除了唐夢那丫頭,還容得下其他女人啊?」寧親王仍是和善地笑著,惜愛自小埋伏在唐府,唐府的一切他皆清楚不過,雖對唐影很是疼愛,心底卻依舊有所防備。
「她會難受。」唐影甚是認真。
「只因唐夢會難受?」寧親王笑了起來,癡情人啊,最是絕情之人!
「是。」唐影仍是沒有多少情緒。
「為何確定了耶律耀月便是玉邪,還不動手?」寧親王問到。
「她辦的案子未完。」唐影如實答到,歐陽晴明終於還是說了。
「又是她!若是黑勾玉落入天幀帝手中,你可知後果?!」寧親王話語中隱隱透出了一絲憤怒來。
「黑勾玉已經到手了。」唐影淡淡道。有結果的事情,再問如果,有何意義?
「如果,白狄直搗帝都之時,唐家擋了我白狄的霸業,你會如何?」寧親王第一次如此直接。
「尋到血狐,寧親王履行了當年承諾,一切便與我無關。」唐夢唇畔浮起一絲淺笑,向來不關心那麼多,十年前,賣身給寧親王為奴,期限為十五年,只要尋到三樣東西後,他便替他解去易容術,放他徹底自由,過了十五年,他便一輩子是白狄的奴。
十年,過去了。
血狐是最難尋之物,亦是空山之物,定要從唐夫人處入手的,只是,沒想到這兩年,她竟要讓他尋。
「如果,我殺了唐夢呢?」寧親王笑著問到。
「寧親王,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唐影眸中一絲陰鷙一掠而過。
「影兒,只要你點頭娶鳳舞,我便冊封你為白狄親王,立刻替你解去易容術,別為了一個女人,誤了大好前程啊!」寧親王甚是語重心長。
「王爺,你若不說這西界的事,我就先去看若雪了。」唐夢仍是淡淡地說著,起身便要走,拒絕過多次的事,聽都不想再聽。
「站住!」寧親王厲聲,沉下了雙眸。
「王爺有何吩咐。」唐影轉身,不卑不亢問到。
「本王最後問你一次,你答應不答應?」寧親王站了起來,身旁歐陽晴明三人皆是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唐影一介草民,高攀不起。」唐影仍是淡淡答到。
「跟我來。」寧親王冷哼一聲,便朝船頭而去。
唐影方要跟上,歐陽晴明和百里醉連忙上前來,「少主,別再惹王爺生氣了。」
他二人本就是寧親王的人,通過唐影潛到唐夢身旁去的,一切都在寧親王的掌握中。
「我不該相信你。」唐影瞥了歐陽晴明一眼,亦朝船頭而去了。
歐陽晴明心中一怔,遲遲沒有緩過神來。
「換了我,我也會說,畢竟關乎黑勾玉。」百里醉走了過來,低聲說到。
「少主,他確實不該相信我。」歐陽晴明無奈苦笑。
惜若亦走了過來,「怕是不會在相信我們任何人了吧,我們都瞞著他。」
「那是他從來不問,只關心那三樣東西和唐夢一人。」百里醉反駁。
「崖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歐陽晴明蹙眉,方才少主一上車,神色便有對勁了。
「惜愛的密函剛到,唐夢懷上太子殿下的孩子了。」百里醉還是說了出來。
「什麼!?」歐陽晴明大驚。
惜若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唐影遠去的背影,雙眸裡儘是心疼。
「殿下差人到唐府去了,傳了天幀帝的命令,若是誕下男兒,便免去唐府欺君罔上之罪,冊封唐夢為太子妃。」百里醉亦是朝前方看了去,隱隱歎息。
「唐夢怎麼可能會懷中殿下的孩子,我不相信!」歐陽晴明緊鎖眉頭。
「她同殿下有多少牽連,惜愛都沒能查到,你又知道多少?!」百里醉冷笑了起來,「何況,她一直瞞著少主,不是嗎?」
「宗主想告訴他什麼!」歐陽晴明卻是激動了起來,快步上前,「他本就不關心那麼多,現在為何要告訴他!」
百里醉和惜若連忙將他攔了下來,「你冷靜點!這些事都是他該知道的,而且要他親自去做的!」
「你們太殘忍了!你們知道他這輩子就為能帶唐夢走,僅此而已!」歐陽晴明無力地癱坐了下來。
「唐夢唐夢唐夢!他若娶了鳳舞,今後大半天下便都是他的,一個女人有那麼重要嗎?」百里醉反問到。
「唐夢便是他的天下。」惜若搖了搖頭,轉身朝船艙內而去了,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那個十一歲的大哥哥,在奴宮中承受的一切。
百里醉看了惜若一眼,又看了看一臉絕望的歐陽晴明,索性也坐了下來,他跟著少主不過三年,懂不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