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掌櫃的，你先下去吧，上兩壺熱茶。」李澤術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閃，這樣冷的天氣，她絲毫不懼，而且她步履輕盈，她有武功。
「是」掌櫃的連忙彎腰退出去，嘴裡還喃喃自語：「這姑娘還真是奇怪，大冬天的竟然不怕冷。」
楚晚幽對於掌櫃的喃喃自語不以為意，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看著坐在那兒的李澤術，神色微愣，然後歉意的說道：「抱歉。」她都忘了問問他的意見。
李澤術淺笑著搖了搖頭：「楚姑娘不必介懷，這樣很好。」
房間內，陷入了安靜，兩人都無聲，李澤術思忖半響後，才打破了室內的安靜：「福伯他……」
他本不想過問，但福伯再怎麼說，也是李家村的人，他不能當作不知道。
「福伯……死了。」楚晚幽半斂著眼平淡地說道。
李澤術沉默很久後抬起頭看向她，惆悵地說道：「死者已亦，我相信福伯並不希望看到姑娘為他的死而耿耿於懷。」
楚晚幽自嘲一笑，抬眸看向他，直白的問道：「李公子為何出現在京城？難道也被牽連其中？」
對於她如此直白的話，李澤術並沒有感到驚訝，在他心裡，她是神秘的，所以她出現在京城，對於這些事的瞭然，沉默半響後才輕歎道：「我並沒有直接牽涉其中。」
只不過，他憑著自己的努力掙來的銀子因為聚錢莊的查封而化為烏有。
如果單單是他的，他也只能感歎自己的不走運，但是，爹也把所有的銀子都存進了聚錢莊，李家祖上三代累積下來的財富都被封進了國庫，爹也因為這事，而病倒在床！
他知道這件事幾乎沒有了轉還的餘地了，但是他為了爹，為了李家上下，他還是上京來找長孫衍打聽一下皇上的態度，沒想到一入京，竟然最先碰到了她！
楚晚幽皺眉，李澤術並沒有直接牽涉其中，都出現在了京城，由此可見，其餘的商家怕不是關係扯成一團糟了，這樣下去，內亂是遲早的事。
「鴻安城最大的銀號是哪一家？」
李澤術看了她一眼，回道：「聚錢莊」
聚錢莊幾乎不僅是顯統國最大的銀號，也是資格最老的銀號，他沒想到皇帝連聚錢莊都查封了，這多多少少出乎他的意料，這樣造成的恐慌可不是一點點。
楚晚幽輕歎一聲，鳳修宸真的被古燁逼急了！
聚錢莊是什麼地方？相當於銀行，只要有銀子的人都有資產在裡面，三教九流，平民百姓，富商巨賈，王公貴族，資金都與它有著牽連，這一查封，當然會引起強烈的反彈！
她可以想像，鳳修宸承受的壓力！
反倒是古燁，想起他，楚晚幽心頭微惚然，他明知道她插手進來的話，一定會存在變數，為何，他依然給她機會？是他太自負，還是他真的就那麼想和她成為對手？
李澤術看著她的出神，不留痕跡的打量著她！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她，但是她如今的美，讓他很難形容。
從眼眸神態中所透出來的感覺，平靜中帶著冷淡，溫和中夾帶銳利，絕美脫俗的美靨上，配合著獨特的氣質，讓人很難移開視線。
這讓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見她時的情景，那一抹自嘲，是真的存在，而不是他眼花了。
「晚幽……」
安靜的氣氛被推門而入的長孫衍打破。
看著進來的長孫衍，李澤術反射性的看向楚晚幽，在看到她神情沒有變化後，才起身上前一步，微微拱手請安道：「公子。」
長孫衍收回他一進門後就落在晚幽身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澤術，魅眸微閃，連澤術都來到京城了？
「澤術不必客氣，請坐。」
「謝公子」李澤術再次拱手後，才坐了下來。
楚晚幽看著長孫衍，輕輕頜首：「長孫公子。」自孤山後，數月未見，他風采依舊！
「晚幽，好久不見了。」長孫衍目光緊鎖在她身上，才發現，原來他是如此的思念她。
楚晚幽點點頭：「是有數月未見了。」
看了一眼廂房內的情形，李澤術斂下眼，沉吟半響後才抬頭看向長孫衍：「公子和楚姑娘想必有要事相商，澤術先行告退？」
「好，澤術，稍後我會讓人去找你。」對於李澤術的話，長孫衍求之不得，連忙應承下來。
李澤術溫和一笑，起身朝著兩人淡淡的拱手：「楚姑娘，李某先行告退了。」
楚晚幽微微點頭：「李公子請便。」
長孫衍在原本李澤術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環視一周，才發現窗戶是開著的，微微皺眉，這樣冷的天氣，她竟然把窗開著，就算她習武，身子不復從前，但總究還是要注意一些，想到這裡，他起身上前把開著的窗關上了。
而此時，李澤術也剛好到了樓下，看著被關上了窗戶，腳步停頓了下來。
「公子」林飛駕著馬車，不解的順著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的啊？那公子為何看的如此出神？
深看了一眼廂房方向，李澤術淡淡的說道：「回客棧。」他在鴻陽城親自上了長孫府，但是長孫衍並沒有回到鴻陽城，他只好上京城，沒想到在剛抵達的時候，就碰見了他，而這得歸功於那個謎一樣的女人，古家，顯統國，祥雲國，她接觸的人全是這站在高位的人。
他的心裡突然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何如此神秘？如此複雜？
廂房內。
長孫衍關上窗，走到桌前坐下，看著她的目光發亮：「晚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為何會和古燁一起來到顯統國？
楚晚幽看著被長孫衍關上的窗，微斂下眼，淡淡地說道：「顯統國內部不比外面祥雲國與瑞豐國外戰來的小。」
聽到她的回答，長孫衍神情一怔，眼裡閃過一絲黯淡，她為了天下局勢而來。
「如果鳳帝有心，我可以盡我全力，想辦法為你們爭取一些時間。」楚晚幽直接道明來意。
長孫衍斂下眼後又抬起，神色恢復到了冷靜，看著她，緩緩地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楚晚幽自嘲一笑：「祥雲國與瑞豐國之所有公然的開戰，源自於顯統與古家的相互牽制，但我沒料到，顯統國竟然到了外強內干的狀態了。」
聽到她如此直白的話，長孫衍微皺眉，儘管她說的是事實，但是聽在耳裡，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絲不悅。
而他的不悅也盡落楚晚幽眼裡，她淡淡地說道：「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
長孫衍輕歎一聲：「所以，你是為了祥雲國而來？」
「為什麼不說，我是為了顯統國而來？」不管她目的是什麼，但眼前，她是為了想要助他們一臂之力，當然，這也要看鳳修宸是否願意了，原本她還有些顧慮，思慮著如何打消鳳修宸對她的戒心，但目前看來，顯統國內部矛盾已經白化熱了，再不及時處理，後果很嚴重。
長孫衍直視著她，靜默了很久，才若無其事的說出他心裡最深的質疑：「你和古燁同行。」而且又與祥雲國關係匪淺，別說宸，就是他，都很難對她全然的信任，儘管他對她的能力，很是明瞭。
楚晚幽從容的執起手邊的杯子，湊近唇邊微抿了一小口，方才出聲道「我會在京城等候三日，鳳帝如何選擇，我到時自然知曉，告辭了。」
緩緩起身，朝坐在對面的長孫衍微點頭，楚晚幽轉身離去。
「我們真的要如此冷漠嗎？晚幽。」長孫衍黯然地說道。
楚晚幽停下步子，站定身子，背對著長孫衍，斂著的眼眸讓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什麼，但語氣卻是平靜的。
「那你認為我們之間該要是如何的相處？」她和他之間曾經那僅有的一點點情份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當日他以身抵刀，她並沒有傷到他，反而傷到了自己，那次已經還了他的情，他的恩。
今日再見，數月前的種種過往也該要消散了。
沒有她，他過的會很好，而沒有他，她的生活也沒有絲毫的影響。
這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方式！要斷，就斷的徹底一些，又何必留給他期盼。
長孫衍坐在那兒，抬頭注視著她的，苦笑著道：「就算無緣於感情，但為何做朋友都如此的難？」
楚晚幽嘴角一勾，朋友？在她的定義裡，只要是朋友，為了朋友，必要時，可以兩脅插刀，可是這裡的人，沒有人能真正的懂得朋友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對她的關心和照顧，甚至對她的好，對她的情，她不是沒有感覺得，但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在利益衝突的時候，他會捨朋友而成大局。
也許不怪他們，只不過是這個時代賦與了他們如此的思想。
汾安京城一戶普通的宅院，隱在眾多的民宅中。
後院書房，古燁坐在案台前，查看著最近一個月來堆積的公事。
弄菊立在一旁，安靜無聲！
自從古家主院被查封後，古燁的落腳步就改在了這間普通的宅院中。
「兩國戰事如何？」古燁翻閱著手中的冊卷，執起筆批示著，頭也不抬的問道。
「自陸城城門被攻下後，宮清僕抽調了三萬兵力前去增援，宮清僕想全面攻擊。」三道邊關城，除去沙河，陸城和金雞嶺兩方都開戰了，如果宮清僕真的是想全面攻擊的話，那接下來，是否也意味著祥雲會有大規模的增兵？
古燁的筆微停，抬起頭來，幽深的眸子微瞇起：「宮清雋可有異動？」
弄菊搖了搖頭：「一直緊盯著，沒有絲毫的狀況。」
「宮清雋絕非等閒之輩，讓弄蘭謹慎處之。」說起宮清雋，古燁眼神犀利無比，與其說他介意於宮清雋把她緊緊的抓在了手中，還不如說他真正介意的是她竟然無視宮清雋的算計。
「屬下明白。」弄菊說到這裡，神色也嚴峻起來。
「傳令下去，讓人加緊動作。」他準備了這麼久，也該要開始了。
弄菊抬起頭，看向古燁遲疑地問道：「屬下不明白，主子為何把楚晚幽引到顯統國來，萬一……」主子拿下顯統國，幾乎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為何還要旁生支節？一切表明，楚晚幽絕非無能之人，對於她，就連主子都很難掌握，萬一壞事，那主子豈不是得不償失。
古燁幽黑的眸子半瞇著，讓弄菊更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