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城南大街最末的一家福順客棧是南大街上眾多客棧中的其中一間。
樓高雖然有兩層，但一眼望去，跟豪華氣派完全沾不上邊，有的也只是普通的桌椅，平凡的裝扮，但生意卻出奇的好。
寒冬氣節，夕陽偏西的時候，夜就暗淡了下來。
房間裡面，小賴兒怯生生的站在那兒，看著楚晚幽在桌前坐了下來後，動作利落的上前倒起了茶水，嘴巴甜甜地說道：「大俠，請喝茶。」
對於小賴兒的機靈，楚晚幽並沒有出聲，只是取下了戴在頭上的布斗蓬，露出那張清靈絕美的臉龐。
小賴兒忍不住的驚喘出聲：「大俠是女人？」而且還是個美的讓她看了都移不開目光的女人。
楚晚幽看向小賴兒，淡淡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賴，沒有名字，村裡人都叫我小賴兒。」小賴兒說到這裡，俏麗的臉上有些黯淡。
楚晚幽點了點頭：「多大？」
「剛滿十二歲。」
「家裡有什麼人？」
「沒有了。」
兩人一問一答，前者問的平淡，後者答的利落。
小賴兒注視著楚晚幽，眼中有著好奇：「你為什麼要買下我？」以她的武功，根本就不需要拿五百兩銀子出來。
「你對陸城很熟？」
「是，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花五百兩銀子買下我？」
端起手邊的熱茶，楚晚幽輕啜了一口，緩緩地說道：「就憑你小小年紀卻成為那些人的老大，這就是我買你的理由。」
沒有起伏的聲音卻讓小賴兒倒抽一口冷氣，驚疑的目光閃爍不安，聲音也緊結巴：「什……什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冷睨了她一眼，楚晚幽眼睛裡面隱約閃過一絲笑意：「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我……」小賴兒語塞，圓溜溜的眼睛轉了兩下，神色倒也鎮定下來了，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問出聲：「你怎麼看出來的？」她自信她和老三他們沒有露出半點破綻，這件她們幹過也不下幾十上百次了，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看穿了。
「這重要嗎？」楚晚幽挑眉。
小賴兒搖了搖頭，確實不重要，走到桌前坐了下來，老氣縱橫的問道：「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既然這人一早就看穿她了，那她還付五百兩，想來一定是有目的了，只不過，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她要讓她為她做什麼事情竟然值那麼多銀子？
「你能為我做什麼？」楚晚幽發覺眼前的畫面還真是讓她感慨，是時代不同造成的？還是社會環境不同造成的？
十二歲？她十二歲的時候，還在父母呵護的年齡，除了上學就是玩樂，可是這個時空，這個時代裡的孩子，幾乎比現代人都早熟了十年，有些人甚至從幾歲開始，就得為填飽肚子而勞動。
小賴兒警惕地看向坐在那兒神色平靜的楚晚幽，語氣有些不安的說道：「反……反正我也收了你五百兩銀子了，你想要我做什麼，我沒得選擇。」
「殺人放火呢？敢不敢？」楚晚幽突然說道。
小賴兒身體縮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你……你不會真想讓我去殺人放火吧？」
她帶著胡老三他們欺蒙拐騙，那也是為了解決寨子裡面那些老幼溫飽，再說，她也只是求財，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性命。
楚晚幽看了她一眼：「你最擅長的就是我想要的。」偷蒙拐騙，再加上圓滑聰明，得來不費功夫。
「我最擅長的？是什麼？」小賴兒前一刻還在慌亂中，聽到她這樣一說，心倒也慢慢的安下來，她最擅長的？不就是她會溜嗎？每次胡老三都是把她賣了，換來一筆銀子，然後她再從對方手裡溜走，難不成她也想讓她……
「你也想讓我騙人？」
楚晚幽唇角輕揚：「不，我要讓你替我做暗探。」
「什麼？」小賴兒聽到楚晚幽完全超乎她意料的話時，有些愣住了，看向楚晚幽的目光也帶著不確定：「你說我？」
楚晚幽點了點頭：「就是你。」
「可是我……」
「你可以的。」楚晚幽看著她，目光有著淡淡的肯定。
小賴兒原本想要反駁的話在楚晚幽帶有肯定的目光中吞了回去，遲疑半響，她才緩緩的出聲：「好。」這一決定，決定了她接下來的命運。
楚晚幽微微一笑，讚許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房間在隔壁。」
小賴兒驚訝的睜大眼：「你讓我一個人睡一間房？」她就這麼信任她不會逃走嗎？
「有問題嗎？」
「沒……沒有」小賴兒轉念一想，她要再好好想想，這裡她這麼熟，等一下就算逃跑也容易多了。
「既然如此，你出去吧，肚子餓了就找掌櫃要吃的，如非必要，不要打擾我。」
小賴兒呆滯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遲疑了良久還是問了出來：「你就不怕我跑了？」就算她武功高強，但她自信在這裡她想要溜走，絕非難事。
像是看穿了她所想，楚晚幽淡然地說道：「我花五百兩買下你，如果你要逃走，我綁住你，對我也沒什麼用處，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來，你想走便走。」
「可是，那是五百兩。」她就算再有錢，也不可能拿五百兩來賭。
「你值不值五百兩，不在我，而在於你自己。」楚晚幽輕瞥了一眼小賴兒，語有深意的說道。
「我……那我去隔壁房間。」小賴兒還想說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看著小賴兒離開的小身影，楚晚幽微微一笑，闔上眼閉目養神。
小賴兒躺在床上一整個晚上都在發呆，胡思亂想了一個晚上，腦袋都打結了，直到快天亮的時候，她才最終決定留下來，她告訴自己，她不是為了她那五百兩銀子，而是為她喜歡這人對待她的方式，她會用事實告訴她，她絕對值五百兩。
楚晚幽對於小賴兒的留下，沒有意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接下來需要學習的第一步，是去觀察人的面部表情。」
接下來的日子裡面，陸城街上多了一名小乞兒，喜歡熱鬧的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不管是在說什麼，她都聽的津津有味。
憑著舉一反三的聰明，半個月後，小賴兒與整個陸城裡面的小乞兒，小混混打成一團，對於陸城裡面大小事務都瞭然於心，人也更加圓滑了。
楚晚幽沒有再住客棧，而是買了一間普通的屋子住，每天聽著小賴兒向她報告著外頭的大小事務。
「人多力量大，你可以適當的擴張一下人脈，拿出你的領導能力，組織一個專門收集情報的幫派，小到鄰村誰家的貓狗丟了，至未來有一天大到天下局勢的風吹草動，你都能瞭然於心。」
屋外寒風凜冽，氣溫直降，楚晚幽看著身上穿著破爛棉襖的小賴兒瞇著眼睛靠坐在椅中，在火爐旁取暖的閒恰表情狀似隨意的說道。
小賴兒歪頭思考了一會兒，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最近她在這陸城裡面可是混的風生水起，從南街到東街，沒有不認識她的乞兒和混混，等到這裡她混熟了，她就可以再去別的地方，直到……她說的有一天，天下都有她的消息，想到這裡，小賴兒心裡快速的轉動著。
「我想，身為一個幫派幫主，不可能沒有絲毫的武功防身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學點武功防身？不過學武是一件需要耐力和毅力的事，就不知你是否能吃苦了。」捧著一杯熱茶，楚晚幽絕美的臉上儘是漫不經心的神態，就連說話也彷彿是隨便說說一樣的語氣。
「學武？」小賴兒圓溜溜的眼睛睜發出耀眼的光采，連忙起身上前一步，乖巧地訕笑著：「我一定能吃苦的，我要學武。」如果她會武功，那她的威信也會更大，到時這陸城所有的乞兒和市井小混混都對她服服貼貼的，想想她都興奮。
楚晚幽淡淡的掃了一眼小賴兒，掀開茶蓋，輕抿了一口熱茶，微微一笑：「明晚會有人教你學武，還有，你可以開始有意無意的去探聽邊關的信息。」聰明的人只需要一次機會，小賴兒就是如此，短短半個月之內，她利用她最擅長的本事，混於市井之中，倒是探聽不少的消息。
小賴兒聽到楚晚幽的話後，微微一愣，然後緊緊的盯著她，鄭重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國人？」邊關？她不會也是探子吧？
楚晚幽眸子微閃，精緻的面容上有著淡淡的笑容，從容地說道：「我叫楚晚幽，嚴格說來，應該算是顯統國人。」
小賴兒失聲道：「楚晚幽？雋帝寵信的楚晚幽？」
「哦？看樣子你這半個月真的探聽到了不少信息。」楚晚幽唇邊的笑容加深。
小賴兒這才驚覺到她的失言，視線不自在的左右看了看，端起了旁邊茶几上的熱茶掩飾地喝了幾口，心裡卻震驚萬分，這段時間她混於這市井之中，當然不會沒有最近天下都在傳聞的最為厲害的雋帝寵愛出身古家的家妓子楚晚幽的消息，甚至很多人都在暗地裡說，祥雲國之所以對瑞豐國下戰書就是楚晚幽的意見。
她很難想像眼前的人就是傳聞中的那個迷惑君王的妖姬楚晚幽。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瞭解為何祥雲國的皇帝會迷上她了，她長的真的很美很美，美的無法形容，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魔力，連她都不由自主的受她影響，對她言聽計從。
直到手裡的茶冷了，小賴兒才回神，看著半臥在軟榻上面閉目養神的人，俏臉上有著藏不住的驚艷，她，真的很美，特別是這樣近看，真的可以迷人心魂。
「怎麼？我是楚晚幽讓你如此震驚嗎？」楚晚幽緩緩地睜開眼睛，清亮的眸瞳清輝懾人，挑高的眉梢儘是說不出來的興味。
小賴兒臉色微赦然，點了點頭：「確實很震驚，不過，傳聞沒有人說你會武功啊？」而且她的武功還高的嚇死人。
「所以，這些傳聞才需要你的出現去篩選，得其精華而去其糟粕，真正留下來的信息就是有個人價值的信息了。」
「我……可以嗎？」小賴兒聽一愣一愣的。
「當然，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看著小賴兒臉上的不確定，楚晚幽直視著她，平靜的目光中有著讓人心安的奇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