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看著這道石門,楚晚幽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推了開來……
石門緩緩的打開,明亮的光線隨著石門的打開也傾洩出來,楚晚幽目光掃過裡面的情形,石室裡面的情景讓她眸瞳微微收縮,柳眉不自覺的擰緊,唇也抿了起來。
石室很大,裝飾的也很華麗,石桌石凳,桌上面還擺著精緻的食物,再來就是珠簾,珠簾後面是一張石床,床上面鋪著金色的被褥。
當然,最重要的是,床上有人,此時他也正震驚的看著站在石門外的她,睜大的眼睛能看出他的震驚和驚訝!
「你是……真正的宮清雋?」楚晚幽並沒有了走進石室,問道。心裡也是百轉千回,如果眼前的這個人是宮清雋,那麼外面的宮清雋又是誰,為什麼要引她前來?他想借她的手幹什麼?
「……」宮清雋還在震驚的無法出聲,只是呆呆的看著楚晚幽。
良久,宮清雋才似是回過神來,俊朗的臉上是掩飾不了的悲傷,苦笑堆滿了他的臉,幽幽地輕歎一聲,低喃地出聲:「真正的宮清雋?呵呵呵……」笑聲悲涼淒歷,讓楚晚幽眉頭擰成了一條直線,她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啟稟公子,楚姑娘讓奴婢回話給公子,她不能陪公子用膳了,而且登基大典,看樣子她也無法參加了。」
長孫衍眉宇間掠過一絲擔憂之情,自從昨天應邀過太子宮用膳回來後,晚幽就身體不舒服,到了晚上更是風寒加劇,他讓一定要多加休息……
從恍惚中回神,長孫衍神色恢復正常,淡淡的說道:「你退下吧,好生照顧著。」
「是,奴婢遵命。」兩名宮女恭敬的福身後才退了下去。
長孫衍走出院子,天色還早,東方邊際上浮著的那一抹火紅,正是太陽即將升起的向征。
隨著天色的變化,他的心裡也越來越凝重,宸要他出使祥雲國,是要他探清楚宮清雋的真實,這樣顯統國才能更好的知道接下來該要如何做?
但是照目前情況來看,祥雲國的實情已經超出了他和宸的預估了……
如果宮清雋一直都在隱藏著他真實的實力,那麼,等到他登了基真正為帝的時候,他就不會再隱藏他真正的實力。
祥雲國恐怕最想做的不只是清除古家的勢力,而是……併吞其餘的勢力,稱霸天下!
所以,才有了他和皇甫千敏的留下,才有了……晚幽的受辱!
而這一切,皆因為宮清雋要一舉震懾所有對祥雲國虎視耽耽的天下各方勢力。
原本以為,祥雲會是最弱,從而會打破表面平衡,但現在看來,祥雲會是三國換帝后最強的一方……
與此同時,臉色難看的不只是長孫衍,還有隔壁的皇甫千敏。
纖細漂亮的手放下筆,拿起她寫好的密信,吹乾,密封好,站在她身側的有一名男子,男子相貌是那種扔進人堆裡,很難找得出來的普通。
皇甫千敏神色慎重的說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回瑞豐,不得擔擱。」看來局勢超出了預料,那就要越早做準備越好。
「公主放心。」男子接過信,他此時雖然低眉斂目,態度卻不卑不亢,全身上下都有著極為沉穩的氣息,可以看得出來,這個男子武功並不低。
皇甫千敏走到主位上,神情端莊肅默,美眸流轉間,自有一股高貴的氣質。
接過身邊奴婢呈上來的茶,輕掀起杯蓋,又蓋上,皺眉說道:「把密信銷毀。」這裡終究是祥雲國的地界,而且還有一個在暗外的古家,她不能冒這個險。這封信不能送出。
「是」男子把信遞了回來。
皇甫千敏眸子微轉,站在她身邊的宮女就微點頭,退了下去,再進來時,她手裡端著一個小小的火盆。
皇甫千敏把信似是隨手的仍了進去,片刻就燃為灰燼。
「你只要把這裡發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訴皇上,皇上自然知道對策。」
「是。」男子神色不曾有過變化。
「去吧。」皇甫千敏揮揮手,再次掀開杯蓋,啜飲了一小口後才再次出聲:「沐浴更衣。」她也要去看看宮清雋登基大典上到底會不會有變化,她心裡總有預感,宮清雋的登基大典並不會那麼順利……
楚晚幽坐在石凳上,面無表情的聽著宮清雋陳述的始末……
「你不覺得我父皇做的太過份了嗎?」宮清雋原本純真不解世事的眼眸透出委屈。
楚晚幽唇角微揚,淡淡地出聲:「那你想怎麼做?」這也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吧?
「我能怎麼做?」宮清雋睜大眼睛,不解地問道,事到如今,他所有的一切都被父皇剝奪給了那個他從來不知道的皇兄,他還能怎麼辦?
楚晚幽垂下眼,眸子冷淡,如果她是雄帝,她也會選外面的宮清雋,而不會是這個死到臨頭還在這兒束手無策,只知道委屈抱怨的宮清雋。
宮雄夠深沉,夠狠辣,才能騙過世人二十幾年!在宮清雋述說真相的時候,她已經心裡有數了。
這個在石室裡面的是宮清雋,也是這二十幾年來祥雲國裡眾人熟知的太子宮清雋。
而外面即將登基的也是宮清雋,祥雲國未來的帝王。
兩人是雙子,卻自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只有一個名字,宮清雋。因為到最後,能留下來的也會只有一個。
外面的宮清雋是真正的大皇子,而這個一直是頂著太子身份的宮清雋其實是二皇子,兩人前後相差不到十五分鐘出生。
可是待遇卻是雲與泥的差別,前者,只能生活在暗處,觸目之及的皆是世界最殘酷卻也是最真實的黑暗。
而後者,尊貴的太子儲君身份,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不解民之疾苦,不解天下之紛爭。
兩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宮雄就親自改寫了他們的命運!也注定了他們不能共同容於世的命運。
這也是為什麼,此刻這間石室裡面會有一個宮清雋的原因。
只要外面的宮清雋一登基,這石室裡面的宮清雋就只有一個字,死!
楚晚幽拎起石桌上的茶壺,倒上一杯冷茶,放在鼻間輕嗅了一下,似是無意的說道:「你想出去嗎?」
拉聳著腦袋,神情落寞黯然的宮清雋聽言不敢置信的看著悠然地坐在那兒的人,驚喜出聲:「你能帶本殿出去?」
本殿?楚晚幽玩味一笑,這個男人還在稱本殿,外面的男人已經快要稱朕了!
「你出去想幹嘛呢?」楚晚幽眸子轉暗,如果撇開設計她這個事實來說,她還真是有些欣賞外面那個宮清雋的心計。
「本殿……」宮清雋有些啞然,是啊,他出去幹什麼?他現在已經不是太子了,甚至連宮清雋這個名字都有人頂替了,他出去又能幹什麼?
「你甘心就在這間石室裡面呆一輩子嗎?」嚴格來說,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太久,就算宮清雋有心留他這個同胞弟弟一條命,在背後策劃了二十年的雄帝也不會允許。
「我……」坐在床上的人,再次被問倒了。
「想必你父皇一定說,為了大局為重,為了整個祥雲國的子民,所以,必須得犧牲你,是不是?但是,你甘願犧牲嗎?宮太子?」楚晚幽站起身,慢慢的走進珠簾,平靜無波瀾的眸子卻彷彿帶有一魔性,誘惑著人心裡最真實的黑暗。
宮清雋怔怔地看著她平靜黑如深淵的眸子,心裡湧上掙扎……
「外面的世界多麼美好,你比我更清楚,就算……當不成皇帝,你也可以做個平凡人,娶妻生子,過一些與世無爭的生活,而不是一定非得在這間石室裡面孤老終生,你的未來還很長,四十年?五十年?在這間永無天日的石室,你真的願意嗎?」楚晚幽掀開珠簾,朝坐在床上淡淡地說道。
他真的願意在這裡過一生嗎?宮清雋心一動,身體也一動,鑽心的疼痛讓他臉色瞬間慘白的嚇人,對啊,他怎麼忘了,就算他出去了,也不可能會過普通人的生活……
「呵呵……哈哈哈……」低低的笑聲帶著無盡的悲慟欲絕,石間內迴盪著他的笑聲,突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楚晚幽看著他突然的悲慟,不留痕跡的皺緊了眉,打量了一眼半坐在床上的人,黑髮簡單的束起,有幾絡垂落在他額側,白色的裡衣,料子是上等的錦緞,被子蓋在他的腰間,此時的宮清雋少了太子該有的氣勢,多了一絲頹廢的無助和悲傷。
目光停在他被被子蓋著的腿上面!
楚晚幽心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開了被子……
笑聲嘎然而止!
看著她好半響,宮清雋的目光也隨著她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腳上:「我和三皇弟,五皇弟奉父皇旨意去幫長孫公子打理啟程事宜,誰知……」
楚晚幽淡然的移開視線,微斂下眼,那也是這位太子最後一次在眾人面前露面,這也是為什麼查辦那件事的人會是宮清僕,而不是太子。
因為,太子自回到皇宮後,就被雄帝軟禁了,不,不只是軟禁了,而是被廢了!
「我沒想到……」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彷彿再現,宮清雋喉嚨間也漸漸哽咽:「我沒想到,父皇竟然帶我來了這間石室,我看到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我那時才知道,我竟然有一個雙生皇兄,而他才是祥雲國真正的大皇子,才是真正的太子宮清雋,而我……而我一直都是為大皇兄活著……在外面幫大皇兄瞞過天下所有的耳目。」
他當時震驚,混亂,驚駭,不敢置信……
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讓他根本就無法接受,他以為他是在做一場惡夢,可是等他再次醒來時,他也知道,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是真實的,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他醒來時,那個負手背對著他的人,那麼熟悉的身形,還有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卻又與他根本就不同,那麼陌生的氣息,他就那樣不說話,只是用身形背對他,他就感覺到了一股壓力。
而他說他會放他一條生路……
放他一條生路?
如果他真的決定要放他一條生路,又豈會在父皇面前挑斷他的腳筋,讓他終身再也無法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