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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喬在電話裡說,要介紹個朋友給葉衛紅認識,葉衛紅笑著說;「誰呀?」
董喬說:「這個人葉***肯定見過,河東縣的豐禮縣長。」
河東縣是隸屬於齊州的,豐禮這個人葉衛紅見過,不過兩人只是點頭之交,私下並無交情。葉衛紅笑了,說道:「河東縣的邵芬***到點要退休了,這傢伙這時候要見我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啊?」
董喬笑了,說道:「我就知道瞞不過葉***。」
葉衛紅說道:「這傢伙不還是個詩人嗎?你讓他且去作詩吧。」
董喬愣了一下,說道:「怎麼,葉***不想見他?」
葉衛紅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是霍弋***當政,我還可以為他說上話,現在***是薛冰,我還是不惹這個麻煩為妙。」
要任免下面隸屬縣的縣委***是要上市委常委會的,現在市長和市委***都是薛冰,常委會上基本就是薛冰的天下,葉衛紅可不想挑戰薛冰的權威。
董喬說道:「不是,這傢伙跟我是老鄉,求到我這兒了,葉***給我個面子,見見他吧,不然我不好交代。」
葉衛紅笑笑說道:「見見他倒無所謂,可是我確實幫不了他什麼。」
董喬說:「那就麻煩葉***就出來吃頓飯,讓我把場面圓過去,其他的不要管了。」
葉衛紅說道:「好吧,不過到時候不准幫腔,否則別怪我連你的面子也不給。」
董喬說道:「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兩人就約定了時間,葉衛紅的行程比較滿,看了看行程已是三天之後的晚上,地點設在了齊州大酒店。
時間很快過去,第三天,董喬打了電話過來跟葉衛紅確認,葉衛紅笑了,說道:「沒想到你還挺講情義的,老鄉的事情這麼重視。」
董喬嘿嘿笑了笑,說道:「我是怕葉***貴人事忙,把這件事情忘了。」
葉衛紅說道:「好了,我沒忘,晚上在齊州大酒店見吧。」
晚上,葉衛紅去了齊州大酒店,董喬已經帶著豐禮等在了齊州大酒店的門口,豐禮四十多歲的年紀,滿面紅光,良好的營養讓他的兩頰的肉都往下垂,一點都沒有詩人那種寒酸的樣子。三人握手寒暄了一番之後,就一起進入了齊州大酒店的雅間。
坐定之後,豐禮笑著說:「十分感謝今天葉***的光臨。」
葉衛紅客氣地說道:「不要說這種話,東橋跟我是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
董喬說道:「葉***對老豐你的情況很瞭解啊,還知道你是詩人。」
豐禮越發高興,說道:「讓葉***見笑了,都是信手塗鴉之作,上不得大場面的。」
說話間豐禮將一個很大的盒子推到了葉衛紅面前,說道:「還請葉***斧正。」
葉衛紅看著豐禮問道:「這是?」
豐禮說道:「這是近年來我的一點拙作。」
葉衛紅就打開了盒子,見上面第一本的題目是《豐禮詩文選集》(八卷本),愣了一下,說道:「看來你的著述頗豐啊。」
豐禮說道:「塗鴉之作,不成樣子的。」
葉衛紅就拿起書來翻看,書的出版社說某國家級的大出版社,很正規,再看上面介紹豐禮,竟然是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協會員,詩歌協會會員,這一串頭銜看下去,連葉衛紅都有些驚訝,想不到豐禮在詩歌上還有這麼高的造詣。
看到前言,是某著名詩人寫的,說是看到豐禮先生的詩作,深為震撼,詩歌中飽含了深邃的思想,明晰的意境,飽滿的激情,豪邁、高尚,情懷湧動,讓我深深地被吸引,豐禮先生的作品不愧為時代的風標。
這麼著名的詩人,這麼高的評價,葉衛紅本來以為豐禮只是附庸風雅,沒什麼興趣看下去的,現在也有了興趣,就翻開了第一首詩來看。
第一首詩題目是《為官》:官為民所授,官為民之僕,為公不為私,方為民所願。
看到這裡,葉衛紅撲哧一聲笑了,這也是詩嗎?這就是時代之風標嗎?這就是大白話嘛,如果這也算詩,葉衛紅隨便就能寫出幾千首來。
無怪乎這傢伙隨便就能出個八卷本詩文集,這種狗屁文章俯拾皆是,如果出版社願意出的話,出到二十二世紀都出不完。
無怪乎老人說文人無德,文人無行,這種詩文竟然引得文人向其折腰,被其感動,被其震撼,是我們現在的詩歌水準就這麼低,還是這些詩人的骨頭就是這麼酥軟,向著權勢、金錢卑躬屈膝?
這樣的詩竟然說是具有深邃的思想,簡直荒唐滑稽到了極點。無怪乎有外國評論家說中國當代文人思想空洞,沒有社會意識,就是自己看了,也會覺得當代文人根本就是一群附庸權勢的工具而已。
董喬見葉衛紅笑了,問道:「葉***笑什麼那?」
葉衛紅意識到自己有些讓豐禮下不來台了,雖然他嘴上說塗鴉之作,其實內心中不知道為自己的作品多麼驕傲了。
葉衛紅腦筋轉的很快,很快就找到了避免大家尷尬的說法:「我是覺得豐禮同志確實很有水準,隨便幾句話,就深入淺出的揭示了我們做官的最根本的宗旨。很有詩的意境。」實際上,葉衛紅覺得這首詩一點意境都沒有,甚至還不如那種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大白話。
董喬心知這是場面話,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倒是豐禮不知真的有書生的呆氣,還是要說場面話什麼的,一個勁說葉衛紅是他的知音,要在詩歌方面多跟葉衛紅切磋。
葉衛紅心中暗自好笑,自己基本對詩歌算是一竅不通,切什麼磋啊?不過他也不想把話題從詩歌上面扯開,如果從這上面扯開,說不定豐禮就要從務虛變成務實,跟他談關於河東縣縣委***人選的問題。幸好葉衛紅自小受的教育中有著很多的唐詩宋詞元曲之類的,多多少少還能談一點這方面的東西,因此跟豐禮之間的話題倒沒有枯竭,葉衛紅侃侃而談,很像一個詩人的樣子。豐禮見葉衛紅說的頭頭是道,竟然十分的相信,大有將葉衛紅地談話奉為作詩的圭臬意味。只是苦了董喬,他對詩歌並沒有什麼興趣,對兩人談的話題基本插不上嘴。
一路高雅的話題談下來,豐禮似乎也不好將話題扯到河東縣縣委***人選的問題上去,這一晚的酒宴竟然一直在談詩歌,如果不知道的人這是從外面闖進來,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場詩人的聚會那。
酒足飯飽,席盡人散,葉衛紅和豐禮、董喬握手告別,豐禮一個勁要葉衛紅拿好他的詩文集,葉衛紅做了一晚上豐禮的知音,只是就不好再將這部厚重的詩文集棄之若敝,只好將它帶好。
豐禮還在說著以後在詩歌方面多交流的屁話,葉衛紅已經上了自己的車,揮揮手就讓司機開車離開了。
在車上,葉衛紅隨手就將那部詩文集扔在了座位上,心裡說:這狗屁不通的東西別髒了我的眼睛,一會讓司機帶回家賣廢紙算了。
不過葉衛紅今晚的心情還不錯,雖然他不是很喜歡詩歌,可是小學中學時他也背過很多優美的唐詩宋詞,這一晚算是一次回顧,讓他想到了許多學生時期的美好。並且沒有給機會讓豐禮開口求他辦縣委***這件事情,既應付了豐禮,也給了董喬面子,算是皆大歡喜。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董喬打來了電話:「葉***,今晚上這頓酒喝得還好嗎?」
葉衛紅笑著說:「談詩弄月,很是風雅嘛,不錯呀。」
董喬笑著說:「豐禮這個人有些酸腐,沒掃了你的興就好。」
葉衛紅說道:「還好了,權當放鬆了一晚。」
董喬說:「你這麼想就好,對了,那部詩文集一定要拿好。」
葉衛紅笑了,說道:「董喬,你不會真以為豐禮是什麼詩人吧?」
董喬笑道:「狗屁詩人,不過豐禮說宋朝有個皇帝叫趙恆的,有一首勸仕子讀書的詩,相信葉***一定記得。」
葉衛紅愣了一下,他是知道那幾句很有名的詩的,「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車馬多如簇。」
難道這書中還有文章?
葉衛紅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說道:「好了,我知道了。」
董喬道了再見,就掛了電話,葉衛紅正好也到了家,下車的時候他拿起了豐禮的詩文集,回了家。
回家之後,葉衛紅直接就去了書房,打開燈開始翻看,林琴兒還沒有睡覺,給葉衛紅倒了一杯水送了過來,看葉衛紅在翻書,林琴兒笑著說:「這麼晚了,你還看書啊?」說著,就去翻看書頁上的題目。
葉衛紅心裡慌了一下,他不想讓林琴兒知道書中還有其他內容,就笑著擋開了林琴兒的手,說道:「一個朋友的詩集,很爛的,你別看了。」
聽說是詩集,林琴兒沒了興趣,縮回了手,笑著說:「你什麼時候對詩有了興趣?」
葉衛紅說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朋友的,非要讓我看一下,明天還要問我的感受,我不看一點明天不好應付他。」
林琴兒說道:「你們男人那,就是要面子。」
葉衛紅笑笑說:「男人在社會上混,就是靠這點面子撐著,這誰也沒辦法避免。好了,你早點去睡吧。」
林琴兒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去睡了,你也不看的太晚。」
林琴兒走了,葉衛紅也失去了一張張翻看的興趣,就拿起每一本書抖動了起來,他知道要是書中夾了什麼東西,應該可以抖出來。
果然在第八卷書中,葉衛紅抖出了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小紙條,紙條上除了六位數字,其他什麼也沒有,看來這六位數字就是密碼了。
豐禮這傢伙一定事先算計好了,把銀行卡和密碼放在最下面一卷書中,一般人是不會翻到第八卷的,而且就這本詩集中詩的水準,一般人也不會有興趣翻看完的。因此詩集雖然很爛,倒是再隱蔽不過的送禮工具,這豐禮作詩的功夫很差,可是送禮的水準不低。
這還真應了那句老話「作詩工夫在詩外」啊。
第二天一早,葉衛紅上班的時候特意要司機拐到了豐禮所送銀行卡的那家銀行去,他要查看一下豐禮的手筆有多大,值不值得他為這件事情***心。
在銀行的atm取款機上,葉衛紅查看了一下數字,竟然有二十萬,剛好讓葉衛紅有一點心動,看來這豐禮還真是懂得如何來送禮,低於二十萬,葉衛紅會覺得不值得,這二十萬正好是一個讓葉衛紅不忍放棄的數字。
看來大家心目中都有一個價格基準,知道什麼樣的數字代表著什麼樣的位置,而這個基準竟然十分的一致。
葉衛紅小心的收好了銀行卡,他已經不再考慮如何去拒絕豐禮了,他現在腦海裡考慮的是如何突破薛冰這道防線。
現在葉衛紅並不知道薛冰對這豐禮是個什麼看法,他也不敢貿然去試探薛冰,一旦薛冰說他不想用豐禮,這件事情就算徹底失敗了,因為現在薛冰黨政一把抓,在齊州的權威無人能夠挑戰,薛冰說出的話,似乎其他常委沒有膽量敢反駁。
這就是目前我們的***集中制的一個弊端,表面上看,任免官員似乎都是大家在討論,最終常委們***決定,但一把手往往在其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他的一句話就可以基本定盤要用誰,不用誰。這主要是因為一把手掌控的資源太多,他可以決定很多利益的分配,其他常委並沒有挑戰他的底氣。
現在解決問題辦法是如何把豐禮變成薛冰要推出的人選,變成了薛冰要推出的人選,那豐禮就肯定會成功上位的。
這個可是需要動一些腦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