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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半生執著成何事 22 文 / 雪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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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弋和薛冰讓秘書留在外面,兩人進了方丈室,信得正在打坐,見到薛冰和霍弋,笑著說:「兩位施主怎麼得閒來看老衲?」

    薛冰說道:「我和霍老師兩個人今日說起你師傅的茶,都很想念,正好都有時間,就一同過來看看了。」

    霍弋笑笑說道:「和尚,這麼多日子沒見,你的眉毛越來越長了。」

    信得笑著說:「老衲上了年紀,能長得大概只有眉毛了。」

    薛冰說道:「不光是師傅上了年紀,我們也有點老了,你看我和霍老師鬢角都有了白髮了。」

    信得笑笑說道:「二位施主是過於勞心了。」

    三人分賓主坐下,霍弋說道:「和尚,把你的好茶拿出來待客吧。」

    信得說道:「不好意思,二位施主來的時間不巧,此時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只有一點粗茶待客了。」

    薛冰笑了,說道:「真是不巧,早知道該把我帶給老師的茶帶過來就好了。」

    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敢這麼對待自己了,霍弋有些不滿的說:「和尚,你就是對我有意見,每次我來喝茶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借口。你要知道,現在可是與往日有些不同了。」

    信得看了霍弋一眼,不卑不亢的問道:「不知道霍施主今日有什麼不同?」

    霍弋馬上意識到剛才自己有些失態了,這些年他驕橫慣了,把威風使到這裡來了,這可是有點不應該,一來信得是他未發跡時的舊友,並且是方外之人,實在沒有理由給臉色他看;二來面前還有薛冰這個同僚,耍威風也有點不像話。

    霍弋心思轉得快,馬上就找到了托詞,笑著說:「我今天可是拜了佛祖的,當然有所不同。」

    信得又打量了一下霍弋,微微搖了一下頭,說道:「施主確實是與當初不同了。」

    霍弋說道:「和尚你這才發現啊?還不拿出好茶來待客?」

    信得說:「老衲不是不捨得一點茶葉,委實是沒有了。」

    信得一再推辭,霍弋煩了,瞪了信得一眼,說道:「和尚,你非要逼我發火啊?就是看我不順眼是吧?」

    信得笑了,說道:「霍施主,你在老衲這裡發火又能怎麼樣?」

    霍弋愣了一下,是呀,一個老和尚,無慾無求,自己還真是拿他沒辦法。他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來這裡了,故地重遊,他並沒有什麼重溫舊夢的感覺,反而有點格格不入了。

    薛冰在一旁看霍弋有些下不來台,他雖然不喜歡霍弋在這裡耍什麼官場威風,可是今天是為了緩和關係而來的,便笑著說:「師傅,霍老師是跟你說著玩的。」

    霍弋有了台階下,也笑著說:「就是嘛,和尚,跟你開個玩笑,你還認真了。」

    信得搖搖頭,說道:「老衲這般年紀,也無所謂認真不認真,怕是霍施主認真了。」

    霍弋說道:「和尚,你今天非要跟我不依不饒是吧?」

    信得譏諷地說道:「霍施主今天的氣勢比當日可是強的不止一點半點。」

    霍弋瞪了信得一眼,想要揮袖而去,又覺得失了風度,他總是反應靈敏的人,竟然不怒反笑起來,指著信得說道:「和尚,我還真拿你沒轍了。不過你我這麼長時間沒見,你這樣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沙彌進來奉茶,雖然不是原來那種茶葉,卻也清香宜人,三人各自喝了一口。

    霍弋說道:「和尚,你這裡的香火越來越盛了,廟裡發達了吧?」

    信得笑笑,說道:「老衲三餐依舊,發達不發達並不相關。連霍施主這樣的人都來拜佛,香火又怎麼不盛?」

    霍弋笑了,說道:「我來拜佛讓你很得意是吧?」

    信得說道:「不是,我感到很悲哀。」

    霍弋愣了一下,說道:「我就這麼不堪嗎?佛家多我一個弟子反而是一種悲哀嗎?」

    信得說:「我是為施主感到悲哀,是什麼讓你放棄原來的信念,轉而要在佛前求得心安?」

    霍弋臉上騰的紅了,說道:「和尚,你今天真是有點過分了。」

    信得說道:「霍施主,你我和這位薛施主算是老友,以前都是無話不談的,今天你有沒有雅量聽我把話說完?」

    霍弋狠狠瞪了一眼信得,然後說道:「好!你說,我看你說出什麼來。」

    信得說道:「以前施主在黨校教書的時候,你我雖然信仰不同,也曾互相激烈辯論過,但施主可曾像今天這樣一再無名火起?」

    霍弋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是啊,可能是現在事情多了,心情容易煩躁吧?」

    信得說道:「是因為事情多了,還是施主的心情已經無法恢復原來的平靜了?」

    霍弋說道:「還是事情多吧?」

    信得說道:「當初,我鼓勵施主出仕,是因為感覺施主身上有著那種以蒼生疾苦為己任的信念,現在請問這種信念還有嗎?」

    霍弋呆了一下,說道:「一己之力,怕是難以承擔這麼重的責任。」

    信得搖了搖頭,說道:「這世上並沒有什麼能夠讓天下蒼生盡脫苦難的人,就是佛祖也做不到,但人,尤其是做官的人不能沒有這種信念。至於勢單力薄,並不是理由,一個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積硅步以成千里嘛。」

    霍弋苦笑了一下,說道:「和尚,世事豈能盡如人願?」

    信得搖了搖頭,說道:「那施主可做到了但求無愧我心?」

    薛冰看霍弋神色凝重了起來,笑著說:「師傅,官場之上,常有不得已之苦衷,有時候也不得不做些自己不想的事情。」

    信得說道:「兩位都是官場中人,我想是不是真的不得已只有自己清楚了。」

    薛冰和霍弋都沉默了,檢點自己的行為,真的很難做到無愧於心的。

    信得指了指前面的大雄寶殿,說道:「兩位施主來時都看到了,那裡善男信女很多,他們燒香拜佛,不可謂不誠心。可是這樣有用嗎?」

    薛冰說道:「我記得師傅你說過,佛家重在自我修行,自我提升,佛是不能幫你實現什麼發財、健康之類的夢想的。」

    信得看了一眼霍弋,說道:「霍施主也是冰雪聰明之人,以前還問過我拜這些泥雕木塑有什麼用,今天為什麼也拜了起來?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茫然?」

    霍弋苦笑了一下,隨著他累積的財富日漸增多,他的心時常忐忑不安,他明白自己斂財的手段是見不得光的,生怕有什麼閃失,讓自己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他已經沒有了當初在黨校那種信念,那種心安了。未來會如何,這常常困擾著他,所以他現在也不時求神問卜,想要在神鬼面前得到對將來的預測,以這種明知不可靠的東西安定自己的心神。

    霍弋說道:「和尚,我現在也不知道當初離開黨校是對是錯了,世事無法重新來過,不論對和錯,也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信得說道:「佛家講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霍弋苦笑了一下,他做的事情如果曝露出來,怕是要在牢裡回頭是岸了,這豈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現在大概也只有像他自己所說的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霍弋站了起來,說道:「薛冰啊,我們今天出來的時間不短了,晚上我還有個宴會要參加,我們走吧?」

    薛冰站了起來,說道:「好的。」

    兩人就向信得告辭,信得和尚說道:「兩位有公務要忙,老衲就不留兩位了。兩位好自為之。」

    兩人出了報國寺,秘書早就等在了車裡,見兩人出來,車馬上迎了上去,霍弋和薛冰上了車,霍弋讓司機回市委。

    一路上,霍弋目光朝向窗外,臉色凝重,一語不發,車裡的氣氛十分沉悶,薛冰感覺這一場故地重遊不但可能沒有緩和他跟霍弋之間的關係,似乎反而讓兩人之間更加彆扭起來。這番努力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

    到了市委,薛冰下了車就要離開,霍弋也下了車,在身後喊了一聲:「薛冰。」

    薛冰回頭看霍弋:「還有事嗎,霍***?」

    霍弋說道:「你當初出來從政是一種什麼心態?」

    薛冰想了想,說道:「我是覺得從政是一種最能實現自己的途徑吧。」

    霍弋看了一眼薛冰,說道:「那怎麼算你說的實現自己?」

    薛冰沉吟了一會,說道:「在可能的範圍內,多做些服務他人的事情吧。」

    霍弋看著薛冰的眼睛,笑著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薛冰說:「我真是這麼想的,從政是我認為能給很多人提供服務的一種最佳途徑,當然***能夠帶來別的行業難以帶來的榮光,這也是我從政的一個原因,算是虛榮心作祟吧。」

    霍弋點了點頭,說道:「光宗耀祖是很多中國人植根於骨子裡的夢想,這也無可厚非。」

    兩人相視笑了一笑,再也沒說什麼,各奔東西了。

    這算是霍弋作為齊州市委***跟市長薛冰之間最後一次長談,此後的一段時間兩人只有工作上的接觸,並沒有再次專門談過話。

    不久,組織上公佈了新的任命,霍弋出任了東海省副省長,分管工業。隨即公佈了新任齊州市市委***,令東海政壇大跌眼鏡的是,接任齊州市委***的是市長薛冰。

    這一場乾坤倒轉令齊州人困惑不已,一時間薛冰如何成功翻盤成為了齊州政壇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流行的有兩個版本。一是薛冰眼見接任市委***無望,就刻意安排霍弋舊地重遊,讓霍弋想起了當初薛冰激勵他從政的一幕,霍弋也想到了他從政最初的理念,而這些他沒有堅守的理念他又在薛冰身上看到了,最後心情複雜的霍弋一改反對薛冰的態度,轉而支持薛冰。東海省委***龔昌本來還在選擇薛冰和選擇葉衛紅之間猶豫,霍弋的支持給薛冰加上了最後一塊砝碼,讓龔昌最終選擇了薛冰。

    另一種版本就把薛冰說得十分的惡毒,說是薛冰抓到了霍弋的小辮子,就是霍弋的乾妹妹郭萌買紡織賓館當中有了一些不合法的事情,霍弋眼見自己可能被揭發,不得不向薛冰妥協,轉而***薛冰接任市委***。這個版本說得繪聲繪色,說是薛冰給霍弋看了紡織賓館真正的資產報表,威脅說有人要借此向省委揭發,是他幫霍弋攔了下來,現在就要看霍弋什麼態度了。據說霍弋當時一看報表就面如土色,連聲告饒。

    這兩個版本難辨真假,不過都基於兩個共同的事實,一個事實是霍弋最終向省委***的人選是薛冰,而不是葉衛紅;另一個事實是兩人確實同時去了歷山報國寺,在歷山報國寺方丈信得的屋子裡關上門嘀咕了很久,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霍弋、薛冰、信得三個人知道。

    支持薛冰的人都是在裡面信得和薛冰一起感召了霍弋,霍弋最終良心發現,轉而支持了薛冰。支持葉衛紅的人則說是在裡面信得和薛冰一起脅迫了霍弋,霍弋迫於形勢,支持了薛冰。

    不過社會公眾似乎更相信後一個版本,更喜歡那種充滿官場算計、密室陰謀的那種感覺,社會的急劇變動,已經打碎了人們心中很多美好的東西,已經沒有人相信還會有感動人、能令人良心發現的事情發生。這樣的情節大概只有那前些年大行其道的瓊瑤電視劇中才有,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樣的情節會出現現實之中。

    很多跟薛冰走得很近的人也曾好奇的私下探問過薛冰,究竟在方丈那間斗室之中發生過什麼,薛冰卻只是笑笑說道:「只是喝茶聊天而已。」

    別人就疑惑的問道:「真的只是喝茶聊天?那為什麼霍弋最終***了你?」

    薛冰笑著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你恐怕要問霍副省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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