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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衛紅覺得自己昨天有些過分了,就主動迎了上去,主動伸出手來,笑著說:「薛市長這麼早就來市委了?」
薛冰遠遠也看到了葉衛紅,他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沒想到葉衛紅主動過來打招呼,連忙握住了葉衛紅伸出的手,笑著說:「政府那邊有點事需要緊急跟霍***匯報一下,只好早一點來了。」
葉衛紅笑笑說:「這麼說霍***已經來了?」
薛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衛紅,昨天可能是我有點多嘴,無心之失,你別介意。」
昨天跟葉衛紅分開後,薛冰想了想田諾這件事情,聯想到自己跟葉衛紅之間的恩恩怨怨,自己多那一句嘴確實會讓人認為自己對葉衛紅嫌隙未解,這才故意在田諾的任命上難為葉衛紅。其實內心中並沒有這種想法,加上田諾並沒有什麼原則性的問題,薛冰也覺得自己這件事情做得有些不太好,因此就葉衛紅先來打招呼的時候,首先說了抱歉的話。
葉衛紅笑了笑,說道:「其實是我昨天做得過分了,那本來就是一個人選的討論,你發表自己的意見並沒有什麼不對的,是我心情不好,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真是抱歉。」
兩人相視一笑,實際上對對方的態度都有些意外,薛冰伸手拍了拍葉衛紅的肩膀,笑著說:「你不介意就好了。」
兩人似乎是芥蒂已銷,就告別,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薛冰回了辦公室,棉紡廠的代理廠長周蕃已經在那裡等他了,周蕃早上打了電話過來,說要匯報一下棉紡廠的現在的工作狀況,薛冰就讓他到辦公室來。
見面握手寒暄之後,薛冰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怎麼樣,那家民營企業的老闆是否同意租賃?」
周蕃面有難色,說道:「現在看來意願並不高,我把他給請了過來,看過我們廠,他認為我們廠的設備陳舊,要租賃就需要投入一定的資金進行部分設備改造。」
薛冰說:「這也可以啊,我們還有廠房和熟練工人可以租賃給他。老周哇,我們現在是病急亂求醫,先想辦法解決工人的吃飯問題再說,別的都好談。」
周蕃說:「可是他認為這樣的投入成本也不少了,還不如自己建廠。」
薛冰急了,說道:「老周,你再做做他的工作啊,現在每個月都需要政府財政籌錢給你們廠發生活費,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周蕃抬頭看著薛冰,說道:「我勸了,可是我是小廟的神,說話沒什麼份量,薛市長,是不是請你這尊菩薩出面幫我們廠做做工作?」
薛冰笑了,說道:「我有這個影響力嗎?」
周蕃說道:「當然,你代表著一級政府,在我們這些老百姓眼裡是有很高的權威性的。」
薛冰也明白官員在這些企業家眼中的份量,中國自古就有商人喜歡跟權力結合的傳統,戰國時就有呂不韋的奇貨可居,竟然把一國的王位作為經營的目標。清代的巨商胡雪巖、盛宣懷都是紅頂商人,利用其亦官亦商的身份大發其財。近代,蔣宋孔陳四大家族更是把這種官僚和商業結合到了極致。官員和商人的結合能夠讓商人達到快速致富的目的,讓官員得到私底下的豐厚利益,似乎是雙贏。可是官員和商人是兩個控制欲極強的人種,真正做到雙贏的很少,倒是商人為此身敗名裂的很多,看看呂不韋、胡雪巖的下場就知道了。最好的算是盛宣懷,不過他家族似乎也沒富過三代。官員對於商人似乎是一個雙刃劍,僅能助其暴富,也能讓起速衰。
薛冰不想牽涉到這些具體的商業活動中,這裡面牽涉到很多利益,插手其中往往會被認為從中牟利了,可是現在關係到幾千人的生計,這可就不是薛冰能夠置身事外的。
薛冰看了看周蕃,問道:「這個老闆還在齊州嗎?」
周蕃看薛冰問這個,知道薛冰是要參入說服這個老闆了,驚喜的說:「還在齊州,他現在住在紡織工業局的賓館。」
薛冰說道:「怎麼把人請來也不安排好一點?」
周蕃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廠現在哪裡有錢請他去豪華賓館住。這還是我找了王成,王成給安排的。」
薛冰聽周蕃提到了王成,笑著問道:「怎麼樣,王成這段時間有沒有為難你?」
周蕃笑了,說道:「沒有了,他對我的工作很配合。」
薛冰說道:「我說的沒錯吧,他為了自己的烏紗帽一定會好好配合你的。」
周蕃苦笑了一下,說道:「現在棉紡廠這個樣子,誰也不會願意插手的。如果棉紡廠效益好了,那你再看看,王成會不會這麼老實。」
薛冰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周蕃的肩膀,說道:「老周哇,把這麼個爛攤子交給你,你辛苦了。我也不想說什麼你很高尚的惠而不費的空話。既然你我都覺得把棉紡廠帶出困境是我們應承擔的一份責任,那我們就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吧。」
周蕃苦笑了一下,說道:「薛市長,我們算是同齡人,受過的教育都是拯救天下為己任的,算是一種信念吧,所以也沒辦法從這攤爛事中逃開,這也是一種宿命吧。」
薛冰說道:「是,宿命。我問一下秘書,看看我今天晚上有沒有什麼活動安排,可以的話我請請這位老闆。」
薛冰叫了秘書進來,問晚上的日常安排,秘書說原定晚上要參加一個工商聯組織的聯誼活動,薛冰覺得工商聯這種聯誼活動可參加可不參加,就說道:「這個活動推了吧,我另有活動安排。」
秘書就去安排了,薛冰對周蕃說:「你通知對方一聲,我晚上在齊州大酒店宴請他們。」
周蕃說道:「好的。」
晚上,薛冰到齊州大酒店的時候,周蕃已經領著那個老闆等在大廳裡了,周蕃介紹那個老闆叫華傑,薛冰熱情的和華傑握手,笑著說:「歡迎花老闆老我們齊州。」
華傑是一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個子不高,長相還不錯,中規中矩的,只是眼睛上一雙粗粗的掃帚眉讓他的神態平添了幾分凶狠。
華傑對薛冰出面接待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太過於高興的樣子,不卑不亢,平靜的說道:「謝謝薛市長的招待。」
看來這個華傑倒是見過世面,薛冰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雖然面相有些兇惡,可是薛冰明白經營一個企業就像戰場上帶兵的將軍一樣,是要對工人有一點威懾力才能經營好企業的。所以華傑面相兇惡,在薛冰倒不是不可接受的。
周蕃又介紹了華傑的隨員,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是沙工程師,是負責來看設備的,另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是華傑的行政助理,姓朱。
跟沙工程師握手之後,薛冰打量了一下朱小姐,這個朱小姐長相很平凡,甚至算不上中人之資,年紀看上去也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薛冰心中有些意外,薛冰這些年也見過很多民營老闆,知道通常一個民營企業的老闆的女行政助理往往是老闆的情人,這些助理大多十分妖艷迷人,像這個朱小姐這樣平常的還真沒有多少。
薛冰心說這個華傑的口味有點不同一般人,就笑著和朱小姐握了握手。
一行人就去了雅座,坐定之後,服務員來上茶,薛冰笑著說:「華總,趁還沒喝酒大家都清醒,我們談談棉紡廠的租賃吧。」
華傑點了點頭,說:「好的。」
薛冰說道:「我不想繞彎子,我想知道華總看過棉紡廠之後,究竟是個什麼想法?」
華傑笑了,說道:「沒想到薛市長這麼直率。」
薛冰說道:「我覺得我們雙方所關心的就是如何能達成合作,直奔核心就好了,繞彎子沒意思。」
朱小姐說道:「我們看過廠房和設備了,感覺你們的棉紡廠設備陳舊老化,並不適合我們的要求。」
薛冰看了朱小姐一眼,朱小姐說話之間自有一番淡定,像是經歷過很多這種場面的女人,看來這個女人是真的行政助理,倒不太像是華傑的情人。
薛冰笑著說道:「這一點我們承認,我們這個棉紡廠建廠已經很多年了,這些年也沒進行過什麼技術改造,設備陳舊是很正常的。不過,設備陳舊是可以改造的,華總可以投入一些資金進行改造嘛。」
朱小姐說道;「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投入了資金進行改造,到最後這部分改造的設備的歸屬怎麼來定?」
周蕃說道:「這好辦那,看華總是什麼想法,如果華總想要保留所有權,可以在租賃完成之後把設備帶走。如果不想帶走,所有權歸棉紡廠的話,我們亦可以在租金裡面逐步抵頂。」
華傑說道:「這些是枝節的問題,關鍵在於我在考慮在這裡進行設備改造好哪,還是回鄉建廠比較好?」
薛冰笑著說道:「我想華總不要只把目光盯著這廠房、設備之類的上面,棉紡廠還有些優點華總也應該考慮。」
朱小姐在一旁說道:「棉紡廠除了設備、廠房,我還真看不出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租賃的優點?」
薛冰看著朱小姐幾次講話,華傑並沒有怪她插話的意思,知道這個女人在華傑面前還是有一定的份量的。
薛冰笑著說:「朱小姐只看到了眼前可以看得見的,可還有些無形的資產你沒注意到。」
朱小姐看著薛冰,說:「願聞其詳。」
薛冰說道:「華總和朱小姐是做企業的,應該知道做企業其實就是產銷兩方面,生產除了設備廠房工人之外,還需要原材料的供應。至於銷售方面,就需要在有著便利銷售渠道。齊州是交通樞紐,不用說首先就有了交通便利,這對原材料的供應是很方便的,也對產品的外銷有著很大的的便利。這點華總和朱小姐都認可吧?」
華傑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交通是一個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上海為什麼成為中國的工業重鎮,就是因為上海佔了交通方面的便利,上海水陸交通便利,又處在中國的中間,方便產品輻射全國。齊州雖然趕不上上海,可是也是一個鐵路樞紐,幾省的鐵路都需要在這裡中轉,這確實是一種優勢。」
薛冰說道:「東海省的中部和西部平原是棉花產地,這方便棉紡廠原料的採購。這也是一個優勢吧?」
朱小姐笑了,有點讚賞的說道:「真沒想到,薛市長這麼懂工業,做了不少功課了吧?」
薛冰笑了笑,說道:「我是希望能夠解決順利解決棉紡廠的困境。」
華傑點了點頭,說道:「薛市長,你今天讓我很感意外,我還以為你會來灌我們一頓酒,然後靠人情或者給我們一些政策優惠來讓我們租賃那。」
薛冰笑了,說道:「那樣做對華總是不尊重的,而且我做出某些政策讓步也是一種短視的行為。政策優惠會讓你們取得短時間的效益,可並不利於企業的長遠發展。而且政策優惠是犧牲棉紡廠的利益,這可不是我薛冰可以輕易決定的。」
朱小姐笑了,說道:「薛市長,你這話說得有點假吧?你是一市之長,這點小事還決定不了?」
薛冰搖了搖頭,說道:「市長只是一種責任,可不是說齊州市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實話跟你說,我不太喜歡參入到這種商業活動中來,搞得我一個市長跟一個商人一樣。」
說話間,薛冰注意到華傑的面色有些不豫,知道自己的話似乎有貶低商人的意思,就笑著解釋說:「華總別誤會,我可沒輕慢商人的意思,只是一個市長更應該做的是行政管理,而不是參與商業談判。現在這是一個特殊時期,作為市長不得不為解決市民的生機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