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蔣林匯報說跟重機廠洽談合作的江東省鹿鑫實業集團的老總程輅想要見見薛冰。這個江東省鹿鑫實業集團是一家專門生長重型機械的廠子，私營股份制企業，據說每年利稅過億，實力雄厚。
薛冰看了看蔣林，他不知道程輅見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有點疑惑地說道：「你們談好一個方案交給市政府研究一下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見我？」
蔣林說：「可能是尋求一些政治方面的支持吧。」
薛冰說道：「蔣林那，你要知道這種私營企業兼併國有大中型企業是一個敏感的事情，雖然小平同志說過思想再解放一點，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邁快一點，可是你們重機廠是國有資產，處置不當的話我也是承擔不起的。現在我們這些當幹部的不比以前，以前只要你不貪污，不亂搞女人，老老實實的照上面的安排去做，就可以做一輩子太平官。現在那，需要你一個做官的去管理好一個地方，不去管沒有業績陞遷不了，管多了、管亂了，不但可能烏紗帽不保，甚至可能連身家性命都打進去。」
蔣林說：「我知道，所以這件事情我處理得很謹慎，每一步都深思熟慮，就是怕給你造成一定的麻煩。不過，我覺得這個程輅可能就是想在您那裡尋求一點支持，方便以後他們在這裡經營。而且他們也想看看市政府對這件事情的態度。薛市長你就抽個時間見見他，給他一個定心丸吃，不一定要承諾什麼。」
薛冰想了想，說道：「好吧，為了早日讓重機廠恢復生產，我可以見他們，你回頭跟我的秘書溝通，確定時間吧。」
蔣林離開了，很快請帖就送了來，定在湖濱大酒店。薛冰按時履約，到了湖濱大酒店，蔣林已經帶著程輅等在了門口。
蔣林介紹程輅的時候，薛冰愣了一下，眼前這個企業家油頭粉面，頭髮中分，南方人那種典型的小眼睛透著精明。
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看電影種下的一個印象，薛冰對梳中分頭的男人沒有好感，這是因為電影中梳中分頭總是漢奸或者特務。而且眼前這傢伙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歲出頭而已，有這個實力兼併重機廠嗎？那可是資產幾個億的廠子。
薛冰雖然心中懷疑，可是場面上還得應付下去，便笑著說：「沒想到程總這麼年輕，看來這是發財不論早晚。」
程輅看出薛冰對他有些不太信任，便笑笑說道：「薛市長，做生意可不是看年紀的，要是看年紀，那八十歲的老翁應該都很有錢才對。」
薛冰哈哈大笑，心說這傢伙倒是言辭犀利，便說道：「程總真是幽默。」
一行人打著哈哈就進了大酒店，在雅座裡，程輅坐了主人的位置，薛冰坐了首席。
程輅首先客套了一下，說道：「感謝薛市長賞光，參加這個宴會，今天這個宴會很簡單，以清淡為主，希望薛市長不要嫌我寒酸。」
薛冰愣了一下，程輅這個開局出人意料，倒是讓他有些另眼相看。看來這個傢伙很精明，知道市長每天基本上都是在參加宴會，齊州什麼山珍海味市長沒吃過？還不如索性簡單一些，反正這個宴會的主題又不在吃上。
薛冰微微點了一下頭，他知道程輅這個簡單一定是用了心的，絕對是簡單而精緻，而不會簡單到粗糙，便笑著說：「程總真是實在，實際上只是一個吃而已，真的沒有必要鋪張浪費。」
程輅笑笑說道:「市長理解就好，我是覺得中國人太過於講究吃了，什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孔夫子大概是閒的沒事幹，才會這麼講究飲食。現在的生活節奏多快啊，哪裡有時間去講究這些？」
薛冰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我很贊同。你看國際上，越是經濟發達的地方，生活節奏越快，這大概也是西方快餐業發達的原因之一吧。」
菜開始上來了，真的沒上什麼龍蝦、魚翅之類的奢華菜色，不過菜品口味極佳，清淡中透著精細，看得出來是精工細作的。
酒的方面程輅詢問過薛冰的意見，程輅想上洋酒，芝華士、人頭馬之類的，薛冰卻說中國人要支持一下國酒，就上了茅台二十年陳釀。
倒滿了第一杯酒，程輅端起來敬薛冰，說道：「薛市長，老話說入鄉問俗，我們鹿鑫實業今後可能需要在齊州落腳了，還希望薛市長能夠多多支持。」
薛冰跟程輅碰了一下杯，說道：「鹿鑫實業來我們齊州發展，能給我們齊州創造了很多就業機會，我們十分歡迎。我這裡跟程總保證，只要企業合法經營，我們會提供一切應有的便利。」
程輅說道：「那我謝謝薛市長了。」
兩人一飲而盡，互相亮了一下杯底，相視一笑。
薛冰又回敬了一下程輅，對鹿鑫實業來齊州發展表示了歡迎。喝開了酒，酒桌上的氣氛便熱烈了起來，薛冰笑著問程輅：「我可以問一下程總的第一桶金是怎麼發掘的嗎？」
程輅笑了笑，說道：「薛市長是對我的實力有所懷疑吧？」
蔣林趕緊解釋說；「薛市長，我去鹿鑫實業看過，鹿鑫實業的廠房很氣派，產品的銷售十分的好，很有實力的。」
程輅說道：「蔣廠長，你不明白的，薛市長大概是看我這麼年輕，有點不相信我的資產有那麼多。」
薛冰笑笑說道：「我只是很好奇程總這麼年輕就有了幾個億的身價，這是一個財富稱雄的時代，我想聽一聽時代英雄的創富經歷。」
程輅心知薛冰雖然說得好聽，可是並沒有放下心中的疑竇，向薛冰這樣年紀的官員，他們的歷練和經驗已經很成熟，對一件事情有了先入為主的看法之後，除非你拿出相對強大的證據證明，否則這種看法很難改變。
這也是一種思維定式，基本上人都了四十歲之後就可能形成，所以有人說四十不學藝，因為他已經學不進新的東西了。孔夫子也說過四十不惑的話，也是因為四十歲的人對什麼都自以為瞭解了，所以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有什麼困惑了。
程輅走南闖北很多年，什麼樣的人沒接觸過，因此對薛冰的心理很清楚，便笑著說：「薛市長，我如果對你說我的第一桶金來自南海省，你相信嗎？」
薛冰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南海省就只有在九十年代初期有過一次暴富的機會，不過那一次基本是一個泡沫被吹大的過程，泡沫破裂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當時濱海市也因為去投資南海地產虧得一塌糊塗。
薛冰心中越發有些懷疑，他笑了笑說：「南海建省倒是創造了一場財富的狂歡，可是很快不久退潮了嗎？」
程輅笑笑說道：「南海自八八年建省，還是過了四年好日子的。我算是比較幸運的，在退潮前及時退了出來。」
薛冰笑著說：「看來程總確實是在經商方面的幹才，多少人都被那場潮水淹死，程總不但全身而退，還賺得人生的第一桶金。」
程輅說：「說穿了也沒什麼了，實話跟薛市長你說，我有一個親戚在南海省計委，我通過他倒了幾個批文。又因為在他那裡看到了一個內部資料，那份資料上說南海省當時報建面積已經達到人均五十平米。我當時都有點傻眼，就是不懂什麼經濟規律，我也知道南海省消化不掉這麼多房子，所以趕緊把手頭的土地批文轉了出去，拿著錢回了江東省。」
薛冰笑了，說道：「程總確實很懂得經商。」
程輅說道：「當時也就是運氣，薛市長你想，如果我沒恰好在我親戚那看到這份文件，我的資金就會全部套牢在南海的地產中，哪裡有什麼資金來做重型機械。」
薛冰說道：「這就是時勢造英雄吧。」
程輅說道：「對呀，我當時那了兩千萬回了江東省，不久南海泡沫破裂，我看到一些朋友虧得難麼慘，再也不敢碰什麼房地產了，以前都說實業興國，就選擇了一家小型的重型機械廠買了下來，開始做重型機械。不知道我這個經歷還能讓薛市長滿意嗎？」
薛冰哈哈大笑，說道：「程總，你莫見怪，齊州重機廠的重組關係到齊州幾千市民的生計，我這一個做市長的不得不謹慎一些。我也希望能夠很好的跟你合作，可是我也怕出了什麼閃失，無法給齊州重機廠的工人同志交代。」
程輅點了點頭，說道：「薛市長，就衝你這一點，我會盡力做好這一次重組的。你的謹慎讓我對齊州的發展增添了信心。」
薛冰笑了，問道：「程總不覺得我這個傢伙疑東疑西的嗎？」
程輅搖搖頭，說道：「你對我有所懷疑，說明你是真心對齊州重機廠負責任。不怕對你說，我們鹿鑫實業為了開拓北方市場，很想在北方建立一個生產基地，我已經考察過一些地方的重機廠了，也見過一些地方官員，他們倒是對我深信不疑，開出的條件也很優越，可是他們的態度我一看就知道，他們只是想促成合作，至於合作後廠子的發展他們是根本不關心的。」
薛冰笑了，說道：「程總這麼說是想說你們還有別的選擇，從而增加你們談判的砝碼嗎？」
程輅哈哈大笑，說道：「薛市長，你是不是太精明了？你說的很不錯，商人嘛，無利不起早。我說得就是再好聽，我來重組齊州重機廠的目的也是要賺錢，不是學雷鋒。」
薛冰說：「經營企業雖然不能說只關注經濟效益，不注重社會效益，可是企業不管怎麼樣首先的一個目的還是要賺錢，否則連維持都維持不下去，拿什麼來談社會效益。」
程輅點了點頭，說道：「薛市長，你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我跟你的看法一樣，企業家首先的義務就是讓企業賺錢。你看企業本身正常運轉的話，給國家提供了稅收，養活了企業裡面的就業者。這些已經是一個企業產生的社會效益了。至於企業再做不做一些其他的類似社會公益性的活動，那是要根據企業的實際需要。」
薛冰端起了酒杯，對程輅說道：「英雄所見略同，來我敬一杯，希望能跟程總建立很好的合作。」
程輅跟薛冰碰了一下杯子，笑著說：「我覺得跟薛市長很投脾胃，希望能交薛市長這個朋友。」
薛冰笑著說：「我們不已經就是朋友了嗎？」
程輅笑了，說：「對對，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兩人又是一飲而盡，薛冰笑著說：「程總，重機廠重組的事情就拜託了。這裡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程總能看在朋友的份上幫我薛冰一個忙。」
程輅笑了，他以為薛冰要提什麼私人方面的要求，雖然這有些突兀，甚至有些直接，但程輅心裡卻很高興，他很希望能夠跟薛冰在私人方面建立更親密的關係，有一個城市的市長關照，對一個企業的經營者是十分有利的。
程輅笑著說：「薛市長你說，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會盡全力。」
薛冰說道：「我希望程總在這次重組中能夠把重機廠的職工全部接受下來。」
程輅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薛冰會提出這個要求，雖然他很為薛冰的無私感動，可是他是一個企業的經營者，他明白一個經營好企業需要做些什麼。
程輅苦笑了一下，對薛冰說：「薛市長，雖然我很想答應你，可是你應該明白齊州重機廠是一個國有企業，他們的人員配置實在是冗員太多，我如果把它們全部留下來，是不符合一個企業經營的效益原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