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薛冰看了看周蕃的家裡，彩電冰箱等家電一應俱全，裝修雖然已經有些舊了，可是還可以看得出來當初還是很豪華的。
薛冰笑著說：「周廠長的小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
周蕃笑了笑，說道：「薛市長的意思是不是像我這樣的人應該過得比較清苦就對了？」
薛冰也笑了，現時的主流媒體似乎喜歡宣傳一些清苦的典型，什麼勞模、英雄往往都是把家庭生活清苦作為一個事跡，似乎不清苦就不夠模範，不夠典型。薛冰心中卻竊竊不以為然，我們的老祖先總說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家是在第一位的，家都管理不好，其他的就不要再談了。薛冰也覺得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如果還要讓老婆孩子跟著自己受苦，那他只能說是一個無能之輩，薛冰也不相信他能管理好一個企業或者一個部門。
薛冰說道：「我可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說周廠長很有本事，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周蕃說道：「這算不了什麼本事，只是想了點賺錢的招數而已。我可以跟薛市長保證，我不貪不佔，這裡的東西來歷都很清白，是我憑真本事賺來的。」
薛冰點了點頭說道：「好樣的。只是現在周廠長已經是一廠之長了，有沒想過如何也讓棉紡廠也過上好日子那？」
周蕃嘿嘿笑了笑，看著薛冰的眼睛問道：「薛市長，你看我這個廠長能幹多久？」
薛冰奇怪的問道：「怎麼這麼問，你不想做這個廠長？」
周蕃搖搖頭，說道：「男人誰都想做一番事業出來，棉紡廠雖然頻臨倒閉，可總有一個基礎在，費點心還是可以把它搞好的。」
薛冰看了一眼周蕃，說道：「既然你有這番志向，為什麼不扎扎實實幹你的，反而問我你這個廠長能幹多久？」
周蕃冷笑了一聲說道：「薛市長大概不會認為我不知道王成任命我做廠長只是權宜之計吧？他為了穩住我們工人才不得不做出這項人事安排。一旦局面穩定，我想第一個下崗的就是我周蕃。」
周蕃的妻子做好了手擀面，送了出來，這時插話說：「你知道王成會這麼做，還傻到非要當這個廠長？」
周蕃瞪了妻子一眼，說道：「男人們在說大事，女人家插什麼嘴。」
周蕃的妻子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你就胡搞吧，下一次再被人撤了沒人可憐你。」
薛冰在一旁笑笑說道：「嫂子，不會了，只要周廠長好好幹，我可以保證周廠長可以干到他不願意幹為止。」
周蕃的妻子說道：「一個都要倒了的廠子還有什麼可幹的。你不知道薛市長，有一家鄉鎮企業的老闆專門找上門來，說要老周去給他們干廠長，人家是很好的廠子，產銷兩旺，他們現在要想擴大規模，讓老周去幫忙管理就好了，可他不去。」
薛冰笑著看著周蕃問道：「是嗎老周？有這樣好的機會？」
周蕃點了點頭說道：「那個老闆原來有一個親戚在我在棉紡廠做過，知道我管理上有一套，做人還比較正直、仗義，前段時間知道我被撤職就專程來請我。」
薛冰說道：「那你怎麼不去啊？」
周蕃說道：「其實我已經有些動心了，就要準備去，可就發生了范珍這件事情，現在我又被任命成了代理廠長，我不忍心離開在一起這麼多年的同事，所以就又撂下了。」
周蕃的妻子看著薛冰說道：「薛市長，你幫我勸勸老周，別讓他摻和這段麻煩事了。**中有能力的幹部有的是，不缺他一個。」
薛冰知道這對周蕃是一個好機會，可是眼下這個局面他又覺得棉紡廠離不開周蕃。雖然主流意識都是在說歷史是人民創造的，可是真正能夠帶領人民創作歷史的，也能決定歷史走向的還是需要一些能幹的精英人物。眼前的棉紡廠需要周蕃這樣能夠一呼百應的人物帶領它走出困境。
薛冰笑了笑，勸說周蕃的妻子道：「嫂子，周廠長可能有他的考慮，棉紡廠雖然目前身陷困境，可是也正是一個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大有作為的一個好舞台啊。」
周蕃的妻子說道：「你想讓老周來救這個廠子，薛市長，你還是別抱希望了，棉紡廠這個樣子就是大羅神仙也沒招，何況我們家老周本身就沒什麼本事。」
周凡有點急了，衝著他的妻子叫道：「你個娘們家懂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沒這個本事。咳，想不到還叫你一個女人給看扁了。」
周蕃的妻子並不給周蕃留情面，直接對喊道：「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你有本事就不會讓人把副廠長給撤掉了。棉紡廠這些老爺們如果有用，就不會讓范珍把命送掉了。」
「你……」，周凡被說中了心中痛楚，指了一下妻子，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頹然的放下了手。
薛冰看了看周蕃，看了看周蕃的妻子，他心中也為范珍難過，尤其是他剛剛在處理王成這件事情上做出了妥協，就說道：「大嫂，范珍同志這件事情我們都很難過，這一點你不能怪棉紡廠這些同志，要怪就怪我這個市長不稱職吧。」
周蕃說道：「薛市長，這與你無關的。」
薛冰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市長，范珍是市民，一個市長沒讓自己的市民過上好日子就是失職。」
周蕃妻子說道：「薛市長，這個責任不應該是你的，都是王城、於斯這些混蛋胡搞才把棉紡廠一個好好的廠子搞成這樣子。你無須自責。」
薛冰說道：「這裡面有人的因素，也有舊體制的因素，是一些舊的因素把這些不幹好事的傢伙選拔到了領導崗位上。現在舊的體制轉變尚需時日，甚至包括我這個市長都有些有心無力。但我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棉紡廠倒閉，我覺得我們應該為他盡一份自己的力量。」
周蕃妻子說道：「那也不缺我們老週一個。」
薛冰說道：「我知道不缺老週一個人，可是想要找到像老周這麼能幹，有威信又肯負責的人實在很難。再說如果大家都說不缺我一個，那棉紡廠只有倒閉一途。棉紡廠倒了，老周這樣能幹的人沒問題，他到哪都能找一口飯吃。可別人那，不用說別人了，就那個范珍的老公王老實，他離開了棉紡廠能夠賺錢養活兒子嗎？到時候說不定又會出現范珍這樣的慘劇。難道嫂子你就忍心看這些發生嗎？」
周蕃的妻子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說道：「薛市長，你不愧是市長，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我說不過你。好了，我不管了，老周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薛冰笑了笑，說道：「嫂子，你放心啦，今後老周這邊我會常常來看看，絕對不會讓老周在吃被撤職那種虧了。」
周蕃的妻子說道：「我希望薛市長說話算話。」
周蕃說道；「好了，你以為薛市長是什麼人，他當然說話算話了。」
周蕃的妻子冷笑了一聲，說道：「周蕃你別說得輕巧，我見到的那種說話不算話的大官還少嗎？」
薛冰說道：「嫂子，我以我頭頂這個烏紗帽向你保證，只要老周好好幹，我絕對保證他有一個很好的工作環境。」
周蕃的妻子還要說些什麼，周蕃實在忍無可忍，指著她說道：「你今天怎麼回事？喋喋不休，打了雞血還是怎麼了？你趕緊回你廚房去忙去。」
周蕃的妻子看周蕃真的有點生氣，這才閉上了嘴去了廚房。
周蕃看著薛冰，有些歉意的說道：「你看我這個老婆，嘮叨起來沒完，薛市長你別生他的氣。」
薛冰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她也是愛護你的意思。好了，老周，我想問問你對棉紡廠今後的發展有什麼看法？」
周蕃看了看薛冰，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能先問問你市裡面要如何處理王成？」
薛冰的臉沉了下來，歎了一口氣說道：「記過處分，其他沒有了。」
周凡有點不相信地看了看薛冰，質問道：「薛市長，你前些日子不是說要將他撤職嗎？」
薛冰臉上紅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這件事情是市委的決定，我也沒辦法。」說這話的時候，薛冰有些心虛的偷瞄了一眼周蕃，他甚至連爭取都沒去爭取，又怎麼會有辦法那？
周蕃冷笑了一聲，說道：「前幾天有人跟我說王成一定是有驚無險，我還不相信，想不到你們還真是官官相護。」
薛冰苦笑了一下，說道：「老周，你我都是這把年紀的人了，應該知道很多事情不會完全按照我們所預想的去發展。王成這件事情我心裡也不舒服，可是我也無力改變這個情況。關鍵問題不在這裡，關鍵是棉紡廠換一個局長就能解決問題嗎？」
周蕃沉默了。
薛冰接著說道：「我倒是覺得王成目前的狀態還是對你有利的，一方面換一個局長不一定會比王成更好，另一方面王成為了保住自己的局長位置才讓你成為廠長，在一段時間之內他也不敢對你有什麼動作，他甚至可能會配合你的行動的，希望你能做出一點成績來。」
周蕃看了一眼薛冰，他心中對薛冰的觀點很不以為然，他認為王成不會好到還會配合他的程度。
想到還要繼續接受王成的領導，周蕃有些無奈的說道：「但願吧。」
薛冰笑笑說道：「你放心啦，我會堅定的支持你的。只要你給我做出點成績來，我就會在一些公開場合表揚你，這樣王成就會知道你的後台是我，他也就沒膽量再來動你了。」
周蕃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們本來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這麼一搞反倒成了陰謀詭計了。」
薛冰說道：「這個社會有時想做一點事情就不得不講求一點策略。好了，這些都好解決，關鍵是如何讓棉紡廠起死回生。棉紡廠必須恢復造血功能，不能老靠政府給他輸血發生活費生存。」
周蕃說道：「要想重新啟動，必須有一大筆啟動資金進來，不知道這一點薛市長能不能提供支持？」
薛冰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類似棉紡廠這種情形的國有企業有不少，市裡面沒有這麼多資金可以提供。你們必須自己想辦法。」
周蕃說道：「要不找人來兼併吧，可是棉紡廠目前欠債這麼多，誰也不會來填這個無底洞的。」
薛冰說道：「你剛才說那個找你的鄉鎮企業，你能不能找他們想想辦法？」
周蕃搖了搖頭，說道：「那家並沒有這麼大實力，再說那家是一家私營企業，如果要他來合作，他肯定要控制權，那樣國有企業就會被私營企業兼併，這不是太好辦。」
薛冰想了想，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把設備、廠房租賃給他，讓他來組織生產。主要是先讓工廠恢復生產，這樣工人的生活就會有著落，其他方面再慢慢來考慮吧。」
周蕃想了想，說道：「這點我可以跟他們溝通一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意願。」
薛冰說道：「好好跟他們說說，我想我們的廠房是現成的，這麼多熟練工人也是一個優勢，這會比他們新建一個廠區要省很多，他們不會不懂這筆帳的算法的。」
周蕃說道：「我盡量爭取吧。」
薛冰說道：「你別盡量爭取，這件事情一定要成功。為了棉紡廠的職工也是要成功的。我給你留個手機號碼，有問題可以直接去找我溝通，目標只有一個，先解決工人的吃飯問題。」
周蕃記下了薛冰的號碼，說道：「好的，薛市長，我會為了棉紡廠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的。」
薛冰拍了拍周蕃的肩膀，說道：「我看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