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葉衛紅給霍弋打了電話，說自己回齊州辦事，想順便去看看他。霍弋笑著說來吧。
到了霍弋的辦公室，霍弋已經熱情的泡好茶等著葉衛紅了，葉衛紅環視了一下霍弋的辦公室，辦公室寬敞氣派，豪華的老闆台背後是一排滿牆的書櫃，裡面是滿滿的書籍。
葉衛紅笑笑說道：「霍老師還是走到哪都忘不了讀書。」
霍弋說道：「讀書已經成了我的習慣，工作之餘讀點好書就是我最好的休息。衛紅，你這次會齊州辦什麼事情啊？」
葉衛紅說：「好長時間沒有回來，回來看看老婆孩子。」
霍弋說道：「那倒也是，我在方蕪市的時候，工作起來沒黑沒白，讓你們加了不少班。」
葉衛紅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在不同了，我估計會有一段很閒散的時間了。」
霍弋聽出了葉衛紅話中的落寞，知道溫善接任市委書記，葉衛紅的處境肯定很尷尬，便笑著說道：「溫善同志很有能力，你跟著他好好幹，肯定會做出更出色的成績的。」
葉衛紅看了霍弋一眼，心中泛起了一種悲涼的感覺，這就是自己在方蕪市全力支持的人嗎？當初自己那麼緊跟他的腳步，就是為了今天來聽他這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嗎？政治還真是冷血，這裡面還真是沒有世間所謂的溫情。
葉衛紅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倒想好好配合溫善同志，可不知道溫善同志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霍弋知道葉衛紅心中的苦楚，可是他目前並沒有什麼能力幫葉衛紅，就把茶杯遞給了葉衛紅，笑笑說道：「衛紅，常常別人送我的極品龍井。」
葉衛紅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情緒外露了，他今天來可不是埋怨霍弋的，就接過了茶杯，假裝低頭端詳茶杯裡的茶葉，藉機把情緒壓了下來。
葉衛紅穩定了情緒之後，笑笑說道：「這茶葉的品相還真是不錯，綠油油的兩片丫葉真是可愛。」
霍弋看葉衛紅地情緒平靜了下來，這才說道：「衛紅啊，不是我沒考慮過你的處境，我原本是想讓你到齊州來工作，可是省委考慮這次齊州就是因為侯岳等人結成了利益小圈子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所以他們不同意我的建議。」
葉衛紅說道：「我明白，這是組織上的安排，怨不得霍老師的。」
霍弋說道：「這次事發突然，我事先也沒想到，你先忍耐一下吧，有機會我會考慮你的工作安排的。你也別有思想包袱，好好幹好自己的工作，估計溫善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千萬不要想太多。」
葉衛紅點了點頭，無奈的說道：「我明白了老師。」
從霍弋那裡離開，葉衛紅地心情越發複雜了起來。霍弋並沒有給他什麼定心丸吃，只是說了一些空話。葉衛紅知道仕途發展當中，一旦好的勢頭沒有了，要不就會在一個位置上再也不動，要不就會在同一層級之間調來調去，這樣很快十幾年就過去了，到時候給一個安慰性的正廳級就可以退休了。多少類似的幹部就是這樣做完仕途的。唉，人生坎坷啊。
葉衛紅知道這幾年自己算是走了霉運，自濱海副市長幹起，在副廳這個層級上已經轉了七八年了，現在還沒看到這種轉法什麼時間會到頭。
回到了方蕪市裡面，葉衛紅奉行了一種謹言慎行的原則，什麼都跟著溫善走，溫善支持的他也支持，溫善反對的他也反對。
溫善看葉衛紅自己扭轉了方向，倒也沒刻意去為難葉衛紅，不過葉衛紅卻感覺出他對自己的不屑，這種不屑就像在看一隻原本向自己狂吠想要咬人的狗，忽然變得搖尾乞憐起來的那種不屑。
但現在葉衛紅沒有了硬起來的資本，一時之間他還不能從這個困局中解脫出來，所以明知道溫善看不起他，仍不得不時時裝出一副笑臉來。
這天傍晚，臨近下班，回到辦公室的葉衛紅感到十分疲倦，他已經開了一天的會，早上起床的時候，他就感到眼皮酸澀，略微有點咳嗽，知道自己可能有點感冒了。
葉衛紅打開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這是他每日的必備功課，他需要從文件當中瞭解當前政策的最新動向，所以就算他十分的睏倦，他還是決定等看完文件之後才回賓館休息。
這個時候有人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葉衛紅喝了一口濃茶，強打起了精神，這才叫了一聲請進。葉衛紅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出頹廢的樣子，他知道越是身處困境，越是要給人一種精神百倍的樣子，否則這慣常都是蜚短流長的市委就不知道該怎麼編排他的失意了。
進來的是副秘書長朱朗，葉衛紅笑笑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朱朗笑著說道：「溫書記說晚上有個招待港商的宴會，請你參加一下。」
葉衛紅問道：「什麼港商啊？」
朱朗說道：「是港商邵先生。他是方蕪籍的僑商，想要在方蕪投資。」
葉衛紅前段時間聽溫善在會議上說起過這個邵先生，據說邵先生資本雄厚，想要在方蕪市投巨資興建一個大型的娛樂休閒中心，包括一個大型的網球場和一座五星級酒店。最近幾年來內地投資的港商日漸增多，邵先生是看上了家鄉這塊沒開發娛樂業的處女地，因此帶著一個龐大的投資方案找到了時任方蕪市市長的溫善。
招商引資已經成為目前幹部出政績最快的一種方式，很多領導幹部看到靠自力更生發展經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政府的財政收入往往連工資都難以支撐，又怎麼還有餘錢來發展城市。因此招商引資這種用外力促進經濟發展的方式變為他們極力推崇。溫善也不例外，他當市長時就兼任方蕪市招商引資工作小組的組長，接任書記之後，這一塊他仍然抓在自己手裡。
如果是別人邀請，葉衛紅可能就會拒絕了，可是溫善讓他去作陪，這可不能拒絕，葉衛紅只好點了點頭，說道：「宴會在什麼地方？」
朱朗說道：「在方蕪市鳳舞大酒店。」
到了下班時間，葉衛紅走出辦公室，車已經等在了大門口，一會兒，溫善也走出了辦公大樓，葉衛紅跟著他做到了車的後座上，朱朗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
溫善一臉嚴肅，對葉衛紅說道：「邵先生是一個愛國商人，對家鄉很眷戀，這一次在我們方蕪市投資很大。不過他對我們的投資環境有些擔心，這就需要政法部門做一些工作，你分管政法，所以讓你出面一下。」
葉衛紅表態說道：「保護好港商的投資環境是我們政法部門應盡的義務，這一點我會跟相關部門強調的。」
溫善點了點頭，他對葉衛紅的表態還是比較滿意的，就不再說話了。
車子很快就到了鳳舞大酒店，市長黃立和市政府的秘書長已經等在了那裡。一行人打過招呼，就進了鳳舞大酒店的客房部，找到了邵先生的房間。
開門的是一位很年輕的小姐，是邵先生的行政助理，笑著請大家進去坐。
溫善等人在沙發上坐定之後，助理小姐進了裡面的套間，過了一會兒，邵先生才從套房的裡間走了出來，葉衛紅打量了一下邵先生，見是一個個子不高的六十多歲的男子，皮膚很黑，腫大的眼泡給人一種酒色過度的感覺。
邵先生笑著說道：「不好意思，老朽上了年紀，本來想要小憩一會兒，沒想到睡了過去，慢待了。」
葉衛紅卻有一種感覺，感覺這傢伙是為了自重身份，所以才故意讓這些人等他一下的。
溫善笑笑說道：「邵先生客氣了，我們都是老朋友了。」
邵先生笑著跟溫善一行人握手，握到了葉衛紅，他以前沒見過葉衛紅，笑著問道：「這位是？」
溫善介紹說：「葉衛紅，市委副書記，分管政法的。」
邵先生笑著說：「那以後請多關照。」
邵先生又介紹了自己的女助理：「這位是我的行政助理雲芳小姐。」
葉衛紅又跟雲芳握了一下手，大家閒聊了幾句之後，這才離開了房間去了鳳舞大酒店的餐飲部。
宴會開始後，基本都是邵先生和溫善在說話，市長黃立偶爾還能插上幾句，葉衛紅本來就是陪客的角色，只是在適度的微笑著陪著喝酒，基本上也不講什麼話。
席間，葉衛紅發現這個邵先生倒是一個很能吹噓的角色，講了一些這次到大陸來誰誰招待了他，他有見過了誰誰，基本上都是省裡面的一些重要人物。葉衛紅覺得邵先生說的這些人倒不一定都跟邵先生有什麼交情，邵先生談到他們不過是為了在溫善等人面前提高身份而已。真正有實力的商人是不需要自我吹噓的，邵先生的做法反而讓葉衛紅看出了幾分淺薄，他心中甚至開始懷疑這邵先生是不是真想他自己所說的那麼有實力起來。
吹噓並沒有耽擱喝酒，雖然邵先生似乎很會保養自己不怎麼喝酒，可是他的助理雲芳小姐卻是十分的能喝，滿桌子敬來敬去，把氣氛搞得火熱。
葉衛紅因為感覺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喝起酒來就仔細了些，想盡量避開別人敬酒，可是還是沒躲過這雲芳，她端起了一杯酒，笑著對葉衛紅說道：「今天跟葉副書記是第一次見面，我代表邵先生敬你一杯。」
葉衛紅已經喝了幾杯，有了些微醺，不過他不想讓溫善看出自己喝的有些勉強，那樣會讓溫善對他有看法的，在這非常時期，一舉一動都可能引起溫善的猜疑，因此就強笑著說：「雲小姐不用這麼客氣，沒什麼敬不敬的，我們同飲就是了。」
邵先生在一旁笑著說道：「葉副書記分管政法，以後我們在方蕪市的投資還仰仗你的護法。這杯酒一定要喝。」
溫善看了看葉衛紅，笑著說道：「邵先生你放心，來的時候我已經跟葉副書記講過了，我們的政法系統要保障給來方蕪市投資的商人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
葉衛紅這是不得不表態了，雖然他很反感在這些商人面前獻媚，他感覺本身地方政府是一個管理的角色，是應該這些商人來討好他們才對，可是現實就是這個樣子，地方上為了發展，渴望得到外來資金，因此不得不想這些掌控資金的商人們獻媚。
葉衛紅站了起來，笑著說道：「邵先生你放心，我們政法系統本來就有責任保一方的平安，我們一定會加強綜合治理，保證給你們創造出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
邵先生也端起了酒杯，笑著說道：「謝謝葉副書記，這杯酒我跟你們一起喝。」
三人就碰了一下杯，葉衛紅不得不將杯中酒一口喝乾了。
應酬完畢，葉衛紅回了方蕪賓館，孫娜見到他，迎了上來，給他打開了房門，葉衛紅剛想向孫娜笑笑說聲謝謝，卻一陣反胃，急忙衝進了房間的洗手間，把著馬桶吐了起來。
孫娜跟了進來，在一旁看著葉衛紅痛苦的樣子，有點手足無措，葉衛紅在方蕪賓館住的這段時間，喝酒向來都是很克制的，從來還沒又出現過這種狂吐的時候。
孫娜伸手幫葉衛紅拍後背，希望葉衛紅能夠吐得舒服些。葉衛紅甚至還很清醒，看了孫娜一眼，問道：「房門關好了沒有？」他不行讓別人看到自己酒醉的樣子。
孫娜出去把房門關上了，回頭看看葉衛紅已經吐完，坐在了地上，她急忙伸手去拉葉衛紅，說道：「葉書記，不能坐在地上，地上涼，對身體不好。」
葉衛紅他感覺天花板上的燈光有些搖晃，眼前的世界變得詭異起來，他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了，知道自己喝多了，只好傻笑著對孫娜說：「小孫，你先讓我坐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