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醒過來已經是臨近午夜了,薛冰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好半天才意識到原來是在自己家裡。茉莉並沒有睡覺,坐在床邊看書,薛冰看了看茉莉,苦笑了一下問道:「我是怎麼回來的了?」
茉莉埋怨說:「沒那個酒量就別喝那麼多,你是被人背回來的,你不覺得丟人嗎?」
薛冰不好意思嘿嘿笑笑,說道:「我也沒想到侯岳會給我這麼個下馬威。幾點了?」
茉莉看了看時間,說道:「已經十一點多了。」
薛冰說道:「你怎麼還沒睡?」
茉莉說道:「你從中午醉到現在,不看到你醒過來我哪裡敢睡?」
薛冰心知茉莉是怕自己醉酒後會有什麼狀況不敢睡,心中難免有些感激,伸手去握了一下茉莉的胳膊,笑著說道:「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茉莉說道:「薛冰,我以前都不管你喝酒,今天你這個樣子確實嚇到我了。我跟你約法三章,今後不准喝這麼多酒。實在不行,你就把酒給我戒了。」
薛冰嘿嘿笑笑,心知茉莉把官場想簡單了,這酒可不是自己想喝酒喝,想不喝就不喝的。他也不與茉莉爭辯,說道:「好啦,我會注意的。」
茉莉看了看薛冰的神情,苦笑了一下說道:「也不知道當初嫁給你這個小官僚是對是錯。成天酒氣熏天的,臭死人了。」
薛冰笑笑說道:「怎麼了,後悔了?」
茉莉又似賭氣又似開玩笑的說道:「後悔了。」
薛冰陪笑著說道:「好了,老婆,我都跟你說對不起了,你就別生氣了。兒子睡了嗎?」
茉莉說道:「你還知道自己有兒子呀?我看你那個架勢不要命的喝酒,真有什麼你讓我和兒子怎麼辦?」
薛冰看茉莉眼圈都有點紅了,趕緊坐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抱茉莉。沒想到身體一動,牽動了腸胃,一陣噁心,他不得不強嚥一口吐沫,這才把要吐的感覺壓了下去。
茉莉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趕忙過來幫他捶了捶背,一邊說道:「該,叫你不愛惜自己。」
薛冰苦笑了一下,說道:「好好。是我自己不好。」
茉莉這才不再埋怨薛冰,問他餓不餓。
薛冰說道:「我沒感覺餓,只是有點噁心。」
茉莉說道:「我熬了稀飯,熱一熱給你喝點。」
薛冰點了點頭,茉莉去熱了稀飯,拌了涼菜,薛冰吃得很清爽,吃完後,胃舒服了很多。
薛冰有了精神,笑著對茉莉說道:「老婆,你又漂亮又賢惠,我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
茉莉被說得不好意思了,說道:「去你的吧,這時候才知道我的好。」
薛冰抱緊了茉莉,茉莉溫柔的靠著薛冰,兩人就這麼相互依偎著。
過了一會兒,茉莉有些擔心的問道:「老公,這個齊州市委書記是不是看你不順眼那?怎麼你去報道他就把你整成這個樣子。」
薛冰想了一下今天的整個過程,雖然自己也有些地方做得不是很謹慎,可是侯岳那種態度確實擺明了是針對自己的,尤其是自己最後醉倒之前看到侯岳那種鄙夷的眼神,現在一一想起來還真是像茉莉說的侯岳看自己不順眼。
不過,薛冰不想把這些說出來,說出來只能徒然讓茉莉擔心,茉莉又幫不到自己什麼。男人有時候需要有點擔當,在家裡通常都是應該報喜不報憂的。
薛冰笑笑說道:「我是今天第一次去報到,侯書記非說要摸清我的酒量,所以多跟我喝了一點,沒有別的意思的。」
茉莉看了一眼薛冰,問道:「就這麼簡單?」
薛冰笑笑說道:「會有多複雜?事情本來就是很簡單的,只是你把它想得複雜了。」
茉莉不再說話了,薛冰也不說話了,他的眼睛茫然的看著,心中琢磨,這個侯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今後跟他能夠相處好嗎?
但是今天的開篇似乎是不太好,看來這個侯岳對自己並不感冒,甚至有些不太歡迎的意思,這是為什麼?難道自己的到來讓侯岳感到了某種不安?
薛冰心中有了些警惕,在跟侯岳相處的過程中,一定要小心謹慎些。
第二天,林秘書長帶著薛冰去了他的辦公室,幫他安排好了秘書,一切倒是井井有條,林秘書長客客氣氣的,絲毫沒有因為昨天薛冰喝醉了就瞧不起的意思。
收拾妥當之後,薛冰就給幾個同學打了電話,告知了自己新的辦公室電話號碼,蘇杏兒說要安排晚上一起聚一聚,給薛冰慶祝。
薛冰笑著推辭說:「我昨天喝醉了,茉莉剛剛說過我,今天就算了吧。「
蘇杏兒說道:「怎麼也要慶祝一下啊,酒可以少喝。再說我也有東西要帶給你。「
薛冰問道:「什麼東西呀?」
蘇杏兒笑著說道:「對你目前工作開展很重要的,是侯岳的一點資料。」
蘇杏兒這些年一直很關切自己的仕途,想盡辦法幫他,這份情意真的讓人感動,可是這些年薛冰為了維護自己的家庭,卻越來越疏遠她。
薛冰不無歉意的說道:「杏兒,你總是為我想得很周到。」
蘇杏兒苦笑了一下,說道:「沒辦法,我也只能從這些事情中找些慰藉了。」
薛冰知道她的苦楚,卻也沒什麼可幫她的地方,就轉了話題說道:「原本不是傳說你要接廳長這個位置嗎?怎麼成了別人的了?」
蘇杏兒笑笑說道:「他媽的,省裡面的領導認為把一省的財政大權交給一個女人似乎不太穩妥,所以才找了別人。」
薛冰說道:「這樣對你豈不是很不公平?」
蘇杏兒笑笑說道:「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上進心了。這次本來要安排我去做一個不太重要的廳的廳長,我沒接受,到那裡還不如在財政廳。」
薛冰想想確實是,財政廳常務副廳長確實比一般廳的廳長姚重要。薛冰笑著說:「你就有資本了,一個廳長都能不要。」
蘇杏兒說道:「好了,我這邊有事,晚上再聊吧。」
晚上,蘇杏兒、廖傑、薛冰等人聚在了齊州淨雅酒店吃海鮮。
蘇杏兒笑著說:「薛冰啊,你知道我為什麼選在這裡宴請你嗎?」
薛冰搖搖頭。說:「不清楚。」
蘇杏兒說道:「這裡是濱海人來開的,這裡的海鮮都是從濱海運過來的。」
薛冰笑了,他對吃的方面一向不是很注重的,就說道:「原來如此。你說要帶給我的資料哪?」
蘇杏兒笑笑說道:「急於討好你的上司是吧?」說著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了一本書和一張報紙遞給了薛冰,「給你。」
薛冰笑了,說道:「不是吧,這侯岳的英雄事跡這麼多?都能夠寫成一本書了?」
廖傑笑笑說道:「我估計杏兒同學給你的是侯岳的散文集吧?」
蘇杏兒點點頭說道:「對呀,看來廖傑很瞭解侯岳啊。薛冰,你不知道你的頂頭上司是一個文人嗎?」
薛冰這下徹底愣了,他怎麼也不是把一個五大三粗的黑漢子跟一個文人的形象連接在一起,就笑著問道:「什麼文人?不是侯岳利用權勢找人發表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就算文人吧?你可別把文人這個層次拉得太低了。」
蘇杏兒笑了,說道:「你把書拿過去好好學習一下,看看你的上司究竟是什麼層次。」
薛冰接過了書和報紙,開始翻看了起來。報紙是一家中央級的報紙,上面報道了侯岳的一些事跡,薛冰把報紙先放到了一邊,開始看起那本散文集來。
散文集的名字叫做《歲月如歌》,記述了侯岳的生長經歷和一些從政後的閱歷。侯岳出生在東海省省鑫源縣的一個偏僻鄉村,記憶中兒時的故鄉和他的大家庭是很貧窮的,常常因為糧食不夠吃,為了填飽肚子,要吃一些用地瓜秧磨出來的粉做的粑粑。然而,母親濃濃的愛,卻給童年的侯岳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母親對兒女們的摯愛裡,還包含了很深的思想教育。侯岳在書中說母親常常會藉著某一件事因勢利導。記得有一次侯岳幫母親做飯,把灶膛的柴禾塞得滿滿的,弄得整個房間烏煙瘴氣。母親教侯岳先放進四五根木柴空架著,再放些乾枝和茅草,結果火勢很旺。母親便借題發揮道:燒火火心要空,做人人心要公。在生產隊做工,母親常常教育侯岳兄妹們,不要偷工減料,不可偷懶耍滑,只有多付出,才能多收穫。多年以後,即使侯岳已經當上了縣長,重病纏身的母親還叮囑侯岳要做好人當好官,不可收取別人的財禮。母親教會了侯岳為人處事要有公心。
是母親給侯岳幼小的心靈播下了愛的種子。在《回憶母親》的結尾,侯岳這樣寫道:「愛是正大無私的奉獻。生活中不能沒有愛,但一個人要得到別人真正的愛,首先要懂得怎樣去愛別人。我常想,我拿什麼來紀念和感謝母親呢?惟有像她那樣生活,愛別人勝過愛自己,無怨無悔。」
看到這裡,薛冰有些怪異的感覺,笑著問蘇杏兒:「這本書你看過了嗎?」
蘇杏兒點了點頭,說道:「一般做官的人寫的書我都是不看的,可這本是寫得很好,很有真情實感,我看過了,確實寫得不錯。」
薛冰笑著說道:「我怎麼覺得怪怪的,我怎麼也不能把侯岳跟這麼細膩的情感聯繫到一起,這不是秘書寫的吧?」
廖傑說道:「這本書我也看過,秘書也很難有這個功力。」
薛冰說道:「哦,真是意外,想不到。」
薛冰繼續翻看著,看到了一篇《茶香》,其中寫道:我愛茶,愛得寧可三月不知肉味,不可一日不聞茶香。無論是慷慨陳詞的會場,還是舟車勞頓的旅途;無論是苦思冥想的夜晚,還是親朋好友的聚會,始終不離左右的,就是這清茶一杯了。品茗日久,竟也品出一番道理,原來茶即人生,茶道即是人道。一個仲夏之夜,我與幾位齊州友人第一次進了齊州鬧市區的一家茶館,但見座無虛席,熙熙攘攘,人氣頗旺。座中或三五成群,天南地北,高談闊論;或二人相對而坐,呢喃私語,情意纏綿;或孤身安坐一隅,表情安詳,自斟自酌。我忽然感到,在有茶的世界裡,人們相處是多麼寬容、平等;在茶的調和下,氣氛才能如此和諧、融洽。儘管我已記不起這間茶館的名字,但那份美好的感覺,卻永遠刻在了我的心底。做人,應多一份淡泊寧靜,少一份乖戾張狂;為官,應多一點奉獻,少一點索取。這,或許是茶給我的人生啟迪吧。
後面還有一篇關於酒的文章,侯岳稱酒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有朋自遠方來,無酒不足見款款厚意;人到他鄉去,無酒不足見依依深情;良辰佳節,無酒不足顯其樂;喪葬忌日,無酒不足致其哀;困頓蹉跎,無酒不足消其憂;春風得意,無酒不足暢其懷。它和歡樂者結為良友,被悲傷者視為知己;讓失意者超脫,讓得意者放達;給寂寞者以安慰,給孤獨者以溫暖;給壯士增添豪情,為才子帶來靈感……酒可謂無時不有,無處不在,構成了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酒又實在是一種複雜的東西。愛它的人,可以道出成千愛它的理由。恨它的人,也可以舉出上萬恨它的依據。從小處說,縱酒傷身敗事。往大裡講,酒能亂政誤國。有的人酒杯一端,政策放寬,有的人一桌飯一頭牛,一杯酒一壺油,棄黨性原則於不顧,置黨風廉政若罔聞。酒,是福是禍,是敵是友,是愛是恨?的確讓人一言難盡,莫衷一是。但,酒由人釀,理當為人所用,造福於人。只是當您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時,必須謹記著:人,應當是酒的主人,而不要淪為酒的奴隸。」
看到這裡,薛冰不由得讚了一聲:「如果這文章真是侯岳寫的,倒也不失是一個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