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一早,葉衛紅找到縣長李鳴,講了馬明要求上調的事情,然後笑著說:「馬明是太老實了,可我們也不能太讓老實人吹虧,你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位置可以安排他一下?」
李鳴笑了,說道:「這傢伙,叫老婆逼成這樣,也實在可憐。不過目前政府系統沒有什麼位置。」
葉衛紅說道:「我也想了半天,確實沒想到什麼適合他的位置,還真叫他難住了。」
李明沉吟了半天,說道:「我想起來了,有一個位置,只是怕是他不肯去。」
葉衛紅笑笑,說道:「說說,也不能完全由著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鳴笑著說道:「檢察院新近一名副檢察長要到點退休了,要不然讓他去做這個位置。」
葉衛紅笑了,這個位置確實是比不上靖西鄉鄉長的位置。當時法制尚不完全完備,檢察院和法院系統因為牽涉很多糾紛,又沒什麼權威和可管轄的事情,對一個幹部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好多人都不願意到那裡工作,這兩個系統就基本成了轉業軍人俱樂部。就是這樣,很多轉業軍人也都不願意去,有人私下把公檢法排了一個隊編了個順口溜,說是大公安、小法院,更小還有檢察院,由此可見法院和檢察院在人們心目中的位置。那些有門路的轉業軍人紛紛找人把自己分配到企業和機關去,尤其是那時候企業的獎金往往高於機關和政法系統,更受轉業軍人們青睞。
有時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會想到若干年後法制完備,檢察院和法院具有了強大的權威,你就是削尖腦袋也擠不進去。
世事風雲難測,誰也難以預測。
葉衛紅說道:「我覺得不錯,既然馬明非要上來,也由不得他挑來撿去的,就這麼定了。我來跟他說說。」
傍晚時分,門衛打來電話,說門口有一個女士來找,薛冰笑了,會是什麼女士來找,他在西海認識的女士不多,他問道:「誰呀?姓什麼?」
門衛說她姓關,從齊州來,薛冰愣住了,關凌怎麼找來了?他激動的說道:「你告訴她我馬上下去。」說著扣上了電話,薛冰就衝出了辦公室,三步並作兩步就下了樓梯,等出到門口,薛冰興奮的心情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表現得情緒那麼激動,就在樓梯口稍停了一下,看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下來,這才出了辦公大樓,走向門口。
遠遠地就看到關凌站在門口,走到面前,關凌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臉色灰灰的,頭髮有些凌亂,這一個月沒見,薛冰發現她瘦了很多,原本圓圓的臉龐現在有了尖下巴,憔悴了很多,他心中刺痛了一下,這都是自己害她的。
克制住自己的心情,薛冰強笑著說道:「關凌,你怎麼來了?」
關凌目不轉睛地看著薛冰,眼淚就在眼圈裡打轉,半天才說道:「你覺得你逃走了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嗎?」
薛冰不敢去看關凌,也不回答關凌,轉頭對門衛說道:「你去把小李找來,我要用車。」
門衛就打電話去辦公室,叫小李出來,小李跑了出來,薛冰對關凌說道:「關凌,我先安排你住下。」
關凌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說什麼,點點頭,薛冰就帶著關凌上了車,他對小李說去冠東村賓館,到了賓館,小李幫關凌辦好了入住手續,薛冰就帶著關凌去了房間。
門關上那一刻,關凌撲進了薛冰的懷裡,使勁的捶打著薛冰,哭叫道:「你這個壞蛋,有什麼事情不可以跟我說,你怎麼就捨得讓我一個人痛苦。」
薛冰站在那裡,任憑關凌捶打,雖然他很想去安慰關凌,但他不敢做任何舉動,他已經答應了關向東,不在跟關凌來往,他知道只要伸手去安慰一下關凌,這一切都會功虧一簣的。
關凌見薛冰沒有任何反應,停了下來,輕聲說道:「你怎麼也不攔我,就讓我這麼打你?」
薛冰苦笑了一下,說道:「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關凌說道:「我已經問過我的父親了,知道是他不讓你跟我來往的。你不要怕,有我跟你在一起,他不敢怎麼樣的。」
薛冰搖搖頭說:「關凌,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你這次來西海,你父親知道嗎?」
關凌說道:「他知道。」
難道關向東同意自己跟關凌交往了,薛冰有些疑惑的問道:「那他知道你是來找我嗎?」
關凌苦笑了一下,說道:「這個他也知道。」
薛冰看關凌的神情,心裡已經明白事情並沒有往好的方向轉變,就說道:「看來他並不同意你來,是吧?」
關凌點點頭,苦笑著說:「他雖然不同意,可是他也明白只要我想幹的事情,他沒辦法可以阻止的。」
薛冰明白了,關凌一定是從什麼渠道知道了關向東阻止自己跟她交往的事情,就不顧一切的來找自己,大概她以為只要找到自己一切事情都可以解決了,兩人就可以重歸舊好。
這個女孩子簡單純情的讓人心痛,這世俗社會如果真能夠像她想的這麼簡單就好了,薛冰心中暗自苦笑,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跟關凌相處的事情想了很多遍,越想越覺得關向東這老傢伙眼睛很毒,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跟關凌並適合。確實無論是處事的態度和兩人的家庭背景,兩人都不是那麼適合。要想生活幸福,必須有一個能夠為了對方徹底改變自己。薛冰知道自己的性格,他也許可以為了關凌留在齊州,但讓他處處看關凌的眼色去做事,那可不是他能夠做到的。尤其是還有關向東那種輕蔑自己的眼神,這種眼神深深刺痛了薛冰的自尊心,他可不想生活在這種環境裡。
也許關凌可以為了自己改變,可以處處遷就自己,可那樣關凌會快樂嗎?
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結合,而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兩個人不能僅僅依靠彼此之間的感情而生活,人畢竟不是僅僅生活在空氣中,他們需要依賴周圍的環境而存活,而那樣像關向東這種因素是任誰都不能忽略掉的。
薛冰歎了口氣,說道:「關凌,我沒想到你竟然是省委書記的女兒。」
關凌苦笑了一下,她想到了父親說自己是他女兒既是幸運又是不幸的話,看來父親說的真對,薛冰一上來就談到了這個背景的問題,她輕聲問道:「怎麼了,難道在你心目中,我是省委書記關向東的女兒,就不是原來的關凌了嗎?」
薛冰搖搖頭,關向東這個省委書記的身份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的心頭,他已經有了想要逃開的感覺,苦笑著說道:「你沒變,可是我也沒辦法忽略掉你父親這個強大的存在。你知道嗎,關凌,那天你父親跟我說什麼?他想跟我用我原來的職位交換這段感情,還說會關照我以後的仕途。」
關凌叫道:「那你就跟他交換了呀?」
薛冰心裡搖搖頭,自己怎麼就那麼傻呀,反正也是跟關凌分手了,難道自己就不能拋開什麼尊嚴、做人的原則之類的沒有用的東西,索性接受了關向東的條件。自己做回縣委書記雖然是為了往上陞遷,可自己也沒做什麼對不起百姓的事情,自己應該算是那種比較好的官了,就是接受了有什麼不可嗎?可這些在別人看來無可厚非的事情,在自己心中為什麼就是接受不了,看來蘇杏兒說自己放不開還真對,自己就是沒辦法放開。
薛冰知道難過的是自己心中那道坎,他苦笑著說道:「我如果跟他換了,我還會是這個小小的鎮黨委書記嗎?」
關凌說道:「我父親這次做的有點過分了,其實他平常日子並不是一個濫用職權的人。」
薛冰苦笑,說道:「我知道,關書記一向官聲不錯,可能是事情關係到他心愛的女兒,所謂的關己則亂吧。」
關凌疑惑地說道:「既然你沒交換,那你怎麼又非要跟我分手了?」
薛冰並不想提及自己跟林琴兒離婚原因這個瘡疤,看來關向東也沒跟關凌說這件事情,便說道:「是你父親提醒了我,他說我們並不適合,我冷靜的想了想,發現我們確實不適合在一起。」其實這是他這些天來想到的,也是他為什麼在關凌找到他之後仍然還不接受她的主要原因。
關凌愣住了,她以為來到西海跟薛冰把事情說透,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沒想到薛冰竟然會這麼說,便問道:「為什麼?我們以前相處的多好啊,我看得出來,你也是真心喜歡我的。」
「關凌,我們倆都把事情想簡單了。」薛冰說道,「可能是我怯懦吧,我很仔細的想過辛江跟我說過的話,我能給你快樂幸福嗎?說老實話,我沒有信心。我不想讓你為我付出那麼多之後,還不一定能夠得到幸福。所以你也不要埋怨關書記,是我膽小,自己想要逃離的。」
關凌抓住了薛冰的胳膊,說道:「冰,你不要管什麼辛江的胡說八道,這一切都是需要我們共同面對的,你沒必要自己承擔起來。」
薛冰苦笑著說道:「關凌,你冷靜下來想一想,你喜歡我可能是我來自與你生活環境不同的環境,給了你一種新鮮感覺。其實這是你的錯覺。一旦這種新鮮感沒有了,我想你就會嫌棄我的鄙俗了。」
關凌摀住了耳朵,說道:「我不聽,我不聽,反正我就是喜歡你。」
薛冰卻知道雖然關凌摀住了耳朵,而這一切卻實實在在聽到了她的心裡,苦笑了一下,說道:「今天你也很累了,一會我叫人送點飯菜進來,你早點吃完休息吧。」
關凌可憐兮兮地看著薛冰,說道:「我這麼遠來,你不陪我吃飯啊?而且我們的話還沒談完那。」
薛冰不想跟關凌顯得濃情蜜意,他在想怎麼能夠讓關凌盡快回齊州去,這需要一個單獨思考的空間,便說道:「今天就算了,我明天陪你在濱海市好好玩一天,有什麼話我們明天說吧。」
關凌也很睏倦了,她昨夜坐了一夜火車,火車上嘈雜的環境讓她根本沒辦法休息,她想反正已經來到西海了,這次自己打算跟薛冰的事情處理不好就不回去,倒也不急於一時。
於是,關凌笑笑說道:「好吧,你明天早上可要早點來啊。」
薛冰回到了城關鎮自己的辦公室,他需要理順一下自己的思維,便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想了半天,薛冰抓起了電話,他打給了遠在齊州的辛江,他想瞭解一下齊州那邊現在究竟是什麼情形,關凌怎麼就知道關向東跟自己談過話。
辛江接了電話,說道:「誰呀?」
薛冰說道:「我薛冰,你倒挺坐得住,關凌跑到我這裡來了你知道嗎?」
辛江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她已經到了嗎?你看我都糊塗了,他沒到你也不可能打這個電話。關凌還好吧?」
薛冰說道:「還好了,辛江,不是我說你,你也太笨了吧?」
辛江說道:「我真麼就笨了,別看我領導的僅僅是一個集團公司,可比起你那個小小的鄉鎮卻強過百倍。」
薛冰說道:「我不是說這個,我跟關凌已經分手一個多月了,這麼好的機會你都把握不住啊。」
辛江苦笑了一下,說道:「沒辦法,這一個月關凌雖然沒說什麼,我卻看得出來她一直在想著你。我也沒辦法讓她快樂起來。」
薛冰說道:「你的聰明勁都用到哪裡去了?你不是做什麼都挺從容的嗎?」
辛江苦笑著說:「我對付別人行,唯獨在關凌面前,我從容不起來。」
薛冰說道:「那你就這樣放棄了?」
辛江說道:「我寧願自己痛苦,也希望關凌快樂,她既然喜歡的是你,我也只有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