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玉舒微微抿唇,淡聲道:「那的確就是穆彧。」
「這怎麼可能呢?」舒玉遏驚道,冷峻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緊縮。
舒玉柒也是深深皺起了眉頭。
那幕後之人明顯是在他們來京城之前,就已經預謀好了一切的,但彼時穆彧還好端端的呆在西番王府,從未有過外出,又如何會在京中呢,難道他還會分身乏術不成?
翡玉舒不置可否,繼續慢慢地說:「真正操控這一切的人確確實實就叫穆彧,至於一直處在王府裡的那個不過是穆彧的一個影子而已。他是聽於穆彧的命令,才留在西番王府,成為父王身邊的得力助手。」
舒玉遏有些震驚,他們王府人員選拔時,歷來非常嚴格,入府之前,所有人的底細都要查得一清二楚,可如今不僅有一個人就潛伏在他父王身邊,甚至還好幾年都毫無察覺,這怎麼能不令他心驚。
倘若那人有什麼惡意,再暗中動些什麼手腳,這對於他們西番王府而言不僅暗含著極大地危險,更會是巨大的威脅。
此刻舒玉遏心中的想法,舒玉柒自然也能想到,她略微驚奇,皺眉問道,「大哥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事情的?」
翡玉舒答道:「也只是比你們早一些時間。」
「那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與東祈為敵?」舒玉遏低眉思量過後,擰緊了眉頭,甚是不解的問道。
從穆彧的行事上看,分明針對的就是東祈皇室。他初來京城時,對穆彧的所作所為並不甚清楚,之後莫名的,東方謀暗中沒少給他們使絆子,東方勝更是明裡暗裡都在向他們示意。當時他們並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直至查明事實後,才知曉其中緣由。
穆彧是藉著西番的名義在京中與人周旋,他先是戲耍了一番東方謀,接著又立馬勾結上了東方勝,而且顯然也和對待東方謀一樣並非出自真心。他這麼做,無疑最容易讓他們兄弟之間反目成仇。
現如今正是皇權之爭激烈的開始,那些原本只是暗中進行的動作都因為穆彧的出現,逐漸轉向了明面,他將這攤渾水攪得更加動盪混亂。
雖說目前與他牽扯的人只有東方謀與東方勝,但難保他不會再扯上其他人。即便現下對穆彧的最終目的還不太瞭解,但擾亂東祈朝綱這一點卻是無可置疑。
如果穆彧沒有牽涉到西番,他或許還不會這麼擔憂。但現在必須要盡快查明一切,不然無法心安。
翡玉舒卻只是搖了搖頭,低眉答道:「他一直就處在暗中,沒人見過他,根本也無人知道他是誰。」
舒玉遏與舒玉柒聞言神色越發凝重,蹙起的眉心也越來越緊鎖了起來。
安靜了好一會兒,翡玉舒忽然歎了口氣,看定他們,神色肅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這京城怕是要開始亂了,如今我已安然無事,你們也早日回西番去吧。」
舒玉遏與舒玉柒面面相覷,顯然是不贊同這話。就連舒玉末也癟癟嘴說道:「我們怎麼能把大哥一個人留在這裡呢?」
舒玉遏對著翡玉舒說道:「父王既然遣我和七妹來京,應該就是想要我們來助大哥一臂之力的。知道這京城很危險,那我們就更不會留下大哥一人置之度外。不過……」
頓了頓,他略帶憂意地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舒玉末,心道:他與七妹尚還好些,只是十弟畢竟還是個孩子,又喜歡胡鬧,再繼續讓他留在京城,只怕反而不安全。
他改了主意,提議道:「不如我留下來,讓七妹帶著十弟回去好了。」
「不行!」舒玉末想也沒想地打斷了他。
「為何?」他問道:「十弟回家不是很好麼?」
「我……」舒玉末垂頭想了想,很是堅定的出聲道:「既然我們都來了,那要走也一起走。」
喝酒那日花朝可是答應過跟他一起去西番了,他還得去跟她確認一下才行,不然又得賴賬了。
舒玉柒也跟著贊成道:「十弟這話說得對,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要讓大哥和二哥留下面對那些危險,我們走得也不會安心。」
「……」舒玉遏無言。
關於究竟是走是留的問題,到最後他們分開前都沒達成統一意見。畢竟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最佳時期,舒玉遏幾人沒過多久之後便不得不先走了。
只是,臨走前,翡玉舒卻拉下舒玉末單獨敘了一會兒話。
他欲言又止,遲疑著問道:「聽說十弟與九王妃走得很近,可知她如今過得可好?身體有沒有好些?」
這麼突然的問話叫舒玉末聽了不免吃驚,瞪大眼睛看他,很好奇道:「大哥怎麼會突然問起九王妃了,難道你也與她認識?」
翡玉舒雙睫垂墜,並不回答,只是執著問道:「你先告訴我,她好不好?」
舒玉末越加疑惑,眉毛擰做一團,雖然覺得大哥的反應有些不同尋常,卻依然答道:「我上次見著她的時候,面色雖然難看了一點,但樣子卻還算精神。至於這幾天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他覺得憑著東方夜小肚雞腸的性子,知道自己酒後跟花朝說了他很多壞話,以後肯定不會再輕易讓他見花朝了。唉,想想這可真愁人!
翡玉舒目光清亮,揚起唇角溫和一笑,低聲道:「那她應該就快要沒事了吧?」
舒玉末看了看他反應有些詭異的樣子,皺起了俊臉,問道:「大哥是什麼時候跟九王妃認識的?」
翡玉舒笑了笑,「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哦。」舒玉末淡淡應了一聲,知道大哥這會兒是真的不會說出來。可很快他又愉悅的笑了起來,雙眼明亮:「大哥,等我們回家的時候順便帶著九王妃一起走吧,她可是答應過我,一定會去我們王府玩玩的。」
「是嗎?那好啊。」翡玉舒見狀也笑了起來,只是神色卻有些複雜難辯。
——
九王府。
當莊嚴找上花朝的時候,正是第二日的傍晚。
花朝甚是無聊的蕩完鞦韆後準備回房,卻突然見莊嚴正於庭院門口內斂手而立。
「王妃。」他側身上前喚道。
花朝看了看他,笑著起步走進院落,好奇地問道:「莊管家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莊嚴正色道:「莊嚴是來向王妃辭行的。」
「辭行?」花朝聞言有點訝異,疑惑道:「莊管家是要離開九王府了嗎?」
莊嚴點點頭,緩緩解釋道:「莊嚴曾因救命之恩答應王爺任九王府管家一職,且為期十年。如今期限已至,莊嚴明日一早便動身離開。」
花朝瞭然,不由換言問道:「莊……先生可有決定去處?」
「尚未。」莊嚴巧言回道:「天下之大,莊嚴很想去走一走。」
花朝輕輕笑了笑,看著莊嚴時感歎道:「原來先生也是個隨性之人。」沉吟片刻,她忽然又開口問了一句:「先生應該也還會去西臨吧?」
「王妃為何這麼問?」莊嚴怔了怔。
花朝微微一笑,答道:「我只是覺得,先生若是去西臨的話,或許日後我們還能再見上一面。」
她可沒忘記這副身軀的原主與莊嚴之間的淵源。
莊嚴自然明白她話裡的深意,只是垂首說道:「只要有緣,總能再見。」
花朝含笑點頭,「先生說的極是。」
此番話語點到即止。莊嚴想了想,還是說道:「莊嚴告辭前還有一句要說。」
「先生請說。」
莊嚴神色複雜的立在那裡,沉默片刻,才緩緩開了口,「關於王爺與王妃的事情,莊嚴本不應該多嘴,但始終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莊嚴在九王府呆了十年,算是看著王爺長大,對他也還有幾分瞭解。初始之時,莊嚴也確實不看好王爺與王妃,覺得他並非王妃的良人,但看著王妃來了之後王爺日日在變,莊嚴也深感意外。」
他停頓一會兒後,展顏淡淡一笑,「至於……裝傻的事情,王爺從未瞞過王府裡的人,莊嚴雖然不清楚他這麼做的緣由,但想必也是有著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表面看起來王爺似乎過得很好,其實是沒有人懂得他的辛苦。儘管他心思異於常人,深沉難測,可說到底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他只是因為生長在了皇家,才練就了他現今的樣子。在王妃與王爺鬧矛盾的這些日子,王妃雖未說什麼,但大家都看得出來王妃心中其實也一點都不開心。」
他輕歎一聲,繼續道:「在人世間,最不缺少的是情,而最難人可貴的就是真情。王爺從來都是冷情冷性,像現在這般在乎一個人,莊嚴可還是第一次看到。」
花朝靜靜聽著,神情有些恍惚。倒不想莊嚴竟會趁著這個時候和她說這麼說的話,而這席話,就像是一個長輩臨行前給她的忠告。
語重心長。
「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淺淺地笑了起來。
莊嚴神色微微一鬆,能一點即通便好。眼見該說的也都說了,他也準備要走。
「先生在外多保重!」花朝一臉真誠。
莊嚴微微頷首,最後說道:「王妃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