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與花朝喝完酒之後,舒玉末就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了驛館裡。那回確實是他第一次喝酒,而這第一次就喝得個爛醉,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清醒過來。
舒玉遏與舒玉柒怕他會繼續胡鬧,便只得將他拘在驛館內,順便還遣了幾個守衛看著。舒玉末沒了法子,也只能安分點了。
這一日午後,正當舒玉末百無聊賴地趴在椅子上發呆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守衛的聲音:「小公子。」
「何事?」舒玉末有氣無力的問道。
守衛回道:「剛剛有人送了一封信來,指明要給二公子、七小姐和小公子。」
他雙手呈上一枚白色的信封,上面卻是一個字跡也沒有。
「這是什麼信?」舒玉末一把接過,鼓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有幾分好奇,一邊拆開來看了看。
信封裡面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箋,信箋上也只寫著六個字。
只是,這上面的字跡卻讓舒玉末覺得無比熟悉。
他給驚得呆了一呆,幾乎是不敢置信的,驀地站起,忙問道:「那送信的人呢?」
守衛說道:「他已經走了。」
舒玉末俊臉巴巴地皺起,一頭紛亂的思緒,很快又對著守衛焦急的囔叫起來,「你去把我二哥和七姐找來,現在就去,快點!」
守衛走後,他疾步在房內走了兩圈才停下來,再一次確認般細細看著其上的字跡。
他的臉上滿是驚喜之色,甚至還帶有點難以壓抑的激動。
是大哥!真的是大哥!也只有大哥才知曉他們兄妹之間的聯繫暗號。
到了夜間,三兄妹一同悄然離開了驛館,前往得知的指引之地。
「是這裡嗎?」舒玉末走在兩人中間,夜晚的光線比較黑暗,看著這越走越偏僻的地方時他不禁有些迷糊。
「按照大哥留下的線索,應該就是在附近位置了。」舒玉遏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面,目光如炬,一點也沒有放鬆警惕的模樣。
舒玉末忽然歎了口氣,悶悶的說道:「大哥怎麼會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也不知道他這些時間過得好不好?」
這麼久未見,他可真的太想大哥了。
舒玉柒心裡也關心著,嘴上卻是說道:「等下見著大哥就知道了。」
「嗯。」舒玉末點了頭,不由加快了腳步繼續往前趕路。
前面不遠的地方是一處平丘,也不知過了多久,三人依稀見到空曠的中央點著篝火,篝火旁一抹頎長的青色身影背對站著。
舒玉末看著那熟悉的背影,雙眼明顯一亮,一時間欣喜若狂。
「大哥。」他高興得叫喊著,抬腿立即疾奔上前,舒玉遏與舒玉柒也緊隨其後。
聽到聲音,那道背影轉過身來,在篝火的映襯下,原本隱藏在陰影中的面容也顯露了出來,輪廓線條優美,氣質溫和出眾。
正是翡玉舒。
他看著那正朝自己跑來的三個人,白淨的面皮上笑意濃重。
「大哥!」舒玉遏三人都驚喜非常,舒玉末甚至激動得一下便撲到在了翡玉舒身上,抱住他寬闊的肩背,哽道:「大哥,我好想你!」
「十弟。」翡玉舒寬慰的輕輕拍了拍他,然後又含笑的抓住舒玉遏與舒玉柒的臂膀,低聲喚道:「二弟,七妹。」
幾人見此場景都禁不住有些熱淚盈眶。
「大哥,你還好嗎?」舒玉遏與舒玉柒皆雙目泛紅的細看著他,紛紛出言關切道。
翡玉舒笑著點點頭,道:「我很好,你們不必難過。」
兄妹四人久別重逢,自是有好一番話要敘。面對他們口中一大堆的疑問,翡玉舒很是淡然地溫聲道:「都坐下來慢慢說吧。」
幾人分別找了位置席地而坐,舒玉遏率先鎮靜下來,問出大家共同的疑問:「大哥是什麼時候從惡人手裡逃脫出來的,為何會獨身呆在這裡?」
翡玉舒和暖地笑道:「是有人救了我。」
他不緊不慢的把其中的事情經過簡述給他們聽,三人聞之都不由慶幸的鬆了口氣,滿心感激那救命恩人出手相助才讓大哥得以平安無事。
舒玉末深深皺起了眉頭,卻很是不解地問道:「既然大哥沒事了,那為何不來找我們?」
「是啊,大哥。」舒玉遏與舒玉柒定睛看著翡玉舒,也很想知道原因。
他們畢竟來京城尋人的時間不短,若是知曉大哥早已逃離劫匪手中,也就不必這麼心急擔憂了。
翡玉舒也知道他們的想法,不由面色歉然的解釋道:「我現在還不能公然現身,必須要向外人營造出一個仍被挾持的假象。我若是前去找你們,只怕會容易露餡,反而遭人懷疑。」
「為什麼?」舒玉遏三人愈發不解。
「這還得從東祈皇與父王秘密協議一事說起。」翡玉舒緩緩開口,口氣有些嚴肅,「我其實是故意讓那些人抓來的,為的就是要入京。」
聽到事實竟是如此,三人都不免有些吃驚。
「我還覺得奇怪,怎麼父王當日見著大哥被抓走時看起來並不是很緊張呢,原來是這樣。」舒玉遏小聲說,恍然後又疑惑了起來,問道:「父王與東祈皇何時有什麼協議了,我們怎麼從來沒聽父王說起過?」
翡玉舒細長的雙眸裡眼神漸漸深邃,正色道:「此事事關西番的未來,父王自是要更加的謹慎小心。待事成之後,西番便可自由出入東祈,不再偏居一隅。」
「那東祈皇的條件呢?」舒玉柒忽然問道。
她心裡其實是很震驚的,這事對西番而言無疑是件重大的喜事。自開國起,西番便被以「非詔不准擅離封地」的聖命壓制在東祈西南一角。如今東祈皇願意以打破祖規為代價,那也勢必說明協約的內容是件非常不簡單的大事情。
翡玉舒愈發神情肅然,沉聲而道:「傾盡西番之力護助東祈儲君,直至助他登基為止。」
幾人聽聞後又大吃了一驚,舒玉遏面色凝重,終於遲疑著,小心翼翼地問道:「儲君又是誰?」
儲君,帝王的繼承者,一個在未來掌控東祈國的人。
一般儲君自當出於皇子,而東祈皇現有五個兒子,那麼被擇為儲君的人選會是其中的誰呢?
思緒轉動,舒玉遏注視著翡玉舒的臉,唇角輕啟,忍不住說道:「難道……是九王東方夜?」
以他看來,東祈朝中分三個派系,東方謀與東方昊擁有皇后母族勢力,東方勝又兵權在握,這二者旗鼓相當,東方謙的實力相比而言雖然稍顯弱些,但也不可小覷。
唯獨東方夜最為特殊,不僅是三派之外,背後還無絲毫助力。他身為東祈皇最疼愛的兒子,如果東祈皇當真選的是東方夜,那便也說得過去。
只是,東方夜之前尚且還只是個傻子啊……
舒玉遏的心裡快速地滑過一個念頭,有些驚愕的想:難道這才是東祈皇當初協約的真實目的,就是為了助朝中誰也不可能會承認的傻王為帝?!
翡玉舒抿唇不語,那雙溫和的雙眼此刻看起來格外的深黝,放佛隱藏著無盡的波瀾。
半晌後,他才緩緩說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知道真相的只有父王與東祈皇兩人,我只是從旁協助而已。」
舒玉遏與舒玉柒也都理解,畢竟這事關係重大,若是不謹守住,待留言稍一流出,只怕整個東祈都會動盪。
舒玉末對於他們說的事情一點不感興趣,從一開始也就未認真用心聽,但看著自家哥哥姐姐臉上流露出的晦暗沉重的神色,也該知道不是什麼小事。
所以,他即使不懂,也不會開口去問。
「大哥就不能和我們在一起了嗎?」他只會問些輕輕巧巧的事。
「不。」翡玉舒對這個一直單純的小弟始終是不一樣的,含笑搖頭,道:「我還要去找一個人。」
舒玉末奇道:「找誰?男的女的?要不大哥說出來,讓二哥和七姐也幫忙一起找吧。」
舒玉遏與舒玉柒點頭附和。
翡玉舒笑,卻極其溫順地答道:「她就是救我的那個人,不過,由我自己去找她便好。」
舒玉末見他這般模樣更是好奇了,不由笑著坐到他面前,瞪大雙眼問道:「大哥,你說的她該不會是個女人吧?」
翡玉舒不語,點點頭算是默認。
舒玉末一張臉透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後愉快地大笑起來:「大哥,你可開竅了,總算知道要找女人了。這下,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讀書讀傻了。」
「儘是胡說。」翡玉舒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臉上微微帶笑,眼眸裡卻有些黯淡,「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已經成親了。」
「啊?」舒玉末臉一垮,舒玉遏與舒玉柒亦面面相覷。
「有夫之婦確實是不怎麼合適……」舒玉末一手撓頭,尷尬的小聲嘀咕。
舒玉柒明顯察覺到自家大哥面色不好,怕舒玉末還要添亂,忍不住打斷他,說道:「十弟不可搗亂,我們還是說正事要緊。」
舒玉遏正色緩緩地說道:「大哥,自我們這一入京城,便聽到有人打著我們西番王府的口號在京中渾水摸魚,我與七妹特意調查了一番,結果卻查出那幕後之人竟是穆彧。可是我們離家之前,穆彧尚且還是王府裡,他又怎麼會比我們還要早來京城了呢?我懷疑又是有人藉著穆彧的身份做幌子。」
頓了頓,他問向翡玉舒,「大哥知不知道這其中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