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靜寂黝黑。
一條通往城北的大道上,在夜色裡分外醒目的一人一獸,就這樣悠悠閒閒地一路走來。
涼風徐徐,拂面而來,叢林煙草的清香綿綿不絕。衣玦撩動,那個瘦小的白衣女子始終面色淡淡,卻隱隱泛著深斂幽涼的光華,氣息凌厲逼人。
於前面道上不遠處,驀地迎面照射出一抹微弱的光芒。模糊中,隱約可見一個修長的人影手提著一個燈籠,正低著頭認真的查探地面,似乎在四周找尋什麼東西。
花朝如視若無睹般,依舊緩緩前行。就當要與那人影擦身而過時,對方卻忽然直起身來,無意間瞥見她的側臉,頓時眼露光亮,在她身後驚喜地一聲高呼:「女俠!」
花朝腳下微微一滯,隨即如常前行,對於剛才聽到的那喚聲仿若未聞。
「女俠!」醇厚的叫聲又起,花朝抬眼望向前方,就看見那個修長的身影已經飛速奔至身前,似帶著一臉欣喜的神情,一面細細看著她的臉色,一面歡呼的問道:「你是女俠對不對?」
花朝微怔,冰冷漆黑的眸子繼而便對上一雙笑意濃重的鳳目。
好看地眉頭微微蹙起,隨即似想起什麼一般,她話音清冽,聲音不帶一絲起伏,「翡玉舒?」
他此刻仍是身著一襲素淨的青衣,黑髮以一根木簪子紮著,一雙明亮帶笑的眸子溫潤如水地望著她,便如第一次在農舍內見到他時的那般模樣,被那微弱的光渡上了一層淡淡光暈的臉上,俊美惑人如初。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與聲音,翡玉舒這才敢確認自己這回終於沒有認錯人。他驀地竟高興得忘形一般的笑了起來,言行中甚至還有些語無倫次:「是女俠,真的是女俠,果然是女俠,小生可見著女俠了……」
花朝對他這激動的反應也不驚訝,一雙眼睛帶著毫無起伏的情緒淡淡看著他,冷冷問道:「你為何會在這裡?」
以翡玉舒此前的性子而言,他定當會回答得十分爽快乾脆,可這次卻是禁不住的結結巴巴,囁囁嚅嚅回應著:「小生……小生其實……」
原來,那夜在花朝走了之後,他在農舍外發現了一塊女子的吊飾,以為那是花朝在跟人打鬥時無意間掉落的,於是便撿了起來一直隨身攜帶著,可誰知,前兩日竟突然發現不見了,因此只得這般,到之前來過的地方尋找了。
「沒了便沒了吧。」聽著他零零散散的解釋,花朝淡淡開了口,面色依舊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不行!那可是女俠的……」翡玉舒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而出,可望向花朝沉寂幽深的眼眸時,即將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他垂著眼不敢看她,只是沒底氣地欠身說道:「小生知道自己私藏女俠隨身物件是為無禮之舉,小生身為讀書之人,卻明知故犯,更是極不應該。可是,小生卻還是想把它找到來。」
「隨你便。」毫不在意的收回視線,花朝面無表情地抬腳欲走,嗓音冰涼。
翡玉舒尷尬地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女、女俠……」
花朝聽在耳中,雖駐足,卻未回首看他,背影堅決,衣袂飄飄,卻不言語。
翡玉舒輕輕靠近,生怕花朝誤解了他的意思,忙低聲道:「小生方才斗膽,無意冒犯女俠。女俠切莫往心頭去。小生此次雖然糊塗,但還是明白與女俠之間有若雲泥之差,斷然不會妄自造次。」
花朝紋絲不動,沉默無語。
兩人遂一前一後慢慢行去。
翡玉舒緊跟在她身後,只是將手中的燈籠提向前面,照著花朝的步子直走。
花朝幾乎不做聲,可身的男子卻對她的反應不以為然,依舊笑得燦爛,而後詢問道:「不知女俠這些日子去了哪裡?小生一直希望能與女俠再見上一面,只是不料竟會在今夜遇著。」
頓了頓,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繼續說道:「說起來,小生前些日子還在街上碰到一位與女俠的長得十分相像的夫人,當時小生還把那位夫人錯認成了女俠,誰知後來竟然發現不是。不過,小生卻覺得好生奇怪,這世間怎麼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呢?聽說那位夫人家中並無其他相似的姐妹……」
「你沒有認錯,她……」幽幽涼涼的聲音兀自沉著而鎮靜,花朝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起,漆黑的雙眸閃過一絲波動,卻在瞬間歸於死寂。話音頓止,她轉而岔開話題,淡淡問道:「你要見我做什麼?」
翡玉舒雖然很疑惑花朝未講完的那句話,但嘴裡仍是正色回道:「正所謂一報還一報,女俠是小生的救命恩人,小生自然也該要還恩了。」
花朝斂了斂眉,靜靜聽著,竟沒有回答。
兩人在夜幕下緩緩走著,步伐不緊不慢,在地上留下兩道短短的剪影。翡玉舒時不時抬頭看她,清俊的臉上鳳眼明亮有神,自始至終帶著一絲愉快的笑意。
忽地,他似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來,隨後神情分外認真的問道:「上一次,女俠說過與小生再無見面的可能,因此並不願意透露身份。如今再次相逢,女俠可否告知真名?」
花朝想了想,神情裡漸漸有了一絲猶豫,又漸漸退去。
翡玉舒盯著她的臉,也不明白她這樣的神情意味著什麼。
他神色黯淡了下去,就在他以為她還是要拒絕的時候,忽然聽見她幽冷的聲音輕輕響起,音量不大,卻足夠清晰——她就說了兩個字,「花陰。」
翡玉舒明顯的愣了愣,一時竟沒有立馬反應過來。正當他以為自己幻聽時,耳中竟又聽到那管寒冷如冰的嗓音補充道:「我叫,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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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關於女主的詭異情況,想必有不少的親都能猜到幾分啦,所以友情提醒一下——千萬別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名字忽悠到喲。